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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章 咬緊冷冷的牙 文 / 行走的耳朵

    「不過,你要想喝酒,得晚上去。」白天一臉鄭重地對林飛說道,「大白天去,有點不太方便。」

    「哦」。林飛含糊地答應一聲。經過這半天的相處,林飛現在已經知道了白天每天怎麼過生活,他所謂的不方便,無非就是溜到哪戶漁民家裡去偷酒喝,這「活」當然白天不好幹了,得晚上去才好。

    對白天這種偷雞摸狗的行為林飛很是不屑,他從小接受的精英教育讓他很不齒這種行為,要不是苦逼的現實擺在面前,他早就抬腳走人了。

    仔細想一想,還真的沒地可去。這裡好歹還有個「住處」,不至於露宿荒郊野外,還有個能搞到食物的「夥伴」,填飽肚子應該不成問題,更重要的是這個「夥伴」還能搞到酒,雖然方法不那麼光彩。

    這三個最迫切的問題暫時解決了,暫且安下身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以後,還有以後麼?」林飛茫然了。

    白天哪裡知道林飛的腦子裡想著這些事,他過了今天是今天,明天的事一概不想,在這裡他沒有一個「夥伴」,連那些乞丐都嫌棄他,到處都被人驅趕,不得不跑到遠離城市的海灘上來過夜。現在多了一個林飛,身邊有了一個能說話的活人,有人能和自己解悶說話了,他當然非常高興,一邊和林飛說著自己這些年來所經歷的奇事,一邊把雞骨頭和地上的雞毛都撿起來,扔到一個小坑裡,然後用土埋起來,再在上面踩一踩,把土踩實,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跟周圍山坡有什麼不同。

    林飛奇怪地問道:

    「你這是做什麼?」

    白天把髒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回答道:

    「你連這個都看不出來?這叫毀屍滅跡,要是給漁村的人發現這裡有雞毛、雞骨頭,那就麻煩了。」

    他說話時露出黃黃的牙齒,語氣中帶些嘲諷,似乎在笑話林飛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

    林飛忙將目光移開,白天衣衫襤褸,渾身散發出一種難聞的怪味,從他身邊經過都能聞到,特別是那一口大黃牙,讓人看了噁心,臉黑乎乎的,好像從來沒有洗過,頭髮又髒又亂,估計裡面藏著很多虱子。像這種人,平時就是開車經過橋洞時能偶然看到,他是絕不會同情這種人的。

    剛才是因為太餓了,光顧著吃雞肉喝雞湯,忽略了這些。現在吃飽喝足,林飛開始計較起這個「夥伴」的「品位」來,他在心裡暗想:

    「難道,以後真的要與這種人為伍嗎?」

    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這種想法,自己只是暫時棲身而已,很快他就會離開這裡,找到自己真正的「戰場」。一想到這裡,他的心情就好了起來。

    填飽了肚子,林飛又開始躊躇滿志起來,變回了那個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他一邊用手指剔著牙縫裡的雞肉絲,一邊對正在收拾殘局的白天說道:

    「咱以後不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以後我帶你到城裡去,咱天天吃好吃的,每天換著花樣吃,保證365天不重樣。」

    吃,此刻在林飛心裡佔據了很重要的地位,他在心裡盤算著,以後等自己再重新殺回圳海市,一定要在圳海市最高檔的酒店像粵華樓之類的挨個吃個遍。他有點後悔以前有條件的時候沒吃個夠。

    白天見過能吹牛的,沒見過這麼能吹牛的,自己都混到這份上了,還在說夢話吹大牛。他頭也不抬地說道:

    「謝了,大哥,我沒那福氣,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說話間,白天燒好了一鍋水,倒進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暖水瓶裡,收拾起東西,兩個人拿著,離開山坳,向沙灘的「住處」走去。

    大概是因為高興,白天扯開嗓子,尖聲尖氣地唱起了一支流行歌曲: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走在無垠的曠野中

    淒厲的北風吹過

    漫漫的黃沙掠過

    ……」

    這首歌林飛不陌生,是齊秦的歌曲《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聽聽白天的嗓音,雖然沒有那麼滄桑,聲音尖細,還略帶稚嫩,但也還算不錯。什麼心境喜歡聽什麼歌,齊秦的這首歌倒很符合此時此刻的心境,林飛不由得也跟著吼了起來,白天見林飛跟自己合唱,更高興了,幾乎要扯破喉嚨吼了起來: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走在無垠的曠野中

    淒厲的北風吹過

    漫漫的黃沙掠過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走在無垠的曠野中

    淒厲的北風吹過

    漫漫的黃沙掠過

    我只有咬著冷冷的牙

    報以兩聲長嘯

    不為別的

    只為那傳說中美麗的

    海灘」

    唱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兩個人不約而同把「美麗的草原」改成了「美麗的海灘」,還把「海灘」這兩個字拖得很長,直到吐盡腹腔裡的最後一點空氣。兩人彎下了腰,大口大口喘著氣,彼此望望,又開心地大笑起來,白天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指著林飛,叫道:

    「哈哈,你看你,眼淚都笑出來了。」

    林飛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眼淚流了下來,他忙用衣袖抹去眼淚,笑著對白天道:

    「你看我,高興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我今天,真的是,太高興了。真的,我今天太高興了。」

    白天笑著說道:

    「我也是,我好久都沒這麼開心了。我平時唱歌,只有自己一個人聽,現在,有你和我一起唱,我覺得心裡暖和了很多。」

    林飛心裡一陣感動,與那些只注重技術分析的基金經理不同,他更注重感性,每一隻股票在他眼裡是鮮活的生命,而不只是冷冰冰的賺錢的工具。之前他心裡看不起像白天這樣的人,像這樣的人每天就是混吃等死,他們的存在是這個城市的污點,現在卻覺得白天不是那麼一個惹人生厭的低等生物,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鮮活的生命,也需要感情,需要關懷,他對白天的厭惡感去掉了一大半。

    他對白天投去讚許的目光,說道:

    「想不到你的歌唱得這麼好。」

    白天大喜,又有點不太相信,問道:

    「我真的唱得很好?」

    林飛鄭重地點點頭,說道:

    「真的,你唱得很好。」

    白天這才放心地高興了起來,投桃報李,恭維林飛道:

    「你也唱得不錯呀,有些地方我都唱不上去,給你一帶,就上去了。」

    林飛一笑,向前走去,白天忙跟上來,聽見林飛嘴裡嘰哩咕嚕念叨著什麼: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

    白天聽了一會,聽不太明白,好奇地問道:

    「你這唱的是什麼流行歌曲?怎麼我從來沒聽過?」

    林飛解釋道:

    「這不是流行歌曲,叫『逍遙游』,是一個2000多年前的古人寫的。」

    白天恍然大悟道:

    「怪不得我聽不明白,原來是古代人寫的,你可真有學問,連古代人寫的東東都知道,我就只知道幾首流行歌曲,比起你來差遠了。」

    林飛笑笑,大步向前走去,嘴裡繼續吟道:

    「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

    聲音悲涼。

    一陣海風襲來,冰寒刺骨,兩個人緊裹衣服,咬緊冷冷的牙,快步向海灘住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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