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花間一壺酒 文 / 行走的耳朵

    生活很多時候非常悖謬，當你自認為混入了上流社會的時候，你卻感到非常的孤獨和冷漠。而當你不幸淪落到生活的最底層，快要絕望的時候，你卻意外地得到了快樂和感動。

    在潘姐家的床上，林飛赤條條躺在被窩裡，心中在想著如何帶著潘姐和白天告別這樣苦逼的生活狀態，他覺得自己有責任帶著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雖然他們三人是偶然遇到一起的，但經過這些日子的交往，他們兩個人在林飛心裡的份量變得越來越重。

    也許，這就叫緣分。

    午飯時，林飛要潘姐和白天各說一個願望。

    白天搶先說道：

    「我想要一間大房子，房子裡擺一張大床，我再也不想睡橋洞了。」

    潘姐想了想，說道：

    「我想有一個溫暖的家，家裡有一個體貼的男人，天天陪著我。」

    白天笑道：

    「我和林大哥不是天天都陪著你嗎？」

    潘姐說道：

    「你們還都是孩子，以後碰到合適的女孩子，你們就會飛走了，不會再要潘姐了，再過幾年，潘姐就老了，只想老了以後，能有個男人在身邊做伴，那樣潘姐這一輩子就知足了。」

    聽潘姐說得這麼傷感，林飛心下惻然，他對潘姐說道：

    「潘姐，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實現這個願望。」

    他又轉頭對白天說道：

    「大哥曾經答應過你，要讓你住上大床，你要相信大哥，我一定會讓你住上大房子，睡上大床，以後我們不會再睡橋洞、睡帳篷了。」

    潘姐朝白天笑道：

    「你看你這林大哥，心氣多高，好了，從現在開始，我和白天就盼著你給我們實現願望呢。」

    林飛心情大好，狂舒了一下胸臆，又展望了一番美好的未來，這頓飯吃得熱熱鬧鬧。

    下午，林飛酒足飯飽，回到「至尊」酒吧，只見蔣老闆臉拉得老長，正在吧檯後生悶氣呢。見他這時候才回來，忙站起來，壓低聲音悄聲責備道：

    「你這一天跑哪兒去了？李老先生已經到了好一會兒了。」

    林飛朝窗邊一看，李老先生已經到了，還像往常那樣在自斟自飲。他一伸手：

    「把酒給我。」

    蔣老闆忙拿出一瓶酒遞給林飛，林飛一看牌子，把酒退給蔣老闆，低聲說道：

    「你沒聽見昨天李老先生吩咐的嗎？他喝什麼酒，我就喝什麼酒。」

    「好貴的，你悠著點喝。」蔣老闆心疼地把酒遞給林飛。

    「我點貴的酒喝，你不是賺錢更多嗎？你還不高興？」林飛故意逗他。

    「兩回事。你喝這麼貴的酒，太浪費了。這酒，我都捨不得喝一口呢。」蔣老闆只是心疼這麼貴的酒給林飛這種身份的人喝，太有點高抬他。這李老先生性格確實古怪，那麼多成功人士他愣是瞧不上眼，從不給他們好臉色看，可偏偏對這個小混混另眼相看，真想不通他當年是怎麼叱吒風雲的。

    林飛不管蔣老闆怎麼想，拿了酒徑直走向李老先生，在他的對面坐下來，倒了一杯，仰頭灌進了喉嚨裡，不由得讚道：

    「痛快！好酒！」

    李老先生微微一笑，也不說話，繼續品自己的酒。

    林飛又倒了一杯酒，這一次他沒有一飲而盡，而是放在鼻子下慢慢地聞了聞，再呷了一小口，在舌尖上逗留了片刻，才吞了下去，他微瞇起眼，隨口吟了一首李白的飲酒詩《月下獨酌》：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

    李老先生聽了，心頭猛然一震，李白這首詩中所包含的意境與自己何其相似，分明就是在說自己，看來自己沒有看錯，別的人都把自己看作一個酒鬼，只有這個年輕人真正明白自己的心境。

    他卻不知這是林飛光著身子躺在潘姐床上琢磨出來接近自己的辦法。

    上午，洗過澡，躺在潘姐的床上，林飛百無聊賴，恰好在床頭看到一疊高中課本，其中夾著一本《唐詩》，應該是潘姐女兒的課外讀物，他隨手拿起來，正好翻到了李白的這一首《月下獨酌》，一讀之下，發現李白也是個嗜酒之人，不禁來了興趣，全詩通讀一遍，不知怎麼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了李老先生獨自坐在酒吧靠窗的位置，望著外面的街道舉杯品酒的情景，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接近李老先生的好辦法。

    一試之下，果然觸動了李老先生的心事。

    他看了看林飛，微笑道：

    「小伙子，你懂這首詩的意境嗎？」

    林飛老實回答道：

    「懂一些，但不太全懂。」

    李老先生點點頭道：

    「李白的這首詩是我最喜歡的一首詩，全詩的核心就兩個字，那就是『孤獨』，小伙子，你知道喝酒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嗎？」

    林飛喝酒只求一個痛快，哪裡想到什麼境界，於是搖頭道：

    「不知道。」

    李老先生說道：

    「喝酒的最高境界就是『獨酌』，一個人慢慢地喝，慢慢地品。」

    林飛恍然大悟道：

    「那像我這麼喝就是牛飲了，一點境界也沒有。以後我要向您學習，獨酌，慢慢地喝，慢慢地品。」

    李老先生搖頭道：

    「那倒不必，獨酌是需要時間的，只有到了我這把年紀，經歷過了太多的風雨，才會有這樣的心境。到什麼年紀從會有什麼心境，年輕人，我倒是很欣賞你，你那種放蕩不羈、年少輕狂的樣子，很像我年輕的時候。」

    「是嗎？我真的像您年輕時候的樣子？」林飛這才隱約有些明白，為什麼李老先生會對他格外青睞，原來是從自己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想到此，他的心裡卻不禁有些傷感，李老先生並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發生的變化，他對自己的印象還停留在當初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時候，現在自己正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發展，如果李老先生知道了事實真相，他不定有多失望呢。

    「很像。」李老先生肯定地點點頭，說道，「看到你，我就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很多事。」

    「真的嗎？」林飛一下子來了興趣，之前他已經從蔣老闆那裡瞭解到了李老先生大致的一個情況，但還不夠詳細，要是能聽李老先生自己講述一遍，他對李老先生的認識就更全面了。於是請求道：

    「那您能不能給我講一講您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