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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72章 鋃鐺入獄,各有鬼胎 文 / 經綸

    張寬死的消息,很快就在明月城內傳的沸沸揚揚,第二天楚雲裳剛剛起床,就從珠兒的嘴裡聽到了這個消息。

    珠兒滿臉的擔憂之色,即便是她素來頭腦簡單,也是覺得張寬死的太過蹊蹺,時機太過古怪,她回想起昨日傍晚和張寬之間的衝突,擔心此事可能會連累楚雲裳。

    楚雲裳也是覺得有點意外,她雖然對張寬此人極為憎恨,倒也沒想過就這麼殺了他,畢竟不管怎樣,他都是宰相府的公子,楚貝貝的丈夫。

    可是現在,他死了,被人半夜潛入宰相府殺死。

    死的不明不白,可是否,真的不明不白?

    墨飛很快過來,恭敬的說道:「王妃,王爺讓您過去一趟。」

    「帶路吧。」猶豫了一下,楚雲裳開口說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墨染塵會知道一點都不奇怪。

    或許是楚雲裳的語氣太過淡然,墨飛不由抬頭多看了她一眼,這才在前面帶路往北苑方向行去。

    墨染塵不在書房,而是在餐廳,餐桌上擺滿了各種精美的點心,他在吃早餐。

    楚雲裳在他對面坐下,喝了一口茶水,笑著說道:「王爺應該不只是請我過來吃頓早餐這麼簡單吧。」

    墨染塵慢條斯理的吃了一個湯包,擦了擦嘴之後才說道:「張寬死了。」

    「我知道。」

    「你沒什麼想要說的嗎?」聲音一如既往的清雅,聽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楚雲裳打量了他一會,緩緩說道:「你在懷疑人是我殺的。」

    「不!」墨染塵搖頭,「我知道人不是你殺的。」

    楚雲裳微微笑著,也不說話,墨染塵又道:「關於你和張寬之間的衝突,我也聽說過一點,若是你要殺他的話,早就殺了,根本就不用偷偷摸摸的。」

    「你很瞭解我。」楚雲裳夾起一塊桃花酥放在嘴裡慢慢咀嚼著,思索著墨染塵說這話的意圖。

    「難道有問題?」墨染塵一眼朝她看來,看著她的眼睛。

    他的眸中泛著幽藍色的光芒,不同於一般男人看女人的時候眼神中的炙熱,他看人的時候眼神是冷的,看似溫和,實則銳利。

    輕輕聳肩,楚雲裳又夾起一塊桂花酥,咀嚼了兩下之後才說道:「我進入王府已經有兩個多月了,王爺若是對我一點都不瞭解,才是真的有問題。」

    說著,她戲謔的笑了笑:「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個女人,我也有虛榮心的,你覺得呢?」

    墨染塵沒笑,反而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那你,瞭解我嗎?」

    楚雲裳微微一愣,最終輕聲說道:「我在試圖瞭解你。」

    不知道這個答案墨染塵是否滿意了,不過墨染塵卻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他夾起面前的一片百合放到楚雲裳的盤子裡,筷子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就在你過來之前,宗人府的宗令大人來過一次……」

    話只說到一半,就打住了。

    言下之意楚雲裳自然清楚,宗人府的人掌管明月城數百萬百姓的各種大小事宜,其宗令大人更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水潑不進,這些年來,栽在他手裡的人數不勝數,就算是皇室子弟,見著他也要繞個道,不敢輕易招惹。

    宗令大人深居宗人府內,不輕易露面,這一次破例來到了寧王府,自然是因為張寬的事情來的。

    「宗令大人職責在身,發生了這種事情,自然要查個清楚。」想了想,楚雲裳緩緩說道。

    「宗人府的門不好進。」墨染塵又說道。

    楚雲裳苦笑:「我也不希望犯在他的手裡。」

    墨染塵聲音極輕,卻不溫柔,他接著說道:「宗令大人的意思是,讓你配合這件事情的調查,但是,被我拒絕了。」

    「為什麼?」楚雲裳疑惑。

    「沒有為什麼,人不是你殺的,自然沒必要去配合調查。」墨染塵淡淡說道,堅定而高傲,他的驕傲,不容褻瀆。

    楚雲裳笑了笑,「你不怕給自己惹來麻煩?」

    「如果人不是你殺的,就不會有任何麻煩。」墨染塵輕描淡寫的說道。

    「聽起來有點像是在賭博,這個可不像是你的性子,你不應該做這種沒有把握的事情,而且,如果人真的是我殺掉的,你又怎麼辦?豈不是背負了一身罵名?」楚雲裳話說的隨意,心裡卻是微微一暖,她知道,墨染塵將宗令拒之門外,必然要受到不少的壓力。

    墨染塵呵呵笑了笑:「你會讓我賭博嗎?」

    「難道不是?」楚雲裳也笑了笑,二人相視一眼,這話過後,便是不再多說,各自埋頭吃起早餐來。

    這之後的幾天時間裡,楚雲裳一直閉門不出,外面的一些風吹草動,都是從珠兒的嘴裡得知的。

    宗令大人被寧王拒之門外之事一石激起千層浪,更是在明月城內引發軒然大波,引起各種各樣的討論。

    宰相**甫晚年喪子,一夜白了半邊頭,拖著衰老的身子進宮面聖,在墨龍皇面前惡狠狠的告了御狀。

    不少**甫的門生,也是紛紛上街遊行,要求嚴懲殺人兇手,更有人扯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橫幅。

    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文章,暗地裡的波濤洶湧,無人得知。

    所有的一切,都是圍繞著張寬的死在進行,這中間,沒有一個字是指向楚雲裳的,卻是每一個方向,都指向她。

    這些天,寧王府外邊,也是多了一些好事者在徘徊,看模樣是想打聽到第一手消息,倒是有點像後世的狗仔隊。

    珠兒這些天一直憂慮難安,反而楚雲裳卻是穩坐釣魚台,一直在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峫王府內,一場華歌艷舞剛剛散場,客廳內,還殘餘著舞姬門身上濃郁的脂粉香氣,沉醉糜爛。

    墨修竹貪婪的吸了一口氣,目光轉移,落在左側的仲相思身上,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貪婪之色。

    「曄蘿郡主今日前來,應該不僅僅是過來討杯茶水喝的吧?」墨修竹手掌輕輕的拍打著大腿,悠悠的說道。

    雖說仲相思脾氣火爆,個性強勢而蠻不講理,但是她的相貌和身材卻是無可挑剔的,有色心又有色膽之人自然在暗中偷偷覬覦,自然,墨修竹就是屬於那種有色心又有色膽的人。

    察覺到墨修竹眼中淫邪的光芒,仲相思英氣的眉毛微微一蹙,說道:「我過來問你一個問題。」

    「哦,什麼問題?」墨修竹的視線不曾移開,他也看到了仲相思皺起眉頭的樣子,但是這並不能打消他心底的想法,反而更是激發了他的征服**。

    「張寬是不是楚雲裳殺的?」仲相思不願虛與委蛇,直接說道。

    「這個問題,好像不應該來問我的吧?」墨修竹也不直接回答,巧妙的將問題拋了出去。

    仲相思不滿:「峫王,難道在我面前,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嗎?」

    「可知之之人,自然可以說可知之之話,只是我還不能確定,曄蘿郡主是不是那個可知之之人。」墨修竹淡淡說道。

    仲相思眉頭皺的更厲害,不悅的說道:「峫王,你這是趁機在向我提條件嗎?」

    墨修竹哈哈大笑:「此言差矣,這可不是條件,我只是覺得,既然咱倆選擇合作,這份合作,是不是可以再延伸一點,或者說,永遠的保持下去。」

    仲相思看著墨修竹飛揚的眉毛和眼睛,哪能不明白這話語間所隱含的深層含義,她心裡產生了一股不可抑制的厭惡情緒,但是一想起楚雲裳那張平庸醜陋的臉,就又是將這股情緒硬生生壓制了下去,反而是斂了斂心神,說道:「我不明白峫王這話是什麼意思?」

    墨修竹的手伸過去,搭在仲相思的手背上,輕輕撫摸了幾下,笑瞇瞇的說道:「曄蘿郡主不必著急知道是什麼意思,我想,你很快就會明白的。當然,楚雲裳的事情,也很快就會有一個結果。」

    「這算是峫王的承諾嗎?」仲相思強忍著噁心感,不動聲色的問道。

    「當然,我這人素來很有誠意,只是不知道曄蘿郡主有沒有?」墨修竹感受著仲相思手背上的滑膩細嫩之感,竟是有些沉迷,恨不能剝掉仲相思身上的華服,仔細看看,她的嬌軀,是不是也如同她手上的皮膚一樣的滑膩。

    「如果事情真的如你說的這樣子,我自然會表現出足夠的誠意,並且絕對讓峫王滿意!」

    仲相思放下這話,起了身來,大步往外邊走去,一刻也不想多待。

    墨修竹貪婪的看著仲相思遠去的背影,將手指湊到鼻翼邊,輕輕的嗅了嗅,嘿嘿笑道:「仲相思,要想讓本王滿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同一時間,皇宮坤寧宮。

    龍涎香香霧裊裊,殿內瀰漫著一層濃郁的清香之氣。

    軟榻之上,陳皇后慵懶的側著身子,她紅唇輕啟,輕輕的咀嚼著嘴裡的葡萄,一口葡萄皮吐出去,那伺候在旁的宮女立即拿盤子接著,神態恭敬之中帶著輕微的緊張,唯恐一粒葡萄籽一顆葡萄皮落在那上好的白色波斯地毯之上,壞了陳皇后的好心情。

    陳皇后吃了幾顆葡萄,隨意擺手,讓宮女下去,開口說道:「出來吧。」

    隱藏於屏風之後的中年胖宮女悄然現身,躬身請安。

    「外面的事情,如何了?」陳皇后開口問道,她神態嬌媚,這話也說的有幾分嫵媚的風情,若是讓哪個男人聽去了,估計骨頭都得酥上一陣,陳皇后在後宮長寵不衰,並非沒有道理的。

    中年宮女恭敬的回應道:「一切都在按照正常的節奏發展,我想,很快就會出結果了。」

    「倒是很期待呢。」陳皇后呢喃一聲,終於坐直了身子,輕聲一笑,說道:「寧王府內倒是沉的住氣,這些天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中年宮女說道:「這些天,上門的人不少,卻一概被拒之門外,就連宰相張大人都沒能進的門去,寧王看來這次是鐵了心要包庇楚雲裳了。」

    「說不上是包庇吧?有什麼證據證明人是楚雲裳殺的嗎?話可不能亂說,不然可是要挨板子的。」陳皇后輕聲怒斥,臉上笑意卻是不減。

    中年宮女也是微微一笑:「娘娘說的極是,是奴婢多嘴了。」

    陳皇后滿意的嗯了一手,揮手示意中年宮女離開,中年宮女一離開,她臉上那慵懶嫵媚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

    「墨修竹,雖然本宮和你之間有約定在先,但是如若你這次搞不定的話,就不要怪本宮對你出手了。」

    淺不可聞的一句話從陳皇后的嘴裡發出,她旋即起身,往後面走去,弘王這個時候午睡該醒了,她得過去看看才好。

    ……

    張寬之死的事情,迅速發酵,愈演愈烈。

    宰相府上上下下充斥著悲傷沉痛的氣息,擺放在宰相府大廳之內的黑色棺材,分外醒目。

    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天,張寬的屍體還沒下葬,這本身是一件極為不合禮數的事情,可是在兇手還沒找到之前,**甫卻是有天大的理由將棺材擱在這裡。

    黑色的棺材泛著幽幽的冷氣,不同於前幾日這裡人來人往的弔唁,幾天時間過去了,宰相府也是冷清了不少,偶爾一些從外地趕來的官員前來弔唁,也是刻意離的遠一點,不敢距離棺材太近,就好似那不是一個棺材,而是一枚隨時都可以爆炸的火藥桶!

    明月城現在,可不正是成了一個火藥桶!

    「宰相大人,世子已死,還請節哀順變,萬萬不要傷了身體。」有人說些安慰的話。

    **甫古板削瘦的臉頰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短短幾天之內他白了半邊頭,愈發顯得那張臉不近人情,形如殭屍,給人一種極為陰厲的氣息。

    「中元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犬子屍骨未寒,我又哪裡能真的節哀?白髮人送黑髮人吶,這世道,難道就真的沒有公理可言了嗎?」

    **甫歎一口氣,臉頰上的肌肉輕輕顫抖,激動的說道。

    那人又是說道:「不管如何,死者為大,還是入土為安的好,不能讓世子死了也得不到安息啊。」

    **甫一擺手,不滿的怒斥道:「兇手一天不揪出來,犬子就一天得不到安息,這話你不要多說,不然別怪我將你趕出去。」

    這人立即噤聲,旁邊的人也是喘著大氣不敢說話。

    **甫素來是一個嚴厲的人,他不拉幫不結派,為官多年,清廉剛正,兩袖清風,更是多次在朝堂之上指著墨龍皇的鼻子大罵,乃是一個極有氣節的文臣。

    而正是因為如此,他這些年來,也是得罪了不少人,滿朝樹敵,若不是因為他德高望重位極人臣的話,估計早就沒了此時的風光。

    氣節的另一種解釋就是迂腐刻板,這一點,在這件事情,在**甫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在**甫的身側,跪的遠一點的,是張寬的妻子和一干侍妾,**甫是個儒臣,極為推崇先朝禮法,對儒家三妻四妾,更是躬身以行,他本人就有一正妻兩平妻四侍妾,這一點到他的兒子張寬這裡,更是無限的得到繼承並發揚光大。

    張寬也是一正妻兩平妻,但侍妾,卻有十多個人,這些人,或是貪戀於宰相一門的家世,或是被張寬用各種手段強行佔有,但是無論是哪一種情況,**甫對此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男權的世界裡,**甫始終都覺得這些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且他的妻妾雖多,子嗣卻少的可憐,除了張寬之外,僅有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兒子,是以,對張寬的死,極為耿耿於懷,誰的面子也不給。

    張寬一死,這些妻妾便是被**甫強行要求披麻戴孝守欞,張寬一天不入土為安,這些女子,就必須在這裡跪上一天,誰也跑不掉!

    這些妻妾面對著那口大黑棺材,在這裡跪了五天,一個個早就疲憊不堪,身心皆是煎熬。只是,她們是死是活,注定不會有人關心罷了,是以她們中間少了一個人,也沒有人發覺出來。

    有的人朝著一干侍妾這邊看了一眼,見都是一些如花美眷,心頭就是暗暗歎息,也真是苦了這些人了。

    這個時候出現在宰相府的都是**甫的門生,都是知曉**甫的性情,這種小事自然也不敢開口,待了一會,就起身告辭。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一個宰相府的家臣忽然跑了進來,滿臉驚惶的跑到**甫身邊,在**甫耳邊說了幾句話。

    **甫聽完,臉色立即大變,一口氣沒能吸上來,頭重腳輕,一頭磕到在地上,磕的頭破血流,昏死過去。

    在家臣傳來消息的時候,宗人府的門口,出現了一個黑衣長裙的女人。

    這女人臉色蒼白,形如枯槁,那黑色的長裙,就像是罩著一根竹竿上一樣,顯得她身形極度消瘦,好似一陣風就能將她給吹走。

    可是女人走動之間,腳步卻是極為堅定,她一步一個腳印,走到宗人府的大門口,沒有任何猶豫之色,輕輕而固執的,推開了這扇埋葬了無數故事的沉重木門。

    她一走進去,立即驚起了裡面的人的注意力!

    女子看了看她們一眼,輕聲說道:「我是來自首的。」

    她一身黑衣,面容憔悴,臉色蒼白,不復往時的姿妍艷麗,但是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竟是笑了笑,笑的輕鬆而解脫,也是笑的宗人府內的人眼前一晃,暗歎,好一個嬌艷的小娘子。

    這個女人,正是楚貝貝!

    楚雲裳聽到楚貝貝進入宗人府自首的消息之時,再也沒有往日的淡定,目瞪口呆的從椅子上一蹦而下,不敢置信的說道:「怎麼會這樣?她瘋了嗎?」

    珠兒被楚雲裳這一驚一乍的舉動嚇一大跳,她使勁拍了拍胸脯之後才忐忑的問道:「難道宰相府公子不是她殺的嗎?」

    這些天來,外邊的流言蜚語弄的珠兒不勝其擾,楚雲裳沒事人一樣,她倒是快要崩潰。此時聽到事情結了案,雖然事情和想像中的有些差別,珠兒還是小小的鬆了口氣。

    「廢話!」楚雲裳沒好氣的吼了一聲,知道要壞事了,也顧不得會將珠兒嚇個半死,連忙往外邊跑去。

    楚貝貝投案自首的事情,不止讓楚雲裳嚇一大跳,明月城內,不知道多少人被這事弄的滿頭霧水。

    墨染塵聽過墨飛的匯報之後,輕聲歎了口氣,揉著眉頭無奈的說道:「我們輸了。」

    「啊——」墨飛不解其意。

    墨染塵也不解釋,輕輕擺了擺手,說道:「備車!我要去宗人府一趟!」

    楚貝貝投案自首的消息,在某些人看來或許是撥開雲霧見日散,但是對楚雲裳而言,卻絕對是壞事一件,不僅壞了楚貝貝自己,也壞了她的大事。

    但是事情已然發生,她也是沒有辦法,只得第一時間趕往宗人府!

    因為張寬的死鬧的滿城風雨的緣故,楚貝貝投案自首時候,第一時間就開堂審訊。

    楚雲裳趕到的時候,審訊已然開始。

    楚貝貝跪在青石地面上,不卑不亢,娓娓道來,將她和張寬之間的矛盾一一敘說,然後將殺死張寬的過程,仔細分解。()

    話說完,**甫又是眼白一番,昏死過去。

    遲來一步的楚雲裳,眼睜睜的看著楚貝貝被人帶去天牢,悔恨的五內俱焚,恨不能立即衝進去將楚貝貝救出來。

    陡然,一隻手,輕輕的抓住了她的手臂,清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要亂來。」

    「我……」見著來人是墨染塵,楚雲裳輕聲歎了口氣,終究還是壓制住了大鬧一場的衝動。

    「走吧,你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墨染塵拉著楚雲裳就走,根本就不給楚雲裳說話的機會。

    直到上了馬車之後,墨染塵這才發覺楚雲裳很不對勁,她的眼睛赤紅一片,眸中,似是有兩團火焰在燃燒一般,那是來自地獄的幽靈之火,足以焚燬世上所有的一切。

    「為什麼會這樣子?」咬著牙,楚雲裳低聲怒吼。

    墨染塵暗歎一口氣,說道:「因為你們是姐妹!」

    因為你們是姐妹!

    多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是將楚雲裳徹底震住。

    是啊,不管她是否承認與楚家之間的關係,那一層血濃於水的親情,始終是無法遺忘的。

    因為她們是姐妹,楚貝貝這才會挺身而出,做出這等傻事,為的,就是救下她。

    姐妹?

    楚雲裳不知道是該大笑一場,還是該大哭一場。

    是應該覺得慶幸嗎?

    是的,因為她還有這麼一個好姐妹!

    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和抒情,僅僅是姐妹兩個字,就注定了必有的一個結果。

    楚雲裳有太多的話要說,卻是全部都哽在了喉嚨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墨染塵從來沒有見過楚雲裳如此模樣,那是一種悲涼到骨子裡的絕望,他看的極為於心不忍,輕輕的將楚雲裳的手抓過,一如楚雲裳當初安慰他一般,試圖用自己的溫暖,融化楚雲裳的心。

    終究是不成。

    墨染塵又是歎了口氣,輕輕的攬過楚雲裳的肩膀,將她抱在懷裡,聲音輕柔:「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現在,還不是難過的時候,這件事情本和楚貝貝無關,她不過是一個無辜的犧牲者,你要做的,就是將她從牢獄裡救出來,懂嗎?」

    楚雲裳很想說我懂,可是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她還能說什麼?楚貝貝完全是代她受過,儘管楚貝貝這麼做很是多餘,甚至是壞了她的計劃,但是這份親情的維繫,卻是太過沉重,沉重的讓楚雲裳的心頭好似壓了一座大山。

    墨染塵知道楚雲裳內心紛亂而複雜的想法,接著說道:「其實這五天時間,我們並非是什麼事情都沒做,雖然中間出現了一些小波折,但是你我都清楚,我們所差的,只是一個契機罷了。」

    或許是楚雲裳異樣的柔情令的墨染塵的心異樣的軟的緣故,話匣子一打開,就有點收不住,他又是說道:「張寬是怎麼死的,其實並不重要,這是一個誘因,所誘的,自然是站在背後的那一群人,我清楚你此時的想法,你覺得內疚,但是內疚並不能解決問題對不?你這樣的人,絕然不能因為一點挫折而被打垮,我對你一直都很有信心,你也從沒讓我失望過!」

    「所以呢,往常有太多的話,我也不需要對你說,因為你懂我。那麼現在呢,還需要說更多的話嗎?還是說,你願意在我面前表現出如此柔軟的一面,我不能說我不喜歡,但是總歸是不適應,這不是真實的你,你可又懂?」

    楚雲裳聽的墨染塵的嘮叨,終於抬起頭來,她眼神複雜的看墨染塵一眼,也是覺得心底有很多積壓了許久的話在往嘴邊湧,最後,卻是變了一句:「墨染塵,你很囉嗦啊。」

    「呵呵……呵呵……」墨染塵先是一愣,繼而笑了。

    他笑起來的模樣當真是好看之極,堅硬的五官如春風化水一般的柔和妖魅,卻不會過於女性化,而是給人一種如狐如蓮的誘惑和喜悅感。

    楚雲裳看著他的笑,也是跟著笑了起來,儘管心頭的陰霾情緒還未完全散去,但是她知道,這個男人在,一直都在,這種感覺,很好。

    「我以為你會哭的。」附在楚雲裳的耳邊,墨染塵輕聲感歎道,不知道是欣慰,還是可惜。

    「你想看著我在你面前掉眼淚嗎?」楚雲裳輕聲問道。

    「女人的柔婉大抵和眼淚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但是我知道,你就算是哭,也是滿身的傲氣,那眼淚,也並非是為我而流,所以我更願意,你對著我笑,至少讓我知道,有我在你身邊,你可以笑,可以覺得溫暖。」墨染塵的聲音輕輕的,有著不同於往日的溫柔。

    「謝謝你能來。」楚雲裳感激的說道。

    「不用謝,你是我的妃子,我怎麼可以不來?」墨染塵看著她的眼睛,眼中的柔情,幾乎要將她徹底融化。

    楚雲裳從來沒有見過墨染塵這種眼神,即便是白鴉寺內他受傷之時,即便是那一個晚上他意亂情迷,也未曾有過這種眼神。

    這種眼神沒有**,乾乾淨淨,卻讓人能夠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

    楚雲裳不知道是否看到了他的心,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心很柔很軟,那是一種,連她自己都覺得羞怯又詫異的柔和軟。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驚世女強人,而是被他抱在懷裡,悉心呵護的小女人!

    有意無意的,她一直趴在墨染塵的懷抱裡沒有起身,馬車在路上緩緩行駛,陣陣顛簸,彼此的身體,緊緊的擠壓在一起,溫度,悄然之間傳遞,那是一種,很溫暖很安心的滋味。

    馬車最終在太傅府門口停下,楚雲裳跳下馬車,望著大門之上那熟悉的門匾,久久走神。

    她自嫁入寧王府之後只回來過一次,卻沒想到第二次來,竟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

    墨染塵沒有下車,他知道楚雲裳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他願意相信她能夠處理好。

    楚雲裳回頭朝馬車方向看了一眼,輕輕點頭,大步往太傅府裡面走去,剛進門,就被傭人認了出來,那傭人大聲叫了一句六小姐之後,又是趕緊去通報府裡的其他人。

    很快,一大家子人全部從四面八方跑來,楚雲裳一路走進,見著這一張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心裡百味雜陳,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有喜悅,更有惶恐!

    這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成長的地方,儘管在這裡,她留下了太多的不快樂的回憶,但是終究還是有情感的。

    楚家的其他幾位姐妹也出現了,看著她的眼神極為複雜,尤其是楚歡歡,更是絲毫不掩飾眸中的憎惡和厭恨之意。

    楚雲裳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推門,進入書房。

    她知道,楚琮一定在裡面等他。

    書房的門窗緊閉,昏暗靜謐,楚雲裳進去之後,適應了一小會才看清楚裡面的人,楚琮坐在書桌後面,正抬頭看著她。

    楚琮看上去老了不少,眼角的皺紋又多了一些,不復以往的雍容儒雅,但是他的嘴角噙著笑,那是欣慰的笑。

    「父親大人,我來了。」楚雲裳開口說道,聲音微微發顫。

    「我知道你會來,我在等你。」楚琮說道。

    楚琮指了指椅子,讓楚雲裳坐下,這才再次說道:「外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也不需要你過多的解釋,只是問你一句,貝貝會不會有事?」

    楚雲裳坐下半邊屁股,聲音不高不低,「張寬的死和大姐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可以保證,大姐不會有事。」

    「那就好。」楚琮輕輕點頭,果真是沒什麼話要說了。

    楚雲裳的心思卻是極為複雜,要說她以前最討厭的地方是什麼,自然就是楚琮的書房,因為每年三月三家族考校的時候都要出一次大醜的緣故,連帶著她對書籍之類的東西都是深惡痛絕,以至於她在太傅府長這麼大,卻是第一次來到這書房之內。

    書房內橫放著幾個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書,書籍有新有舊,但無一例外,都被翻閱過。

    楚琮是一個治學很嚴謹的人,對自己也是極為苛刻,他或許不是一個好父親,也或許不是一個好的官員,但是他必然,是一個好的學者。

    書房之內,除了書之外,就再無其他的東西,並不神秘,但是正因為如此,才令人看的心酸。

    「父親大人,那我先走了,您好好照顧自己。」楚雲裳話傳到了,也就起了身來。

    她來太傅府,本就是為了讓楚琮安心。

    楚琮點點頭,說道:「去吧。」

    楚雲裳嗯一聲,往門口走去,走兩步,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雙膝下跪,對著楚琮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這才推門而去。

    她沒有看到,書房內,陰影之處,楚琮淚流滿面。

    他等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好在,他終於等到了。

    「裳兒,你終於長大了,我也安心了!」眼眸,輕輕闔上,楚琮淚流不止。

    楚雲裳出了門,見著楚家幾姐妹還在,就是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聲招呼,耳邊隨之傳來楚歡歡的一聲冷笑,她拿手指了指楚雲裳,質問道:「你來幹嗎?」

    「有點事情。」楚雲裳心情不好,沒心思吵架。

    楚歡歡冷笑:「你還有臉來?你可是將大姐害的好慘好慘。」

    「我怎麼害了大姐了,難道你也以為張寬是我殺的?」楚雲裳終於停下了腳步,看向楚歡歡,看向她那張如花似玉,卻偏偏醜陋不堪的臉。

    楚歡歡嗤了一聲,撇了撇嘴說道:「不是你殺的,難道是大姐殺的,大姐可是連殺雞都不敢,怎麼可能殺人?」

    「看來你是真的很瞭解大姐,既然如此,為何在宗人府開堂審訊的時候不前去為大姐作證置辯?」楚雲裳眼神轉冷,厲聲說道。

    「你……」楚歡歡被楚雲裳身上忽然迸發出來的陰冷氣息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兩步,然後她又往前走幾步,走到楚雲裳的面前,大聲說道:「你說讓我去作證,為何不自己去自首?明明是你殺的人,偏偏窩在寧王府當縮頭烏龜,你還有臉來質問我。」

    楚雲裳連冷笑都笑不出來了,只是覺得心寒,楚家幾姐妹,皆是同出一個父親,這其中的差別,卻是不可以道理計。

    楚貝貝可以為了她犧牲自己,可是楚歡歡做了什麼?

    她除了冷嘲熱諷之外,還有什麼本事?

    楚雲裳很想出手教訓楚歡歡一番,又是忍了下來,不再說話,大步往外走去。

    楚歡歡見她如此,以為她是心虛了,聲音變得更高:「怎麼,是不是被我說中了,你這個貪生怕死,貪戀榮華的女人。真不知道你到底哪一點好,寧王竟然會瞎眼看上你這種自私自利的女人!」

    「閉嘴!」

    「閉嘴!」

    前面一句,是楚雲裳說的,後面一句,卻是楚琮說的。

    楚琮滿臉鐵青之色,一聲厲喝道:「老三,我命令你,現在就給我滾,滾的越遠越好,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

    楚歡歡素來得楚琮寵愛,哪曾想過楚琮竟會說出這般難聽的話,她委屈而憤怒的迎向楚琮,不滿的叫喊道:「父親,明明是她的錯,為什麼要凶我,我到底哪裡做錯了,我到底哪點不好,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對我。」

    楚琮見著楚歡歡撒潑,氣更是不打一處就來,厲聲對其他幾人說道:「是不是沒聽到我的話,還不趕緊將她拖走。」

    楚家姐妹都是極為敬畏楚琮,也不敢多言,急忙拉著楚歡歡離開。

    楚琮的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一點,對楚雲裳道:「裳兒,你去吧。」

    楚雲裳輕輕點頭,心情有點複雜,終究是什麼話也沒說!

    出了太傅府,上了馬車,馬車直接朝寧王府方向而去。

    墨染塵看的出來楚雲裳的臉色不太對,卻也沒有多問,他清楚的知道,這個時候,不管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

    楚貝貝自首投案的消息傳出,再一次引的明月城內一片嘩然。

    沒有人想到事情到最後會是這麼一個結果,他們都表示很難相信,但是當日,楚貝貝在大堂之上一番陳情,並且掀開衣袖讓人看她身上的傷痕,卻是用一種鐵一般的事實,證明了張寬的確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二人之間出現這種事情,或許是在意料之外,但又是在情理之中。

    事情,遠遠還沒到平息的時候。

    宰相府方面,**甫大人第一個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他再一次入宮面聖,只是這一次,讓所有人的意外不已的是,墨龍皇並沒有見他。

    而後,忽然一夜之間,明月城的街頭,多了無數的花邊小報,小報的內容直指宰相府父子。

    宰相府大公子張寬,依仗父親的權勢,多年來欺男扮女,橫行鄉里,魚肉良民,殺父奪女,殺夫奪婦,姦淫擄掠,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罪證纍纍,罄竹難書。

    宰相**甫大人,不同於表面的廉潔奉公,私下裡,貪贓枉法,賣官鬻爵,家中良田萬畝,佃戶千人,金庫藏金萬兩,珠寶無數,更與秦國暗中勾搭,賣國求榮。

    小報上的消息甫一傳來,立時一石激起千層浪,誰也不曾想到,這背後,竟然有著這麼大的驚天秘聞。

    **甫在朝堂之上素來以嚴正浩然著稱,一腔浩然正氣令天下文人學士為之折服。卻沒想到,私底下,竟是這麼一個卑鄙小人,而他的兒子,竟是也是如此一個敗類。

    小報上的消息,而雪片一般在明月城來撒的沸沸揚揚,街頭巷尾,無處不是。

    「哼,枉讀聖賢書的斯文敗類,簡直是死有餘辜!」

    「這對父子狼狽為奸,簡直是無法無天,罪大惡極,其心必誅!」

    「令人髮指啊,簡直是古往今來第一貪官,這種人,怎麼配做一朝指丞相!怎能有臉稱為一朝大儒,丟盡了天下人讀書人的臉面啊!」有朝廷大儒痛哭流涕,義憤斥罵!

    ……

    事情急轉疾下,風向大轉,一夜之間,**甫便是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成為萬人唾罵的對象。

    宗人府第一時間奉墨龍皇手諭前往抓人,卻是見的**甫在自家屋樑之上懸樑自盡,可是風波,並沒有這麼輕易的過去。

    **甫之死,不僅沒能平息眾怒,反而愈發證實了小報上的種種傳聞,激發了矛盾。

    更有一些激進的民眾,衝進了宰相府,掀翻了張寬的棺木,將他從棺材裡拖出來當街鞭屍,以洩心頭之怒!

    事情發生之後,墨龍皇龍顏震怒,下令徹查,一經查處,嚴懲不貸。

    一時間,明月城內,人心惶惶,短短兩天時間內,一大批和**甫有裙帶關係的官員落馬,或貶或殺,明月城西城的刑場,那鮮紅的血,就一直沒有乾涸過。

    血液沿著街道緩緩流淌,染紅了一街的青石路面,衝鼻的腥臭之氣,久久不曾散去。

    明月城街頭的血,刺痛了無數人的神經,等到有人意識到此事可能和寧王府有關,欲登門拜訪的時候,卻是被寧王府緊閉的大門拒之門外。

    寧王妃大門上懸有一匾——謝絕見客!

    這四個字,仿似催魂奪命的符菉一般,令的無數人膽顫心驚,心亂如麻,惶惶不可終日!

    而就在這個時候,楚雲裳卻是一身素白長裙,出現在了宗人府的監獄之內,她身後跟著珠兒,手裡提著一個食盒,食盒裡裝著些楚貝貝平常最喜愛吃的飯菜和點心。

    「小姐,外面發生的事情,一會要跟大小姐說說嗎?」珠兒一邊走,一邊問道。

    「說什麼呢?」楚雲裳幽幽說了一句,興致並不高。

    珠兒微微一愣,難道宰相一門被抄家問斬的消息,還不夠大快人心的嗎?

    楚雲裳也不多說,逕直來到牢房門口。

    楚貝貝在睡覺,幾天時間不見,她又變瘦了一些,幾乎瘦的不成人形,以往那個豐腴玉潤的美人模樣,一點都看不到,不難想像,身處於牢獄之中,對身體和心理,是多麼大的折磨。

    楚貝貝睡著了,也是睡的極為不安,她的眉頭,緊緊的皺著,雙手時不時的舞動一下,似是做了一場極長極煎熬的噩夢,沉浸在噩夢之中,醒不過來。

    楚雲裳看的一陣心疼,低聲叫喚道:「大姐,我來看你了。」

    「誰!」

    楚貝貝陡然一聲驚叫,睜開了眼睛,待看清楚是楚雲裳之後,那原本蒼白空洞的眼神才稍稍恢復一點清醒。

    「六妹,你怎麼來了。」楚貝貝連忙撲過來,歡喜的說道。

    「我來看看你。」楚雲裳示意獄卒將牢房門打開,走了進去。

    楚貝貝一把將她抱住,抱的極為用力,好似生怕自己是在做夢,夢醒了,楚雲裳就會離開一般。

    直到許久,楚貝貝才幽幽歎了口氣,鬆開楚雲裳,後退兩步,站著打量她。

    楚雲裳任由她看著自己,打開食盒,將裡面的東西端出來,遞給楚貝貝吃。

    楚貝貝看著那些精美的食物,眼眶又是一紅,流下兩滴眼淚來,「六妹,我……我……我現在這樣子是不是很難看。」

    楚雲裳抓過她的手,輕輕搖頭:「不,一直都很好看,你一直都是我心裡可尊可敬的美麗大姐,來,吃點東西吧,一會該涼了。」

    「嗯。」楚貝貝重重點頭,抹掉眼淚,蹲著身子大口吞嚥起來。

    看的出來楚貝貝近些日子在這裡過的很苦很狼狽,她吃東西的樣子很不雅觀,楚雲裳也不嫌棄,一邊餵她喝水一邊用袖子給她擦拭嘴角。

    她當初被冰山扔在冰天雪地之時沒有哭過,被人皇一招打敗沒有哭過,在墨染塵的懷抱裡,也沒有哭過,但是現在,見著楚貝貝如此模樣,她卻是好想好想,抱著楚貝貝大哭一場。

    楚雲裳知道現在不是流露出這些情緒的時候,她沒有哭,反而是在笑,用自己溫暖的笑容來給楚貝貝力量。

    楚貝貝吃了東西,恢復了點力氣,姐妹二人這才坐在一起說些貼心的話,楚貝貝性子並不柔弱,只是在宰相府的時候為生活所累,被迫低頭,不得不忍辱負重,忍氣吞聲。但現在,雖然身處囹圄之中,她反倒是恢復了一些以往的本性。

    說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說了好一會,楚雲裳這才起身離開,她看的出來楚貝貝的依依不捨,輕聲安慰了幾句,終究還是狠下心腸離開。

    直到離開許久,一滴眼淚,終究是無法抑制的滑落嘴角。

    「大姐,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任何事情的!你等著,等我親自接你出來!」

    ……

    宰相府垮台只是一個引子,遠遠沒到事情結束的時候,隨著**甫勾結秦國使者的事情爆出,秦書容第一個受到牽連,被禁足於質子府內,不得外出。

    事情立即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遠在西方的秦國遙相呼應,以仲無歡為威脅,要求墨龍國立即將質子遣返回國。

    這些事情,對於普通百姓而言,並無多大的感覺,但是對峫王墨修竹和曄蘿郡主仲相思而言,則是被嚇了一身冷汗,二人均是意識到,這次怕是捅破了天了!

    此時,墨修竹和曄蘿郡主就站在御書房外邊。

    正是正午十分,太陽從頭頂垂直落下,五月的溫度已然相當的高了,但是二人,還是感受到一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涼意,這涼意,讓二人的身體禁不住輕輕哆嗦。

    二人四目相對一眼,從彼此的眼裡看到那份不安和惶恐,又是趕緊轉移視線,唯恐那不安和惶恐會傳染。

    此時的仲相思,又哪裡有一分嬌蠻任性的模樣,溫順的如同一隻待宰的小羔羊。

    而墨修竹,因為心虛的緣故,更是不堪,他雙腿輕輕的打著顫,若不是強行克制著心頭的那份顫慄,估計都要跪倒在了地上。

    他一直對仲相思有垂涎之意,雖然聯合仲相思是為了打壓墨染塵和楚雲裳,可何曾不是為了得到仲相思,但是此刻,這麼一點小心思早就灰飛煙滅。

    過了好一會,御書房的門終於被推開,露出一張白白淨淨的太監臉,曹公公從裡面走出來,看了二人一眼,輕聲一笑。

    可是這笑容落在墨修竹和仲相思眼裡,說不出的高深莫測,以及陰陽怪氣。

    「曄蘿郡主,就這請吧,陛下在裡面等著呢。」曹公公瞇著眼睛說道。

    「就我一個?」仲相思指了指自己,臉色微微煞白。

    曹公公點頭,又是轉過身去,仲相思求助的看墨修竹一眼,卻是發現墨修竹的臉色比她還要難看,只得一咬牙,大步走進御書房。

    御書房是皇宮的機要腹地,尋常人一輩子都無法踏進去一步,按照尋常的說法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獄,此時的仲相思,就有一種一步一步走向地獄的感覺。

    御書房內,燈光昏暗,墨龍皇的臉在燭光之下明暗不定,無形之中,多了幾分神秘而尊貴的色彩。

    仲相思下跪行禮:「臣女相思見過皇上。」

    「起來吧。」墨龍皇的聲音傳來。

    「謝皇上!」仲相思緩緩起身,低著頭,分外不安。

    「抬起頭來,看著朕。」墨龍皇命令道。

    「是。」仲相思不敢違背,不安的抬起頭來。

    她一抬頭,就是迎向了墨龍皇的目光,那目光,沒有一絲垂暮之人的老氣,而是無比的深邃犀利,仿若能洞察這世間任何陰謀詭計,讓一切都無所遁形。

    墨龍皇開口:「曄蘿郡主,知道朕召你前來所為何事嗎?」

    仲相思隱隱猜到一點,又不敢確定,輕咬牙關,說道:「臣女不知。」

    「呵呵……」墨龍皇微微一笑,那笑在仲相思聽來說不出的陰森恐怖:「仲將軍即將回國了,你知道嗎?」

    「臣女知曉。」

    「知道就好,說起來,你們父女二人,也是十多年沒有見過面了呢。」墨龍皇似是感歎了一句,可是聲音之中,卻並無多少情感。

    「是。」仲相思也不知道這話是個什麼意思。

    「相思,你想你的父親嗎?」墨龍皇問道。

    「想……想的……」猶豫了一下,仲相思說道。

    「既然想,那就應該很希望仲將軍可以盡早回國的吧。」

    「是……是的……」仲相思結結巴巴的說道,有些難以反應。

    「朕對仲將軍,也是想念的緊呢,可是近來,秦國怒犯邊關,仲將軍歸國,可是遙遙無期了啊。」墨龍皇輕聲一歎。

    這一歎,歎進了仲相思的骨子裡,好似有人拿著銼刀,在一下一下的磨著她的骨頭一般。

    秦國怒犯邊關,正是因為**甫東窗事發,而**甫之所以東窗事發,則是因為張寬的死。張寬之死……

    仲相思此刻早已嚇的三魂丟了兩魄,她哪裡還會不明白這一次墨龍皇召她進攻所謂何事,表面上是在拉家常,實則是在敲打。

    如若她一言不合乎墨龍皇的心意,那麼,不僅僅是她要死,就連仲無歡,也會隨之被拋棄,任由在秦國境內鬱鬱而死。

    想到這裡,仲相思渾身上下冷汗頓時如泉水一般的往外冒,她臉色一片煞白,跪倒在地上,磕頭不止:「臣女最該萬死,還請皇上降罪!」

    「哦,你怎麼了?」墨龍皇輕聲說道,笑的威嚴而戲謔。

    仲相思哪敢隱瞞,飛快的將事情說了一遍,她四肢伏地,極盡虔誠,不敢有一絲的動彈。

    良久,墨龍皇的聲音傳來:「出去吧。」

    「是……是……」

    仲相思本來以為自己是要死了,哪裡想到墨龍皇竟然會如此輕易就放過自己,一時間彷如做了一場不真實的夢。

    她用力咬了咬舌頭,確定這不是在做夢,趕緊伏著身體,狼狽離開。

    墨修竹見著仲相思出來,微微鬆了一口氣,感覺事情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糟糕!

    他隨之進去,剛剛進門,就是聽的墨龍皇拍案而起,一聲怒吼:「墨修竹,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你的眼裡,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我這個父皇!」

    這一聲怒吼來的太過突兀,墨修竹的一顆心頃刻間高高懸起,嚇的面無人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用力磕頭,卻是不敢說話。

    墨龍皇見他如此,一聲冷哼:「我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一個小時之內,我要看到你給全天下人一個交代,看到楚貝貝平平安安的走出宗人府,不然你就提著頭來見朕!」

    話音落,墨龍皇起身,大步往門口走去,彼此身體交錯而過的時候,墨修竹感受到墨龍皇身上刮來的冷風,他沒有抬頭,心裡卻是一聲不屑的冷笑。

    墨龍皇腳步不停,出了御書房,在曹公公的伺候下,慢慢的往寢宮方向而去。

    「皇上,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曹公公有些不解的問道。

    墨龍國斂了怒容,微微一笑,沒有說話,而是抬頭看向天空,那裡是天。

    都說皇帝乃是天子驕子,可是再大,又如何大的過這上蒼。

    有些話之所以不說,是因為沒必要說。

    「塵兒,帝王之路,素來是一條血腥之路,一路之上,白骨纍纍。這個人,我不殺,就讓他成為你帝王之路上的第一塊礪刀石,須知寶劍鋒從磨礪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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