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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78章 三個妖孽一場戲 文 / 經綸

    陳皇后死了。

    那個雍容華貴,巧算如狐的女人,死了!

    就這麼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楚雲裳看著陳皇后那張漸漸失去血色的臉,看著她滿手猩紅的鮮血,看著她胸口處那一柄沒入體內的匕首,看著那鮮血,一點一點的染紅了她一身明黃色的錦袍,再聽著墨龍皇那一聲大哭,即便她素來心腸冷硬,亦是禁不住輕聲歎了口氣,鼻子微微發酸。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或許這句話,是對陳皇后生平最真實的寫照吧。

    後宮風雲,波詭雲譎,後宮女子,步步為營,在那種環境下掙扎求生的女人,又有哪一個女人,會是簡單的女人?

    皇室無情愛,帝王無天倫。

    一張龍椅,不知葬送多少人命,歷朝歷代,不說後宮流血漂櫓,皇室子弟操戈,亦不是少數。

    陳皇后走到這一步,有投機的成分,但何嘗,不是命運的使然。

    可惜,歷史的書寫,從來都是由勝利者來揮墨,成為帝王,敗為草寇,陳皇后這一死,注定其過往富貴榮華,成了一場過往雲煙。

    人死,雲煙散!

    可是,最後的那驚心動魄的那一幕,卻還是極大的牽扯住了楚雲裳的心弦。

    楚雲裳看的清清楚楚,陳皇后那一匕首,明明是可以插入墨龍皇的胸口的,可是,最後時刻,她還是放棄了殺死墨龍皇的機會,反將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身體裡,結束了自己的命!

    或許,這對陳皇后而言,是最體面的死法。

    但何嘗,不是最悲壯的死法?

    從陳皇后的最後一句話中,楚雲裳無從揣度陳皇后是否後悔了,但是毋庸置疑,她對墨龍皇,還是有感情的。

    只是,這份感情,在權勢的膨脹之下,已然變得無比稀薄罷了。

    墨龍皇的哀嚎之聲,尚在耳邊響起。

    楚雲裳垂下眼眸,斂了心神。

    周圍的人,包括墨染塵在內,都是臉色大變,但是,沒有人開口說話,因為他們都知道,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墨龍皇慢慢的從沉重的悲傷之中抬起頭來,他看了墨染塵一眼,說道:「走!」

    然後,墨龍皇彎腰,將陳皇后抱起。

    他是真的老了,一代梟雄終究有塵歸塵土歸土的一天,懷抱裡的陳皇后,壓迫的他直不起腰來。

    但是,墨龍皇抱著陳皇后一步一步走著,腳步,是那麼的堅定,眼神,是那麼的清明。

    墨染塵看的極為不忍,雖說他對陳皇后的恨,並不會因為陳皇后的死而完全消散,但是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心裡,還是升起了一抹莫名的憂傷。

    大步上前,墨染塵聲音低啞暗沉:「父皇,我來吧。」

    墨龍皇輕輕搖頭,沉聲道:「讓朕送她最後一程。」

    最後一程,從此便是參商永隔。

    聽的這話,墨染塵要勸慰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他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被墨龍皇抱在懷抱裡的陳皇后,看著陳皇后那張青白浮腫的臉,看著陳皇后那漸漸失去溫度的臉,終於,還是低下了頭。

    「好!」他說道。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是賦予了全部的情感。

    ……

    天牢之外,此時已經被墨龍衛層層守護,墨龍衛一個個手持兵械,神情冷峻,直至看到墨龍皇和墨染塵安然無恙的從天牢地底出來,這才稍稍鬆了口氣。至於被墨龍皇抱在懷抱裡的陳皇后,卻是無一人關注。

    「見過皇上!」

    「見過寧王!」

    所有人都整齊劃一的下跪行禮,神態恭敬。

    「都起來吧。」墨染塵淡淡的道,從他的話語裡,也聽不出什麼感情。

    「謝寧王!」眾人起身,看著墨染塵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尊崇。

    墨龍衛是墨染塵的人,這一點,除了墨龍皇之外,世上無人得知,但是現在,這個秘密,已經無需遵守,自此公諸於眾,而墨染塵的身上,也是被賦予了一層神秘冷血的面紗。

    他,永遠都是那個看不透的人,以前是,現在還是。

    楚雲裳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一大片黑衣鎧甲護衛,黑壓壓的人群,在明暗不定的火把的照射之下,氣勢沖天。

    楚雲裳雖然沒有聽到天牢內陳皇后和墨染塵之間的對話,但是見墨龍衛四大統領以及墨龍衛守衛對墨染塵如此恭敬,哪裡還會不明白墨龍衛的實際控制權並不是墨龍皇,而是在墨染塵的手裡。

    此刻,她也明白了,為何當初寧王府遇刺,墨龍皇不敕令刑部、宗人府或者是皇宮禁衛查案,而是將案子交給墨龍衛,眾人只當是皇恩盛寵,無弗及遠,卻不知,墨龍衛,乃是墨染塵的人,而只有用自己的人辦事,才能真正的安心。

    楚雲裳也是明白過來,當日月亮山下,墨染塵偕同秦書容威風凜凜而去,孤雲野鶴的閒王,第一次,露出獠牙,也是真正的,開始走上巔峰之路。

    可是,皇宮既有墨龍衛坐鎮,墨染塵又如何會心甘情願的進入天牢?墨龍皇,又怎麼會被陳皇后的人給控制住?乃至於,寧王府被查封的時候,為何墨龍衛一點動靜都沒有?

    「墨染塵,這都是你的安排嗎?以天下蒼生的鴻運為棋子,你要下的,到底是一盤什麼樣的棋?而我,是否也是你棋盤中的一顆棋子呢?」

    內心深處,楚雲裳默然的說了這句話,心,忽然有點刺痛。

    有風在吹,微風中夾雜著淡淡的血腥之氣,這風,是從東面吹來的,那裡,是皇宮。

    這一夜,皇宮之內,權勢交接,誰在放聲大笑,誰在悲嚎大哭?

    又有誰,站在最高處,書生意氣,大呼國破家何在?

    墨染塵,那麼你呢?

    你在,想什麼?

    ……

    墨龍皇和寧王的聯袂出現,極大的鼓舞了墨龍衛的士氣。

    隨著四大統領的歸隊,一時間,墨龍衛氣勢如虹,氣沖雲霄!

    「護送陛下回宮!」隨著賈宗威一聲高喝,群情響應。

    「回宮!」

    「回宮!」

    ……

    粗獷的聲音,一聲一聲的在耳邊響起,久久不絕。

    馬蹄聲隨之響起,青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鏗鏘之聲,大隊人馬,挾裹著無上威勢,直奔皇宮而去,今夜,注定是一個血流成河的夜晚。

    墨染塵上馬之後,見著楚雲裳一直站在原地發呆,發覺到楚雲裳的臉色有點不對,他的心微微一緊,直覺楚雲裳應該是發覺了什麼。

    他策馬上前,伸過手來,說道:「雲裳,走吧。」

    楚雲裳衝著他笑了笑,拿手指了指一路遠去的墨龍衛,輕聲說道:「王爺,你說,今晚明月城,會有多少人徹夜難眠?」

    眉峰微聚,墨染塵說道:「陳皇后顛倒皇權,禍國殃民,這些乃是正義之師,我想,民眾會理解的。」

    楚雲裳微微一笑,心裡卻是刺痛刺痛,怎麼,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願意說真話嗎?

    她的手又是朝著另外一個方向指了指,那裡代表著至高皇權,那是皇宮,她再次說道:「王爺,你說,今晚明月城,會有多少人身首異處?」

    墨染塵這才發覺楚雲裳的情緒不太對勁,他沉默了小有一會,緩緩說道:「死的都是該死之人,有何不對?光明和黑暗的對抗,從來都少不了流血!」

    楚雲裳斂了笑容,輕輕搖頭,再次說道:「那請王爺告訴我,何為光明,何為黑暗?」

    「狼子野心,掀風作浪,荼毒百姓,禍害蒼生,即為黑暗。正義之師,鐵蹄所向,撥亂反正,肅清朝綱,即為光明。」墨染塵緩緩說道,視線,始終落在楚雲裳的身上,不曾離開分毫。

    他有一種極為不好的直覺,似乎,過了今晚,他就將徹底失去楚雲裳,永失我愛!

    「那麼,王爺這話,是代表自己,還是代表這朗朗乾坤,天下眾生?」楚雲裳又是幽幽說道。

    墨染塵不明白楚雲裳是怎麼了,盡說一些奇怪的話,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濱莫非王臣,皇權則是人權,皇命,天下所歸,即是天命。我所代表的,自然是這天下眾生,黎民百姓。」

    楚雲裳輕聲一歎,「王爺可曾聽過一句話,一將功成萬骨枯!」

    墨染塵臉色嘩的大變,此刻徹底明白,以楚雲裳的性子,不管是天下,還是皇權,乃至民運,那都不是她所關心的,她的思路看似千奇百怪,但是指向的都是同一個方向,那就是——他!

    她在怪他,終究是隱瞞不過的,她是何其蕙質蘭心的女子,一眼,就看透了所有,只是,她不說透,而是反覆的提問,向他索要一個答案,可是,五個問題,他都回答的避重就輕,流於表面。

    她失望了!

    「雲裳,你……」

    墨染塵本要問楚雲裳怎麼了,話還沒說完,就被楚雲裳抬手打斷,楚雲裳揚起頭,平庸至極的一張臉,異樣的驕傲:「王爺,天黑了!」

    天黑了,黑的是這個天,還是人心?

    一句話過後,不等墨染塵發問,楚雲裳人影一閃,淺藍色的人影,在半空中之中,劃過一道淡淡的淺不可見的影子,不過幾個呼吸,就是從墨染塵的眼前徹底消失。

    墨染塵本能的伸出手,伸開五指,朝著空中一抓,試圖要抓住一些什麼,只可惜,他的手一伸出去,反而是抓散了楚雲裳殘留在他眼前的那道虛幻的影子。

    手臂,緩緩收回,墨染塵的臉色,倏然變得無比蒼白,無一絲的血色,他高坐於馬背上的偉岸身軀,更是搖搖欲墜,幾乎要墜落於地。

    「嘔」的一聲,一口鮮血噴濺而出,那血,染紅了他的衣裳,緋紅色的衣裳,更是散發出一種刺眼奪目的光芒。

    「雲裳,如果我說,我並非存心騙你,你信嗎?」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淺不可聞的聲音,墨染塵一聲歎息,極長極長。

    信嗎?

    楚雲裳已然離開,沒有人會給他答案。

    信嗎?

    墨染塵問自己,如果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的話,他信嗎?

    不信的!

    頭,微微抬起,墨染塵再次朝楚雲裳消息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後,牙關緊咬,絕然扭過頭,大手一揮,指使墨龍衛,朝著皇宮方向而去。

    一如楚雲裳之前所說,今晚,多少人會徹夜難眠,今晚,多少人會身首異處。

    陳皇后雖然死了,但是事情,遠遠還沒到結束的時候。

    皇宮禁衛監守自盜,文臣武將臨陣變節,這些事情,都需要他去處理。

    今晚,又會是多少人的噩夢?

    此刻,這些,墨染塵都不願意再去想,也沒有時間再去想。

    馬蹄聲聲,墨染塵的心,起伏澎湃。

    「雲裳,等我回來,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等我!」

    ……

    不遠處,飛角屋簷之上,淺藍色的影子站立,一動不動。

    月色朦朧,灑落一層清幽的月光,那月光,籠罩在她的身上,愈發顯得她一張清瘦的臉孤冷悲傷。

    她看著墨染塵一路遠去,始終不曾回頭,薄唇緊抿,不知不覺,咬出了血。

    痛,使得她清醒了許多。

    楚雲裳又是想起了寧王府內,假山之下,水晶棺材之內的那個天仙一樣的女人,視線,漸漸模糊。

    「墨染塵,難道這世上,再無一個女子可以走入你的心嗎?」

    說了這話,楚雲裳足尖一點,身影再度騰空而起,消失在了遠方。

    ……

    寧王府,留芳苑。

    枝繁葉茂的香樟樹下,一架無人的鞦韆隨著風,輕輕的飄蕩著。

    楚雲裳入內,一眼,就看到了那架鞦韆,她人影一閃,坐了上去,人影隨之蕩起。

    空氣之中,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之氣,也不知是從皇宮方面飄來的,還是留芳苑內殘餘的。

    楚雲裳呼吸著這渾濁的空氣,腦袋,也是渾渾噩噩的,她在想一些事情,只是未必想的清楚罷了。

    與此同時,皇宮方向,在墨龍衛的守護之下,墨龍皇進入皇宮,新一輪的交鋒開始。

    墨龍衛和皇宮禁軍,墨龍國內兩支最為特殊的守衛力量,第一次,正面交鋒!

    「殺,一個不留!」

    隨著賈宗威的一聲命令,黑衣鎧甲護衛,朝著皇宮禁軍衝了過去。

    「殺!」

    皇宮禁軍中,王清重也是發出命令。

    王清重看到了墨龍皇懷抱裡陳皇后的屍體,他的眼睛紅了,他知道,既然墨龍皇和墨染塵還活著,那麼就代表,事情已經敗露。

    要麼戰,要麼降。

    但是投降,最終的結果也是一個死。

    所以,必須戰!

    「王清重,你身為皇宮禁軍統領,監守自盜,蔑視皇權,還不快速速自裁,勿再做無謂的掙扎!」

    賈宗威一刀砍下一個禁軍的頭顱,大聲斥罵道。

    王清重一聲冷笑:「賈宗威,你還真是取了一個好名字,狐假虎威,當日娘娘坐鎮於殿上之時,你又在哪裡?想要我死,沒那麼容易!」

    「王清重,你死到臨頭,竟然還不知覺悟,說不得,本統領要親手取了你的狗命了!」

    賈宗威最忌恨的就是別人拿他的名字說事,他堂堂墨龍衛統領,身份本就超然,高人一等,又豈是王清重所能相比的。

    賈宗威一把刀,殺出一條血路,直衝王清重而去。

    王清重一聲大喝:「來的好,看我殺你!」

    空氣之中,傳來一陣清脆的兵器交鳴之聲,賈宗威和王清重立時戰到了一起,難分難解。

    而墨龍皇和墨染塵,則是絲毫不關心著這邊的戰局,二人在墨龍衛的護持之下,一路前進。

    但凡是有攔路者,一律殺死!

    墨龍皇是真的老了,抱著陳皇后,走的步履蹣跚,一路走來,氣喘吁吁,面色漲紅,雙腿打顫。

    但是他始終堅定的,朝著一個方向走著。

    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他前進的步伐。

    他雖然已經老了,血氣漸消,但是,他依舊是至高無上的帝王,他的威儀,無人敢纓其鋒芒。

    墨龍皇和墨染塵所過之處,屍伏滿地,血氣沖天。

    那血,染紅了地面,匯聚成一條一條溪流,緩緩流淌。

    可是這些,絲毫都動搖不了墨龍皇的意志。

    坤寧宮。

    墨龍皇來到了坤寧宮。

    他將陳皇后放在軟榻之上,這才吐出一口濁氣。

    隨之,人影一動不動,站著那裡,看了陳皇后許久,似是在看一件絕世珍品。

    墨染塵從來沒有見過墨龍皇如此至情至性的一面,他也不清楚,當年他母妃死時,墨龍皇是否也是心傷如此。

    但是眼下,計較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陳皇后的為人如何,也是不需要再做任何評價。

    人死了,便一了百了,功與過,皆成雲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墨龍皇緩緩開口:「塵兒,你可知道我為何一定要帶著皇后的屍體來這嗎?」

    墨染塵輕輕搖頭,墨龍皇歎了口氣,說道:「不管她做過什麼事,她曾經,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人,她死了,我想讓她死的體面一點,你可能理解?」

    墨染塵沒有做聲,墨龍皇接著說道:「人死燈滅,榮華富貴皆塵土,再大的恨,再深的怨,也該放下了!」

    墨染塵臉色微微一變,哪裡會不知道這話是對他說的,墨龍皇這麼做,也是給他看的。

    墨龍皇的手,緩緩撫摸過陳皇后的臉,輕聲說道:「塵兒,這世上有些東西,拿起來容易,放下去則難,但是一旦無法放下,那麼終此一生,終究碌碌無為,無可建樹,你,可曾明白?」

    屈膝下跪,墨染塵恭敬的說道:「兒臣明白!」

    墨龍皇欣慰一笑,笑容慘淡,他說道:「還有一點,不管她是不是一個好皇后,但是她終究是一個好母親吶,城兒還小,又不懂事,他是無辜的。」『

    「我知道。」墨染塵點頭,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既然知道,父皇也就不多說了。」墨龍皇的臉部肌肉微微痙攣,一步一步的朝著內殿方向走去,他所能做的,就這麼多了,接下來墨染塵要怎麼做,他無法控制,也不想去控制。

    這天下江山,遲早是要交到墨染塵的手裡的。

    他自己,不過是一個垂死的老人罷了!

    「王爺,皇宮禁軍的幾位統領已經全部殺死,部分負隅頑抗者,也是全部殺死,其他的人已然投降,還請王爺下令如何處置!」

    一身是血的賈宗威進入殿內,恭敬的請示道。

    墨染塵的視線落在陳皇后的身上,他看著這個絕代妖嬈的女人,良久,輕聲說道:「亂臣同黨,一律處死,有心悔過者,發配邊關!」

    「是!」賈宗威神色微微一凜,他清楚的知曉,這一句話,將會給整個明月城,乃至整個墨龍國帶來多大的震盪。

    但是並非不能理解,亂世當用重典,目前墨龍皇外憂內患,而攘外必先安內,亂黨賊心不死,遲早會生出禍亂,必須快刀斬亂麻,一刀兩斷。

    賈宗威飛速退去,處理收尾事宜。

    墨染塵的視線,卻一直不曾收回來。

    「娘娘,如果事情再來一遍,你會做什麼選擇呢?」他輕聲問道。

    陳皇后已死,自然是聽不到他的話,可是說話的回音,一遍一遍的迴盪到他的耳朵裡,這話,卻是變成了對自己的質問。

    「會做什麼選擇呢?」微微歪著脖子,墨染塵想起楚雲裳臨去時的身影,眼中有憂傷悄然滑過。

    自古忠義不能兩全,家事和國事,亦是如此。

    墨染塵心裡清楚的知道,即便事情再來一次,陳皇后還會做出這種選擇,他也是如此。

    因為,有些責任,就算是死,也不能推卸。

    而這,就是他的命運!

    ……

    留芳苑客廳之內,一盞燭燈如豆,映亮了客廳的一個小角落。

    楚雲裳坐在桌旁,手裡拿著一封信。

    這封信是當日楚貝貝奉父親大人之命送給她的,當時楚貝貝說,等到時間到了,她自然會拆開。

    這樣的一封信,楚雲裳本就心存疑慮,多次想拆開看看,但是最後還是強忍住了,因為她知道,還不到時候。

    但是近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楚琮請辭,告老歸田,楚國太后病危,墨龍皇內亂,齊國和秦國大軍壓境,虎視眈眈。

    形勢,正朝著無法挽回的趨勢發展。

    楚雲裳心想,或許,到時候拆開看看了。

    就著燭光,楚雲裳慢慢的撕開了封泥,她還完全拆開,她就發覺自己的手在顫抖。

    這樣的一隻手,殺人放火的時候都不曾顫抖過,可是,拆開一封信的時候竟會顫抖。

    楚雲裳的心情莫名的變得非常的緊張,似乎是生出了某種奇異的心靈感應一般,還未拆開,就事先預知到這封信的內容極不一般,不然父親大人也不會如此鄭重其事的讓楚貝貝交到她的手裡。

    用力,深呼吸一口氣,楚雲裳強行壓制下心頭的那份不安,如同拆卸一枚定時炸彈一般,終於,將信封的封泥拆開,抽出了信紙。

    薄薄的一張信紙,上面是楚琮的筆跡。

    昏黃暗淡的燭光,信紙上的內容,逐漸映入楚雲裳的眼簾。

    內容很少,楚雲裳看完,瞳孔微微收縮,拿著信紙的手指,五指蜷縮,手背青筋畢露。

    整個人,更是如同夢魘一般的,神遊天外,久久難以清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楚雲裳的手,輕輕的顫動了一下,她夾起信紙,扔在燭燈之下,嗤的一聲,信紙很快燃燒成灰燼。

    可是那裡面的內容,卻是好似刀刻一般的,深深的刻入楚雲裳的腦海裡、心裡,永世難忘。

    起身,她來到窗前,望著窗外那一輪月牙,怔忪了許久,又是望向另外一個方向,哪裡是城東太傅府。

    「父親大人,這就是你告老歸田的原因嗎?可是為何這件事情,你不親口對我說。」

    幽幽的,一聲輕歎,楚雲裳的心頭,如同被壓了一塊巨石,窒悶的難以呼吸。

    心口,好痛好痛!

    好似有人拿著巨大的針筒,在抽著血一般,疼,疼的窒息,疼的麻木。

    「父親大人,為何,你不早點告訴我?背負著楚家一門的命運,你這麼做,又可曾值得?」

    值得嗎?

    國家大義面前,個人生死,素來有如螻蟻。

    這個問題,楚雲裳無法去問楚琮,因為她本身,是一個歸屬感極為薄弱的人。

    可是,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子。

    突兀的一聲厲吼:「賊老天,難道連你都看我不順眼,盡給我出難題嗎?」

    話音落,一道紫色的人影,飄然而來。

    人影速度極快,極端瀟灑,轉瞬就來到了窗前,站在窗外,和她四目相對。

    蕭慎從未見過楚雲裳這麼憂傷的一面,他認識的那個楚雲裳,是大大咧咧放蕩不羈的,是泰山崩於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是殺人如鋤草談笑間灰飛煙滅的,她,為何如此憂傷?

    「雲裳,你怎麼了?」壓制著心頭的那份擔憂,蕭慎輕聲問道。

    「你來了啊。」楚雲裳對著他笑了笑,笑容也是苦的。

    蕭慎輕輕點頭:「我一直沒走。」

    蕭慎這些日子,雖然沒有露面過,卻是一直在暗處關心著明月城內的一舉一動,他深知以楚雲裳的能力,並不會有生命危險,是以也不著急露面。

    卻是沒想到,今日前來,就看到了楚雲裳如此模樣。

    是因為墨染塵嗎?

    還是因為楚家?

    為何,眼前的楚雲裳,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他幾乎不敢相認。

    心,為何也跟著痛了起來。

    是因為她而痛嗎?

    蕭慎不敢承認,也無法承認。

    他站在窗外,站在月色之下,雙瞳之中,紫色的光芒肆虐,心情,起伏不定。

    「是啊,你一直沒走。」低低的說了一句,楚雲裳又在心裡加了一句:「可是,我要走了!」

    蕭慎從沒聽楚雲裳如此說話過,他愈發的不安了,猶豫了一下,他開口問道:「雲裳,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你能和我說說嗎?

    儘管知道,這話或許不該問,問了之後,也一定不會得到答案,但還是控制不住問了出來。」我沒事。「

    果然,楚雲裳輕輕搖頭:」既然來了,就進來喝杯茶再走吧。

    「好。」蕭慎用力點頭,翻窗而入。

    楚雲裳如此模樣,他實在是不放心。

    楚雲裳給他倒了一杯茶,遞到他的手裡,然後就沒了其他的反應。

    蕭慎拿著茶,也沒有喝茶的心思,他一直看著楚雲裳,很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令得她這樣的女人變得如此模樣。

    然後,他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個信封,也看到了燭燈之下的燃燒殘餘的灰燼。

    眼皮子,猛的跳動了好幾下,蕭慎醒悟過來,肯定是發生大事了。

    「你讓我喝茶,自己為何不喝?」強行壓下心有的那份疑惑,蕭慎輕聲問道。

    「我不渴。」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剛回寧王府不久嗎?我剛過來的路上,見著皇宮之內血光沖天,想必墨龍皇和墨染塵已經入主皇宮,麻煩已經解決了不是嗎?為什麼你的心情還是很不好的樣子?」蕭慎旁敲側擊的試探。

    「我沒有心情不好。」楚雲裳搖了搖頭。

    蕭慎的心猛的痛了一樣。

    她還是這樣子,還是這麼的驕傲,輕易不肯將自己柔軟的一面展現在他人的面前,即便是他,也不行。

    「如果你想哭,我可以借懷抱給你用用。」放下茶杯,蕭慎起身走到了楚雲裳的面前。

    「你……」楚雲裳只說出了一個字,下面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她抬起頭,看著蕭慎,看著這個邪魅的男子,看著他那雙充滿了擔憂的眼睛,自己的心底深處,憂傷靜靜流淌,無人可敘說。

    「謝謝!」

    雙手,不知不覺的緊緊的拽住了蕭慎的衣裳,她的頭,埋了進去。

    始終不曾哭泣,卻依舊如鴕鳥一般,將頭埋在蕭慎的胸口,不願抬起。

    她的肩膀在顫抖,下半身,極為僵硬。

    一個人,要如何的悲傷絕望,才會如此?

    蕭慎不知。

    但是此刻,他的心,也疼的在抽搐,他下意識的伸手,輕輕的拍打著楚雲裳的後背,試圖用這種方式給楚雲裳安慰。

    他不知道這麼做是否有用,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想將楚雲裳抱在懷抱裡,用自己的柔情融化她心底的悲傷。

    可是他不能,也不敢,因為,她已經是別人的妃子。

    而且他也知道,楚雲裳和墨染塵之間,已經不再是逢場作戲那麼簡單。

    蕭慎站著不動,任由楚雲裳拽著他的衣裳,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楚雲裳最後的依靠。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桌子上,燭火,偶爾的晃動一下,似乎隨時要熄滅,又始終不曾熄滅。

    直到天際,第一抹陽光透過窗戶,斜射入內,楚雲裳這才離開蕭慎的懷抱,起了身來。

    她走到窗戶邊上,瞇著眼睛,看著天邊的晨輝,眼神略略犀利,似乎昨晚的悲傷情緒,已然蕩然無存。

    唯有蕭慎知道,那悲傷,並未消失,只是被她深深的埋入了心底,結成了傷疤,外人,再也無法看到。

    「天亮了!」一聲呢喃,楚雲裳的聲音,異樣的柔和。

    蕭慎循聲看去,看的卻是楚雲裳,他的心,微微一動,隱隱覺得自己捕捉到了什麼,卻終究只是看著楚雲裳的身影,怔怔的發呆!

    ……

    天亮了。

    皇宮之內,血腥之氣,還未完全散去。

    地面之上,斑駁的血痕,凌亂的屍體,使得皇宮深處,籠罩了一層濃郁的陰影,仿若人間地獄。

    墨染塵一宿未睡,他的精氣神依舊很好,只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臉色,更是蒼白了一些。

    白若透明的一張臉,有淺淺的哀傷在流露。

    賈宗威很早就來匯報過,亂臣賊黨已經全部伏誅,內亂平息。

    但是心情,始終未曾平息。

    倏然,他朝著北邊和南邊,各自看了一眼,低聲說道:「齊亦風,秦書容,你們兩個,還在等什麼?還不出手嗎?」

    同一時間,秦國襄城。

    襄城地處秦國邊境,和楚國相接,歷來是兵家重地。

    一道人影,立於城牆之上,隨著風,一身麻衣微微飛揚,他的衣和發,都不拘不束,飄飄灑灑,貴氣天成。

    這人,正是秦書容。

    秦書容的視線投向遠方,看向楚國的方向。

    與襄城相鄰,是楚國的邊境重城樊城。

    他看了許久許久,都不曾收回視線。

    好一會,身後有腳步聲響起,一個一身鎧甲,外形粗獷的將軍出現在了他的背後。

    「太子,墨龍國那邊有消息傳來。」將軍恭敬的說道。

    「哦,說。」秦書容淡淡說道。

    將軍立即將得到的消息說了一遍,秦書容聽完,表情依舊淡然,緩緩說道:「厲將軍有什麼想法?」

    厲將軍將厲平,猶豫了一下,他說道:「卑職以為,墨染塵此人極為危險,必須及早剷除,不然對我大秦國平定天下,一統江山,乃是一個極大的禍患。」

    「剷除,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秦書容低低的說了一句,臉上一抹苦笑,悄然劃過。

    他雖然是秦國人,但作為質子,卻是在墨龍國呆了足足十五年,自是對墨龍國的情況無比的瞭解。

    他在墨龍國是人質,但是反過來說,何嘗不是一枚安插在墨龍國的棋子,暗中監視著墨龍國的一切呢?

    也正是因為如此,秦書容的想法,要比旁人深刻而複雜的多,事實上,春季狩獵月亮山上,墨染塵帶領墨龍衛前往的時候,秦書容就有了一種極為不妙的預感。

    而這兩天,從墨龍國那邊飛鴿傳書傳回來的信息,更是讓秦書容肯定了這一點。

    墨龍衛,竟然是墨染塵的人。

    這一消息,就足以驚住所有人。

    而且,墨染塵掌管著如此龐大的勢力,竟然隱忍這麼多年,其心機和手段,不可謂不深。

    厲平是個粗人,沒太多想法,也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道道,他直接說道:「太子,墨染塵不過是一個病癆罷了,殺死他,還是很容易的。」

    秦書容淡淡一笑:「看來厲將軍對於墨龍國的局勢,還是沒怎麼看清楚啊。」

    厲平微微一愣,秦書容接著說道:「這一次墨龍國內,陳皇后發動叛變,眼看就要奪權成功,關鍵時刻被一舉翻盤,你以為,這是誰的功勞?誰那個老邁的墨龍皇嗎?自然不是!」

    厲平這才徹底震驚,雖然總覺得秦書容書生氣息太重,這話有點危言聳聽,但是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於是不說。

    秦書容自然也不會跟他廢話,他的眼界,自然不是厲平可以比擬的。

    秦書容的視線,依舊遠遠的看著樊城的方向,過了一會,才悠悠道:「楚太后,應該是活不過這個夏天了吧?」

    厲平正自疑惑,又聽秦書容說道:「樊城那邊有炊煙升起了,你說,要是此時,我們這邊烽煙四起的話,那邊情況會如何?」

    厲平眼前一亮,咧嘴笑道:「是,卑職明白。」

    厲平立即轉身離開,他知道,好戲開鑼了。

    同樣的事情,在北邊齊國的涼城上演。

    齊國百萬大軍為先鋒,壓境楚國。齊亦風後方親率百萬大軍聲援,兩百萬大軍,坐鎮邊關,虎視墨龍國,威勢不可謂不盛。

    戰事還沒開始,就造成了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

    此刻,齊亦風正在涼城的郡守府喝酒,他表面上儒雅文氣,實則性格粗獷,好酒,亦好美色。

    每天清晨,喝上一頓酒,是他最大的癖好之一,這一點,還在美色之前。

    郡守大人知道他的這個喜好,自然是備了好酒,讓齊亦風喝個痛快。

    齊亦風泯了一口酒,笑瞇瞇的說道:「梁太守,酒不錯。」

    梁太守眉開眼笑:「皇上喜歡就好。」

    齊亦風放下手裡,拿手撥弄了一下衣擺,衣擺之上,繡金的紫蟒圖騰活靈活現,似隨時要振翅飛空一般,令人不敢多看。

    齊亦風臉上笑意不變,他拿手撣了撣衣擺上的一粒灰塵,說道:「朕聽說墨龍國運城出產美酒,遠近馳名,只是不知道今日中午,能不能喝上一口。」

    梁太守臉色微微一變,還沒琢磨出個味道來,齊亦風就是起身出了門去,梁太守看著齊亦風離去的背影,陡然,明白了齊亦風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了。

    他不禁拿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餘悸未絕的說道:「大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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