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楓葉夕陽 文 / 顏落零
第二十六章楓葉夕陽
龍辰這才知道，自己的行動青木楓鸞原來一早就計劃好了，雖然不知道這位長公主為了什麼而如此急切得到落顏，但只怕會有所動作了。這才剛回來，就已經在計劃每一步了，這讓龍辰不得不佩服長公主的雷厲風行和心思縝密。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做？」龍辰知道青木楓鸞肯定有所動作之後，迫切的問道。
「不用急，先讓他好好養傷，記得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得透露出去他在我這裡養傷，好了，你先下去吧，以後還有許多事需要你去做。」
「是，屬下告退。」龍辰說完便退出了楓清殿。
龍辰退出大殿後，便只剩下了青木楓鸞和還在昏迷之中的落顏二人，偌大的宮殿甚至連一個宮女都沒有。
青木楓鸞站在床榻前，腳步微動，慢慢地坐在了落顏的旁邊，玉手輕輕撫上了落顏的臉龐，臉上綻放了一個迷人的笑容：「終於把你請回來了，其實誰都不知道，你才是我回來前所有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我覺得你肯定不會讓我失望的，是吧，你這個倔強而讓人憐惜的孩子。」
誰都不知道青木楓鸞的計劃，包括他的皇兄青木楓宇，但是沒人會懷疑青木楓鸞的能力，畢竟十年前的教訓讓帝國所有的大臣不寒而慄。
落顏在青木城被救的第二日便被運回青龍城，誰也不知道北上的玄衛去做了什麼，當然帝都上下曾派遣了無數的探子一路跟隨，只知道玄衛進了青木城，殺了幾個人而已，其他一無所獲。
今日是落顏到達帝都的第十日，他仍是在昏迷之中，只是因為身體十分虛弱的原因，不能太過滋補，只能每日餵食一些流食保持體內微弱的能量，所以本來還算健壯修長的身材現在形同枯槁。
青木楓鸞每日除了呆在楓清殿外便是偶爾去往客殿探望一下落顏，絲毫沒有出手整理帝都亂局的意思，青木楓宇也未曾來過，這讓帝都中的很多人整日提心吊膽，他們並不畏懼正面交鋒，他們怕的是這位妖孽般的女子暗地裡的手段。
落顏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也不知道自己死了沒有，他的腦子裡一片混沌，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識海逐漸清明，首先出現在他意識裡面的便是幾個血紅的大字……星辰第一式——星隕。
落顏微微詫異，這難道就是真正的星辰部族傳承？
更加驚奇的是以往怎麼也施展不出的劍招竟然在自己受傷後莫名其妙的出現，既然名為第一式，只怕後面還有，這讓落顏心中微微一動。
但現在落顏關心的不是這些，他現在最關心的是自己身在何方，他記得自己是被一群黑甲衛士所救，雖然當時他們並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但自己無法掌握的事情總歸讓他有些不安，於是顫抖著睜開了好久不曾睜開過的雙眼。
模模糊糊的景象，好像隱隱有光線從窗戶透入，不一會，落顏便感覺雙眼發黑，不由得閉了閉眼睛，然後才再次睜開，這次的視野清晰得多，他也終於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大紅色的帳頂，明黃的流蘇掛在四周，將這個大的有點過分的帳子撐在檀木製成的床架上，落顏側過頭，屋內很空曠，似乎不是一件臥房，出奇地大，古老的青銅香爐中散發出裊裊青煙，讓人心氣平和。
拱門外的大廳也很空曠，卻擺放著很多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籍，落顏憑著過人的眼力稍微看清楚了附近幾本書的名稱，似乎是《大陸通史》、《帝王鑒》、《兵家》這幾本書，落顏沒見過這幾本書，自然也不知道這些書的來歷，索性再次閉上了眼，畢竟剛醒來對於外界的光線還是需要一定時間適應，雖然這間房間的主人明顯將窗戶用布簾遮上了。
落顏輕輕合上了雙眼，過了大概一盞茶時間，才再次睜開，這一次落顏終於完全適應了外界的情況，只是這一次看見的不再是毫無生機的景物，而是一個亭亭的身影搖曳著步姿款款走來，落顏心中稍安，終是看見人了。
那女子在落顏的床榻前站定，背著光線，使得落顏無法完全看清她的面容，但落顏大概還是看見了一些，有些英氣的眉毛，知性而睿智的眼睛，艷麗的紅唇，這是一位美麗的女子，落顏心中暗自評價，而且不是一般家庭能培養出來的女子，隨即加了這麼一條。
「醒了麼？我以為還要過幾日呢！不過你的氣色還是非常差的，須得調養一番，等你好了差不多後我再來看你，順便為你解答一些問題。」青木楓鸞說完邊準備向外面走，但突然又停了下來，再次開口說道：「你可以叫我姐姐，我和雪姨的關係非常不錯。」
落顏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青木楓鸞將話說完後再次向外走去，落顏收回目光，看向了帳頂，母親的故人，不知道何許人也……
接下來的幾日，落顏加大了身體的滋補力度，這讓他恢復的非常快，每日來送飯的是一位不能說話的侍女，這讓落顏也沒了問話的興致，但接連幾日的接觸，讓落顏不由得微微好奇。
每次送飯，那侍女從來未出過錯，每一次放下飯碗，每一次向杯子裡倒水，每一次喂落顏吃飯喝水，一切都彷彿機械一般，沒有一點偏差，也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落顏現在已經能自己動手吃飯，不必再躺在這位啞女的懷中像一個傀儡般每次只知道張嘴和閉嘴，吃過飯，落顏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你叫什麼名字，能陪我說會話麼？」
啞女剛收拾完落顏用餐後的飯碗，正準備向外走，聽到落顏說話，微微一愣，然後才繼續向外走去。
落顏不由得心中苦笑，這連日來，自己的日常生活完全都是由她來照料，洗浴如廁也全部是那位啞女負責，可以說除了自己的父母，只怕也就只有這位女子和自己這般親近過，這讓他已經有了一種別樣的情感，就像是……姐姐一般，或者是母親，但明顯她的年紀沒那麼大。
落顏望著那個走出的身影，心中一片寧靜，這難得的舒適日子讓他很是享受，今日他不想再呆在床上了，他想出去走走，好久都沒看見天空，於是落顏就這麼穿著一身睡衣，撐著床榻站起了身子，慢慢向外走去。
「吱呀……」
落顏費力地推開沉重的大門，一股強烈的光線突兀照亮了整個房間，此時正值下午，微微泛黃的光線顯得十分柔和，落顏站在門口，扶在門框上，閉上眼睛貪婪地享受著這一刻的新生，他醉了……
門前花園中泛黃的落葉，周圍火紅色的楓樹，幾片美麗的菊花，些許蕭瑟的秋風，這讓落顏很是舒暢，他終於知道，自己還活著，自己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磨難，活了下來。
突然，落顏感覺一條柔軟的手臂扶住了自己的身體，微微睜開了眼睛，他已經知道是誰，接連多日的照料，他已經熟悉了這個人身上的所有，氣息，肌膚，氣質。
「能扶住我走一走麼？我想出去看看。」
依舊沒有話語回答，只是提前邁出的印有花紋圖案的小巧鞋子代表了她的答案，落顏會心一笑，跟著她的步伐第一次踏出了這間關了自己許久的房間，外面不再是壓抑著的陰暗房間，而是空曠的天空，這種重獲自由的感覺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你會寫字麼？我說話，你可以寫字來代替說話，你照顧了我這麼久，我應該知道你是誰。」
落顏走在鋪滿楓葉的花園小道上，不死心地問道。
沉默，依舊是沉默，落顏甚至有時候都在懷疑她是不是除了眼睛以外其他的感官都已經不存在了，但是每當落顏需要如廁或者喝水時，輕微一喚她便會來到他的身邊，這讓落顏不得不承認自己十分失敗。
「扶著我過去坐坐吧，我想看看落日，你喜歡落日麼？我倒是很喜歡，一天中最美麗的景色便是夕陽了，特別是秋天，萬里無雲，太陽顯得好高好高，天空顯得好大好大。當夕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漫山遍野，包括天空，全部都染上了一層金紅色，就像……就跟著院子裡的楓葉一樣，讓這院子都染上了一層紅色，你知道麼，每當那時候，我就會想，我看過那麼多好的畫作，關於夕陽的更是數不勝數，為什麼我卻覺得他們的畫作總是缺少了點什麼，後來，當我失去親人之後，我知道了，最珍貴的不是永恆，而是失去，只有當這個東西在要失去的時候，你才會知道他是多麼珍貴，多麼美麗，永恆的東西都是不美的，只有人力留不住的東西才會永遠燦爛地活在記憶裡。」落顏用幼稚的語氣訴說著自己的感悟，他的內心也在漸漸變化著。
落顏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出奇的是這一次啞女沒有分神，而是認認真真地聽著落顏的自言自語，在落顏看來確實是這樣，他習慣了在她面前自言自語，這樣讓他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寧，他知道，也許過了今日，就再也沒有這般心情，也沒有這般安寧了。
落顏看著這個也許一生都沒說過話的女子，她並不算多麼漂亮，最多算得上清美，但卻有一種蓮花般的乾淨和清新，這也是落顏心生親近的原因。
「你主子準備什麼時候過來，你告訴她過來吧，我好的差不多了，也安逸的差不多了，還沒好好謝過她，安逸的太久，總感覺不踏實。」
聽完落顏的話，這次啞女沒有再像以往那般無動於衷，而是從懷裡拿出了一本小冊子和一支眉筆，伏在石桌上寫起字來。
落顏坐在一旁，微笑著看著這個稍顯俏皮的動作，這是這麼多天來唯一一次在這個女子身上看到帶有自己感情的動作，但是當落顏看到她寫出的字的時候，饒是他心形多麼堅定，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著紙上歪歪扭扭的字，實在是讓他難以相信是出於這樣一位清美的女子，這也讓他知道了，只怕這女子的身世並不像他所想像的那般好。
「既然你說這幾日你主子便會過來，那我也不催你了。不過我看著你的字，著實有點不符合你的形象，不如……我教你寫字如何？我不僅可以教你寫字，還可以教你作畫，想學麼？」
聽到落顏說教她寫字，這位一直面無表情的啞女眼中，突然綻放了一道彩虹般的光芒，隨即嘴角也微微翹了起來，眼睛微瞇，這是在笑，很幸福的笑容，落顏看著這個純淨的笑容，覺得是這麼美麗，比這滿院子的楓葉和夕陽還要美麗。
只是只有落顏自己才知道，自己想的不過是利用這一個無知而天真的丫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