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井中之物 文 / 陌遷塵
西風夜選擇紮營之地一向是嚴格依據兵法而定。
地勢起伏，易於隱蔽，曲折蜿蜒，可以伏擊。居高臨下，視野開闊，臨近水源，便於取用。
最重要的是，此地最好是曾經人煙密集之地，可以就地取材利用一些可用的東西。足夠的物資，是一場戰役的機動力。
所以，這次西風夜所選的駐紮之地，是距離風雪之城不遠的附屬小鎮。
但是這個鎮子上，竟然一個人也沒有。有的，只是一座座人去樓空的古老建築和呼呼而刮的風雪，顯得格外荒蕪。
因為，這個小鎮上的人，已經死光了！
從街上凌亂的事物和各處被冰雪凝結的血跡可以推測，這裡曾經發生了一場滅城的劫難。
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抵抗，只是單方面的屠殺而已。
大街小巷中，到處是破碎的木屑，血跡，斷肢殘骸，形狀可怖，不堪入目。
無法想像，當初這裡進行了一場多麼血腥慘烈的殺戮。
血流漂櫓，屍堆如山，就是如此吧。
這是，人間煉獄麼？
又是誰，策劃了了這樣一場驚天的屠城？
竟然掩人耳目，瞞天過海地連公孫流雲無孔不入的羅網組織都沒有發覺，而直接瞬間屠了整座小鎮。
雖然第三天公孫流雲接到了已經滅城的消息，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這個消息對公孫來說，簡直就是**裸的挑釁。
從他的眼皮底下殺人而不被發覺？這不就是想和公孫流雲一較高下，嘲諷的意味麼？
西風夜忽然明白為什麼公孫流雲一反常態地大手筆，出動了半數的流雲組織參戰。
這其中，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報復。
他這次出動五萬的流雲，也純粹為了一雪前恥吧。畢竟他，不是那麼容易服輸的人。
其實，帝都聖旨對他而言完全沒有約束力，他願意服從，那就是一面聖旨，他無意奉命，那只是一張破布而已。
至於和西風夜聯盟的厲害關係。恐怕也沒有過多拘泥。
畢竟二人還是敵對狀態，任何時候翻臉都不奇怪，又怎麼會突然結盟，齊心協力呢。
但是這一次，不明軍團暗中屠殺了這個邊陲小鎮，也許真正激怒公孫了。
這樣默不出聲地忍耐，對他而言是一種侮辱，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將對方殺之而後快吧！
一直策劃了半年，期間不斷搜集著關於這個秘密殺人軍團的資料。今日，終於時機成熟。
借西風夜出兵之名，流雲中殺手整裝待發，做好必殺的覺悟也一定要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這一次的結盟，於公於私，流雲都會盡全力，甚至這個拚命勁不屬於西風。
這個傢伙生氣起來真的很可怕，很難想像自己以後和他刀兵相對，會是怎樣的情景。西風夜不禁感慨。
不過巡視了一周之後，西風夜發現了一件怪事。
那樣慘絕人寰，喪心病狂的屠殺之後，無一人生還。
但是，半年之後，就算屍體腐爛，骨骼也應該還剩下吧。而且，這樣嚴寒的氣候裡，屍體是不會這麼快崩潰的。
但是奇怪的是，竟然沒有發現一具完整的屍體。
年輕力壯的逃之夭夭為了生存可以理解，那些沒有自保能力的老弱病殘呢，他們應該是被毫不留情地殺死了。
可是，他們的屍體呢？
為了不被人發現這場屠城殺戮而毀屍滅跡？
不可能！如若這樣，何不清理了城中四處濺落的血跡。乾淨利落，毫無線索，讓人一時無法得知所有人的死因。
這樣明目張膽地屠殺，留下這麼大的破綻。不用說蛛絲馬跡了，就是眼睛瞎了的人，也知道這裡經過了一場怎樣的變故。
可以看出，這裡應該是半年都沒有人居住了，從房屋傢俱和街上的攤位可以清楚地看到灰塵和蜘蛛網，還有無人清掃的積雪。難怪竟然有如此深的雪地。
雪地裡，為什麼沒有留下屍體？
難道是，碰上了食人族？
傳說中的食人族出世，將整個小鎮的人全都變成餌食。所以才沒有留下完整的屍體，而是遍地的吃剩的斷稚殘骸。這樣的說法，似乎比較容易接受。
但是，好像又不可能。
食人族吃人，完全出於食慾，他們只有在餓肚子的時候才會去吃人。
而這座小鎮這麼多的人，怎麼有可能全部吃乾淨，這需要多少龐大的人口。
退一步想，就算的確有那麼多的食人族。但是他們的身體能力與一般人類無二，甚至不如下三流的習武之人。
以這樣的實力怎麼可能擊敗小鎮的三百守衛隊，那可是人類的三階武師實力的中等高手。更不可能一夜屠城。
那麼謎底，也許就在那道詭異邪惡的氣息。
西風夜的營帳在小鎮的外城城牆沒，而這口古井在主城外空曠平坦的草地上，距離西風夜的營門只有十丈之隔。
一般來說這口井不可能是平民取水所用的水井，因為民用水井都在自己家的庭院中，即使自己家的水脈不通，也依然有辦法再起一處，不可能大老遠跑到城外打水。
在這個地方，看到一口古井本來就是不正常的。
井邊的青苔因為氣候的原因而不再青翠，冰涼徹骨的堅冰牢牢築起了城牆。
西風夜將井邊上不知多久沒人用的木桶扔入井中，盤繞在轱轆上的麻繩一下子快速地鬆開，轱轆飛速翻滾，轉眼間成捆的繩子就全部解開落入了井中。
"砰……"一聲長長的回聲從井中傳來，計算著聲速的時間，結果讓西風夜嚇了一跳。
這口井，竟然有十丈之深！
什麼樣的水井，需要這樣的深度？正常情況下，一丈三的深度就可以出水了吧，這樣的高度，到底是用來幹嘛的。
越是詭異，越需要一探究竟。
西風夜奮力轉動著轱轆，咯吱咯吱響，繩子快速地縮短。只是這水桶的重量，卻是過分重了。
難道，真的是屍體？
想到這裡，西風夜更加毛骨悚然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將軍，一想到這種不人不鬼的生物就不禁打了一個寒戰，也不是害怕，就是對這種東西有著強烈的厭惡。
西風夜將內力聚集右手，保證自己不管發生什麼突發情況，隨時都可以出手護住自身安危。
不知是因為轱轆太久沒有使用的緣故，轉軸顯得特別緊。還是因為井深不見底，繩子太長。或者是那水桶中的東西太重。西風夜轉了許久也沒能看到廬山真面。
就在他準備動用鬼谷術法往井中一探究竟的時候。一股濃重的氣味從井口傳來。
**，噁心，詭異，邪氣，這是……
屍氣！
果然，下一秒，在那個木桶之上。趴著一具不知死去多久的屍體！
咽喉早已被人割斷，傷口向外翻捲著。長久在水裡泡得潰爛，因為氣候過於嚴寒所以沒有被蚷噬咬，才不至於噁心到作嘔。
然而，還是一樣令人髮指。
眼睛不是閉著，竟然是毫無生氣的半睜著，身上裸露的肌膚在水裡泡得浮腫，屍斑滿身，散發出一陣陣腥臭氣息，屍體上隱隱長出了灰白色的菌類。
——這是西風夜在這次行軍裡看到的第一個死人。
在這個顯然有過激烈搏殺的地方看到屍體，原本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西風夜心裡卻有反常的緊張和寒意。
他忍住了驚懼，湊近井台邊上細細端詳那個屍體，想從屍體的傷口上看出這一場滅頂之災的端倪。
然而他的眼睛再次凝聚真氣，憑著深厚的內力看清了屍體的全貌。
被泡得浮腫的屍體全身上下，只有咽喉處一個傷口，位於頸部血脈處。似乎被一件細小的尖利之物刺入，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小洞。
讓他感覺蹊蹺的是，那一處的血脈是流向心室的，並非一被刺傷就噴血至死的動脈。
外傷不會是致命傷，那麼……
西風夜屏住呼吸仔細看著那個傷口，轉動手腕、紫電劍迅捷地在屍體的頸部劃下交叉的兩劍，呈現一個十字。
蒼白的肌膚慢慢翻捲開來，**腥臭，露出了內部的血肉。竟然是——已經完全漆黑的腐肉！
果然有毒？那麼是什麼樣的毒，居然能讓整個邊陲小鎮在一夜之間無一活口？
西風夜好奇心再起，毫無懼色，將傷口更深地削開。同時，在瞬間運氣睛明，眼神在瞬間亮到極致，如一雙燈籠一樣發光。
"鬼瞳！"
鬼谷一族不傳的秘術，有著起死回生，顛倒時空的異能。
但是西風夜術法方面學藝不精，只能使用一點點皮毛。僅僅如此，還是可以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中看清一切。
他分明看到，在那個傷口深處，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血肉裡，有什麼東西在拱著，似乎立刻就要鑽出來——是蟲子麼？
人一死，在西北這種天氣裡，不到一個月就會出蟲子，那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有哪裡一直不對呢？這個屍體……
死人，有這樣強的怨氣？
不，不可能的！
就在西風夜發呆的這個剎那，他感覺到手中的紫電劍發出了淡淡的冷光，一閃即逝。
這是靈劍發出的危險信號。
想都來不及想，憑著直覺他立刻一劍橫掃，將身上所有破綻都封得滴水不漏，足尖運勁一點地面，身體向後飛快掠出。
一切動作只在瞬間完成。竟然是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叮！」果然有硬物被他的紫電劍格擋，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一擊失敗，立刻如鏡子反射一般彈回，卻不知去了何處。
"呼……"西風夜長歎一聲，這種突如其來的襲擊，實在讓他有些意外。憑借對危險的敏銳嗅覺，他的身體自發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他只覺手腕被震得發疼，虎口發麻，連退三步，駭然立足，滿身冷汗。
這一下的力道，幾乎可以媲美凡旋那小子的蠻力。
下一秒，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
那具屍體，竟然站了起來！
用手捂著剛被劃開十字的頸部，傷口處慢慢滲出黑色的血水。
那個「死人」搖搖晃晃帶著一身水珠，彷彿下一秒就會跌倒的樣子，目光散漫無焦距，就這樣慢慢地向愣在原地的西風夜逼了過來。
竟然動了！
他的喉嚨裡似乎有痰堵著發出嗑嗑的聲音，身上帶著濃烈的**氣息。
屍體，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