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七 直掛雲帆濟滄海 文 / 國王令狐
在蕭蕭的驚呼聲中,終於一把將那木盆抓在手中。
李烈將木盆頂在頭頂,摸索著再次爬回,將它塞在蕭蕭身下,低聲道:「待會兒船完全沉了,千萬不要驚慌,無論遇到什麼情況,一定要抓住這個木盆,能不能逃得性命,就全靠它了,可記得了?」
蕭蕭眼圈一紅「可公子,這裡只有一個木盆,你們怎麼辦?蕭蕭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妓女,不值得您還是救楊大人吧!他他年歲大了!」
李烈狠狠一瞪眼,「我自有辦法!休得囉嗦!抓緊了!」說著轉身再次向下滑去。
蕭蕭眼睛一紅,看著李烈的背影,兩滴晶瑩的淚滴滑落下來。
「雲逸!會游泳嗎?」李烈來到雲逸身旁,低聲問道。
「怎麼不會,上次你偷看蕭蕭洗澡未遂,被攆下水去,還是我拖你上岸的呢!」雲逸雖然臉孔嚇得煞白,仍然不忘揭李烈的老底。
李烈不知自己當年還有這種荒唐的經歷,不由哭笑不得,狠狠給了他一個腦瓜崩,「少廢話,抓牢欄杆,咱們滑下去,盡量收集木板,木材,只要是能漂浮的東西就都有用!」
「好勒!」雲逸答應一聲,也向下滑去。
兩人來到接近水面的地方,此時大船已經沉沒了三分之二,整個船體都豎立了起來,船尾高高翹起,一時間上面的人還暫時沒有危險。
「李老弟!小心哪!」
李烈抬頭向上一看,正見張鎡滿臉關切的向自己揮手。
李烈不敢過多停留,見水面浮出無數巨大的氣泡,不時有各種雜物還有人的屍體浮上來,一旦見到折斷的木板或者柱子木棍之類的東西,李烈都趕緊撈起來,扯下長衫撕成布條將它們固定在腰間。
不一會兒功夫,李烈覺得自己和雲逸收集的東西已經差不多了,這才招呼雲逸同時向上攀爬,此時湖水跟在身後,浮力托起木板,倒是不甚沉重。
好容易來到船尾頂部,大船已經接近完全沉沒,李烈連忙將兩根木板縛在楊萬里胸前。老頭抬眼看了一眼李烈,「少年郎,真是好本事啊,不但文采出眾,光是這份機智果斷便令老夫佩服,如果逃過這一劫,老夫定向官家舉薦與你!」
李烈如今哪有心思和他說這個,連忙道:「楊大人,不要多說,記得入水的時候深吸一口氣,直到浮出水面才呼吸,千萬不要嗆水!」
不大工夫,史彌遠,張鎡和柳雲逸身上就已經綁上了木板,只有李烈沒有,不是他不想要,實在是已經沒有木板了。
「小兄弟,你怎麼辦!」張鎡見湖水已經近在眼前,急聲問道。
「李公子!謝謝你!」史彌遠眼睛定定地看著李烈。
「公子!……」這是蕭蕭在泣不成聲。
「表哥!咱倆用一塊木板吧!」雲逸急聲說道,便欲解下縛在胸前的木板。
「別動!」李烈厲聲喝道,「兩個人共用一塊,只能都沉底,你給我老實呆著!」
一排浪花打來,最後的大船一角終於消失無蹤。
要死了嗎?李烈已經快要放棄掙扎了,之前他想得太簡單了,他以為自己會水,應該短時間不會有大問題,然而隨著整艘船的完全沉沒,船體下沉帶起的巨大拉扯力卻讓他叫苦不已,一個接著一個的漩渦不停的拉扯著他向下方沉去,拚命的掙扎根本無法抗拒這種大自然產生的巨大力量。
一口氣長久的憋在胸口,四肢已經越來越無力,李烈只覺的胸口似乎要炸裂開來一般,只想張口呼吸一口空氣,然而他知道,一旦張口吸氣,吸進去的就只有湖水了。他徒勞的掙扎著,試圖擺脫漩渦,胸口越來越疼,頭腦中暈乎乎的,唯一的那點意識仍在堅持著,「罷了!"李烈頹然一歎。
就在這時,丹田中突然轟得一聲,似乎四肢百骸都重新充滿了力量,李烈驀地雙眼圓睜,啊的狂叫一聲,一口濁氣衝口而出,手腳划動間竟然奇跡般的掙脫了漩渦,緩緩向上浮去。然而這一下雖然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身體也在同時耗盡了所有的力氣,隨著大口大口湖水的湧入,他的意識再次陷入模糊之中。
依稀間感覺頭皮一疼,似乎被人抓住了頭髮向上拽,耳畔聽到一聲大喊:「表哥」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李烈沒想到,三天假期轉瞬即到,沒有來得及對父母百般孝順,對崔婉和若兮更沒有萬般溫存,竟是整整在病床上躺了兩天。這次險些失了小命,讓他深深驚懼,鬼門關再次走了一遭,可以算福大命大了,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說實在話,他實在沒想到自己看個熱鬧竟然也會差點喪命,老天爺這玩笑開得實在是太大了些。事後雲逸來過一次,李烈這才知道當時的情況,那條畫舫被人動了手腳,似乎針對的目標正是楊萬里史彌遠三人,自己和那些仕子只是倒霉的陪綁而已,想到楊萬里三人都是堅定的反對北伐,這幕後的黑手也就不言自明瞭。聽雲逸說,楊、史、張三人都已脫險,只有蕭蕭失蹤了,兩人不免感歎一番,對於蕭蕭的失蹤,李烈不禁唏噓不已,心中卻留下一絲疑問,連年老體衰的楊萬里都得救了,為何蕭蕭手上抱著最利於漂浮的木盆卻生死未卜呢?李烈暗歎自己倒霉,卻也無法可想,只能安心在家靜養。由於只是昏厥過去,李烈的身體並沒有太大損傷,反倒因禍得福,浮沉子在把過脈之後,問明緣由,竟分析說他機緣巧合之下進入胎息狀態,接觸到先天之境的邊緣,功力瞬間突飛猛進,竟是莊大喜事。
李烈當然不以為然,如果功力進境要如此突破的話,他寧可永遠停滯不前,那一幕到現在都令他驚懼不已,真真是怕了。兩天修養,李烈迴避了楊萬里史彌遠和張鎡遣人的探訪拜謝,只和崔婉若兮黏在一起。年輕人恢復迅速,第三天便已經恢復如初,次日一早,李烈辭別父母,在與婉兒相看的淚眼中毅然轉身,走出李府。
浮塵子對李烈的出征沒有說什麼,只讓他自己小心,勤加練習玄元功。
李烈和蕭恆回到火器營,用一天時間準備完畢,終於於開禧元年七月十六踏上了征程。火器營將跟隨畢再遇統領的大軍開赴泗州前線。李烈望著在視線中逐漸模糊的臨安城,想到分手時崔婉婆娑的淚眼,心中一陣傷感,回首看著大軍綿延,天地一片蒼茫,一股豪情在胸中升騰。從此後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從此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前方的路怎麼走就要憑自己去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