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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九 孤狼夜暗露獠牙(上) 文 / 國王令狐

    運功已畢,正好見兩條用衣服搓成的長繩垂下崖來,李烈知道不能再裝下去了,當下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崖上金兵看得清楚,見死去的李烈又活過來,個個大驚失色,面色慘白,冷汗橫流,沒有一個人敢下去,有的金兵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金兵千戶驚得倒退幾步,口中喃喃自語「這還是人嗎?這還是人嗎?」心目中直把李烈當成神魔一般的存在。

    好半晌,千戶才鎮定下來,抽出長劍驅趕金兵下崖,有不從之人,一劍砍死,連砍三人,才有金兵畏畏縮縮的走到崖邊向下攀去。

    李烈翻身坐起,強忍劇痛將左臂扶正,在旁邊找了根木棍用布條將左臂牢牢固定住,又覺得十分飢渴,抬頭見金兵開始攀著繩索下崖,還有時間,便將馬股上的斷槍拔出,削下馬屍上的一塊肉,吃了起來,馬肉堅韌酸澀,又是生的,十分難以下嚥,幾次李烈都差一點吐了出來,不過此時補充體力要緊,只有咬著牙吞下。

    崖上金兵見李烈生吃馬肉,嘴邊鮮血淋漓,不禁抬頭向上看了一眼,都嚇得雙腿打顫,目瞪口呆。

    一名向下攀爬的金兵扭頭看見李烈滿嘴鮮血的向自己看過來,竟嚇得手上一軟,再也抓不住繩索。慘叫一聲摔到崖下,化為一灘肉泥。

    李烈不禁好笑,看到金兵戰戰兢兢的樣子,已經被自己嚇破膽了,這樣的士兵根本不足為慮,當下也不管他們,自顧吃肉,一斤左右的馬肉下肚,不覺間已經飽了,身上力氣又增長了幾分。

    一會兒功夫,從崖上下來四名金兵,抽出兵刃緩緩向李烈圍過來,那邊又有金兵繼續攀著繩索下崖,李烈手持斷槍站了起來,幾名金兵不由向後退了幾步,崖上千戶見金兵不敢上前,不由在上面大聲呼喝,催促金兵上前。

    幾名金兵互相看了一眼,大喝一聲直向李烈衝去,李烈站在原地,手中斷槍如毒蛇一般只一挑,便將一名金兵挑斷了喉嚨,翻手架住兩把腰刀,身子向後一退,躲過最後一名金兵的砍刀,一式『天河倒瀉』向前劃了過去,幾名士兵慌忙招架,李烈的「滄海橫流」又起,再將一名金兵殺死,剩下兩名見狀連忙向後便跑,李烈將手中斷槍甩出,將一名金兵釘在地上,最後一名金兵已經嚇破了膽,跑到崖前背貼崖壁再也不敢上前。

    李烈也不看他,將一名金兵屍體上的腰刀拿在手裡,剛要上前結果最後一名金兵,忽聽得頭上勁風大作,連忙向一旁躍去,幾柄長槍釘在李烈方才站立的地方,原來上面的千戶見任由李烈將下崖的金兵各個擊破不是個辦法,靈機一動,便命令崖上金兵向李烈投擲長槍,這一招果然讓李烈大為撓頭,不停躲避落下的長槍,根本無暇殺敵。

    李烈無法,只得捨了金兵,遠離斷崖,向山谷深處走去。

    這條山谷不知有多長,李烈順著山谷由東向西一路行去,發現山谷成個葫蘆狀,前邊漸漸開闊起來,谷底也不再全是亂石,開始有了稀疏的樹木和溪流,李烈艱難的走著,見有條清澈的小溪潺潺流過,口中正幹得冒煙,當下蹲在溪旁單手捧水痛痛快快的喝了一通,扭頭向身後看去,見已經有十多個金兵縮頭縮腦的跟在後面百米之處,李烈拔出腰刀作勢欲追,十多名立時嚇得向後疾奔而去。

    李烈莞爾一笑,繼續向前行去。

    走走停停,後面金兵越來越多,已經有四五十名,不過都在百米以外,徘徊不前。李烈看了看天色,距離天黑還要一個時辰左右,心中不停計算,只要能挨到天黑,自己這條命就算撿了回來。

    又行了半個時辰,後邊金兵已達百餘人,那個金兵千戶也被人用繩索給繫了下來,已經躍躍欲試,希望能夠一舉將李烈殺死。

    李烈經過半天時間的休息,邊走便運功療傷,此時已經恢復了大概三成功力,當下加快腳步,運起輕功,將金兵遠遠拋在後面,又行了五里多地,眼前豁然開朗,已經走出了山谷,眼前是一馬平川的原野,星花微草在深秋的微風中搖曳,太陽已經西沉,落日的餘暉將大地染成紅色。

    李烈不向原野裡走,反而回身向山谷一側的低矮小山爬去,身後一片腳步聲,百十名金兵氣喘噓噓的隊伍奔了出來,李烈一笑,放慢步伐,等到眾金兵奔到百米距離之時,便又展開輕功,向小山上奔去,半柱香功夫,李烈便來到山頂,坐在一塊平整的大石上向下邊望去。這些金兵本是騎兵,如今失了戰馬,又跑了這麼長時間,個個上氣不接下氣,偏偏李烈始終不即不離的在前方出現,一旦金兵想要停下來休息,李烈便向前跑,等拋開一段距離便坐下來休息,如此走走停停,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金兵千戶這才意識到大大的不妙了。

    此時已經是月末,天上星月黯淡,四下一片漆黑,再想尋找李烈蹤影,已經是萬萬辦不到了,此時的百餘名金兵已經成為一群羔羊,而李烈則變成了那只凶狠的獨狼,此時不知正潛伏在哪裡靜靜地注視著他們,千戶看著四週一片漆黑,想到虎視眈眈潛伏在某處的那個凶神,激靈靈打了個了冷戰,連忙傳令讓金兵集合到一塊,以防被李烈偷襲。

    命令剛剛傳下去,不遠處一名金兵便發出一聲慘叫,千戶一個激靈,連忙抽出腰刀帶人奔了過去,只見那名金兵仰躺在地,脖子處鮮血潺潺而流,大瞪的雙眼中恐懼之色猶存,人卻已經死透了。

    眾金兵面面相覷,作聲不得,都知道情況不妙,自己已經由獵人變成了李烈的獵物,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恐懼。

    百多人點起篝火,團團圍在一起,眼睛大大的瞪著四周的黑暗,心中越加驚恐,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就會有一支兇猛的野獸暴起發威,這種滋味當真太難熬了,只盼太陽快快升起,總好過在這未知的環境下莫名其妙的丟了性命。

    此時李烈就在兩百米外的一處岩石後看著金兵冷笑,這些人追的自己好苦,如今不加倍的討還回來更待何時,李烈摸出懷中一塊生冷得馬肉切成小塊,放在嘴裡直接吞了下去,一陣陣噁心讓他閉上了眼睛,直到將所有的馬肉都吞了下去,這才靠在石後打起坐來。

    一個時辰過去了,金兵不由鬆了口氣,看來對方已經走了吧!大家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一些,有人開始從懷裡拿出乾糧吃了起來,就在這時異變突起,隨著一陣疾風,一名金兵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叫聲未絕,接二連三有金兵慘叫起來,一陣慌亂之後,周圍有恢復了平靜,金兵千戶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有五六名金兵倒在地上,每個人身上都釘著一根長木棍製成的標槍,木棍就是山上到處都有的樹枝,每個木棍都被削尖,黑暗中投擲過來變成了殺人的利器,看著幾個死不瞑目的金兵,有幾個膽小的金兵竟哭了起來,他們知道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千戶也驚恐之極,這樣下去,不用對方將自己人殺光,便是這無邊無際的恐懼和壓力便能讓人發瘋。

    千戶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盡力去想應對之策,頭腦中亂糟糟的,一時哪裡有什麼辦法,正在思索之際,又是一陣勁風撲面而來,此人倒也靈敏,連忙向後翻倒,一根木製標槍貼著面額而過,釘在一名金兵腿上,在那名金兵的慘叫之聲中,標槍接連飛來,倒不虛發,又有幾名金兵被釘在地上。

    幾名金兵驚懼得神智盡失,手舞刀槍向黑暗中衝了過去,之後便聽到黑暗中幾聲慘叫,一切又歸於平靜,千戶長歎一聲,那幾個人又完了。

    千戶再也忍受不住,手提腰刀向黑暗中虛劈「出來,李烈,有種的你就跟老子真刀真槍打過,暗中偷襲,算什麼英雄!」

    黑暗中寂靜無聲,一切都沒有改變。

    時間慢慢過去,所有的金兵都覺得這個夜晚是他們一生中經歷的最漫長最無助得一夜,這一天下來,每個人都疲憊欲死,偏偏就是不敢合上眼睛,因為不知從哪裡就會飛來一支標槍,糊里糊塗就丟了性命,這種感覺,這種恐懼沒有人能經歷過。

    篝火漸漸微弱下來,然而沒有人敢去砍柴填上,因為他們知道,只要走出火光,便可能再也回不來了,而如果不添柴,那麼等待他們的仍然是無盡的黑暗與殺戮。

    幾名金兵交換了一個眼色,同時來到千戶身邊,一把將他撲倒,然後捆了起來,千戶的幾個倖存親兵動了動,內心的恐懼終於戰勝了忠誠,沒有人幫助盡力掙扎的千戶大人,幾名金兵將千戶捆的結結實實,「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將軍,李將軍,我們投降!求您不要再殺了!」

    黑暗中一陣沉默,之後一個低沉沙啞得聲音響起,「好吧!所有的人都放下兵器,站到篝火一邊!」

    那些刀槍彷彿能咬手一般,所有金兵都飛快的將武器拋掉,聽話的站在一起。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李烈走了出來,眾金兵緊張的看著他,就連呼吸都屏住了。

    「我不會再殺你們,只要投降,就可以安心的歇一會兒了!」

    李烈此話一出,所有人心頭一鬆,心中那根緊繃欲斷得弦終於放鬆下來,「撲通撲通」之聲不絕,幾十名金兵都躺在地上,雙腿綿軟無力,再也站不起來。

    李烈吩咐幾名還能站立的金兵砍了些柴放在篝火上,這些人已被嚇破了膽,竟沒人敢藉著砍柴之機逃走,將篝火點旺,也乖乖坐在地上休息,他們太累了,不但身體累,心更累。

    李烈走到千戶跟前,將他口中布條拿出「你投不投降!」

    千戶黯然點頭「既然敗於將軍手下,赫爾必心服口服!」

    李烈一笑「好,我既往不咎,你可願意歸降於我?」

    赫爾必搖頭道:「我乃女真人,豈可背叛?將軍殺了我吧!」

    李烈見他也是條漢子,心中也起了收服之心,不由歎息一聲道:「赫爾必,我們兩國交戰是為了什麼?千萬的將士戰死沙場又為了什麼?後方那些達官貴人,高門權貴正在酒池肉林,尋歡作樂,金珠美女數不勝數,有誰想過將士們的死活?我們不過是他們手中的工具罷了。什麼女真人什麼漢人,只要你是無權無勢之人,就會永遠被奴役被欺壓,咱們一天的交戰下來,我也很看好你的才能,只要你歸順於我,我不僅不會殺你,還會給你榮華富貴,讓你成為人上之人,總好過現在就血濺五步,橫屍就地,幾日後便腐爛生蛆,最後變成一抷泥土,就算是這樣,又有誰能記得你呢?那些貴族顯貴嗎?」

    赫爾必聞言心頭一顫,是啊!自己從一名小兵不斷拚殺才熬到千戶的位置,十年拚殺,身邊戰友又剩下幾個?都化為枯骨一堆,可又有誰能記得他們?又有誰看得起自己呢?在軍中自己沒有後台,打仗廝殺衝在前,立功受獎落在後,哪次不是被那些狗屁不懂的貴族紈褲子弟排擠在外?

    赫爾必被李烈一席話說得思緒萬千,作聲不得。看一眼李烈真誠的眼神,赫爾必心中一熱,將牙一咬,重重點頭道:「將軍神勇無敵,赫爾必萬分欽佩,您能不計前嫌饒我性命,那我這條命就交給將軍了!」

    「好!我李烈發誓一定會善待將軍,今後榮辱與共,富貴共享!」說著,李烈抽出腰刀,一刀將赫爾必身上繩索斬斷。

    赫爾必翻身跪倒,「末將赫爾必誓死追隨將軍!」此話一出,突然發覺心裡那樣的輕鬆。

    李烈將他扶起,「將軍也累了,先休息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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