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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 廷議(上) 文 / 國王令狐

    上朝對李烈來說是個難受的事,剛剛四更天,崔婉便將猶自酣睡的李烈從夢中喚醒,「夫君,近日早朝你要上殿面聖,不可誤了時辰,快快起來更衣吧!」

    李烈喃喃嘟囔幾句,不情不願的爬起身來,在崔婉粉臀上狠狠拍了幾巴掌,崔婉嬌嗔一聲,在李烈臉上親吻一下,「乖!別耍脾氣,快穿衣吧,不然誤了早朝可不得了呢!」李烈心中一熱,抖擻精神,在崔婉細心的服侍下將朝服穿戴整齊,期間不乏上下其手,將她逗得面紅心跳,這才作罷。李烈略略吃了些茶點,這才同李浩臣乘了轎子,穿街過巷直向皇宮行去。

    夏季天亮得早,等父子二人來到殿前,天色已經濛濛亮了。一眾朝臣早已等在那裡,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寒暄閒聊,李烈認得的人寥寥無幾,便立於眾人之後,靜靜等待,心中思索怎樣將那觀察使的虛職推掉。忽聽三聲響亮清脆的鞭響,上朝的時刻到了。李浩臣一拉李烈,隨著眾朝臣走上大殿。

    寧宗皇帝升駕金鑾殿,登上明間寶座,緩緩就坐於寬大的龍椅之上。文武百官齊刷刷走到大殿正中,俯身拜倒,三拜九扣,山呼萬歲。

    李烈不太懂得這樣那樣的規矩,雖聽父親講解過一番,卻也不甚了了,只是站在百官之後,隨著大伙行了三拜九扣之禮。

    寧宗擺擺手,淡淡道:「眾卿平身!」

    百官拾起抱笏爬起身來,整理衣冠,按文武退至左右分班站立。

    司殿太監待百官見駕完畢,各回本為,這才依例唱道:「文武百官,有本早奏,無事退朝!」

    話音一落,站於文官列中的一人出班道:「啟稟皇上,臣史彌遠有本奏!」

    寧宗微微點頭。

    史彌遠大聲說道:「皇上,金國使團已經與臣等協商完畢,十萬貫錢也已交付,不知何時著金將撲散揆隨金國使團回返?」

    寧宗淡淡說道:「此事無關緊要,可有愛卿自行決定,這幾天就讓他們回去吧!」

    「臣遵旨!」

    李烈聽聞此人便是史彌遠,不由留意仔細打量他幾眼,只見這位日後權勢熏天,相寧宗十七年,立理宗後又獨相九年的一代權相生得面如冠玉,三綹長髯,身材挺拔,端的一表人才。此人於淳熙六年入官,十四年舉進士。光宗時官至太常寺主簿,以奉養父史浩請祠,史浩死後守喪。從慶元二年除喪服,出任八品小官大理司直,到開禧元年初的近十年時間裡,才升至六品的司封郎中。同年五月,韓侂胄任平章軍國事後,史彌遠隨即受到重用,到開禧二年六月的一年多時間裡,已升為禮部侍郎兼刑部侍郎的三品大員。史彌遠權位的迅速陞遷,助長了他的政治野心。現在雖然不敢公然與韓侘胄為敵,卻已經開始暗暗培植自己的勢力,又與內宮仇視韓侘胄的楊皇后聯手,希望打壓韓侘胄,所以才有了將李烈明升暗降,削奪其兵權,藉以打擊韓侘胄勢力的一次試探。

    史彌遠退回本位,又有一位官員出班道:「啟稟皇上,泗州知州李烈升任兩淮路觀察使後,知州一職已經空缺,泗州地處北伐抗金前線,臣以為如此要職不可久置無人,應盡快安排相應人選,以補空缺!」

    說話之人李烈倒也認得,正是鼎鼎大名的權相,平章國事韓侘胄,聽他提到泗州之事,李烈不由凝神靜聽,心中暗暗冷笑,聽他言語,當真是徹底放棄自己了,殊不知這正中自己下懷,完全撇清和他的關係,正是自己所願。

    李烈面色平靜,史彌遠卻微微失神,李烈乃是韓侘胄一力保舉,短短一年之間由小小禁軍偏將升任泗州知州,這一切固然因為李烈戰功卓著,更是韓侘胄從中使力的結果。李烈是他的人,這是眾所周知之事,他不急於替李烈辭去觀察使的虛職,卻一本正經的討論起泗州知州的空缺來,確實出人意料。史彌遠覺得自己使了半天勁,卻一拳打在空處,心中空剌剌的難受,難道李烈根本就不是韓侘胄的親信?

    寧宗也是一愣,緩緩問道:「愛卿可有合適人選?」

    韓侘胄道:「刺史郭倬久在泗州前線,曾立下赫赫戰功,此人治軍嚴謹,精通兵法,臣以為郭倬可當此職。」

    史彌遠心中一動,那個郭倬他倒是有所耳聞,乃是殿前副都指揮使、鎮江諸軍都統制兼任山東、京東路招撫使郭倪的親生兄弟,此人曾任池州副都統制、主管軍馬行司公事,後憑其兄的關係坐上宿州刺史的寶座,聽聞此人才幹平庸,難堪大用,不知韓侘胄推舉他到底是何用意,不過此時韓侘胄全傾朝野,自己卻不好出面反駁,想來以平庸的郭倬換掉幹練的李烈,一定會使韓侘胄失去李烈的忠心,未嘗不是好事,對自己的一派來說卻也並不是壞事,想到此處,默默的低下頭。

    李烈心中卻是大喜,這個郭倬早就被自己控制在手中,絕不敢炸刺兒,比朝廷派任何人去泗州都要有利,不由將高懸的一顆心放到實處,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微笑,也靜立不語。

    寧宗見群臣無人說話,便轉向六部九卿和樞密院事道:「幾位卿家以為如何?」

    這些朝臣哪敢得罪韓侘胄,躬身齊聲道:「韓相所薦得宜,臣等無異議!」

    寧宗知道這些人拿不出人選,便頜首道:「准奏,著有司頒詔!」

    韓侘胄退下,左丞相京銳上前奏道:「臣有本奏。皇上,我朝自開海解禁以來,海貿繁榮,尤以臨安、蘇州、福州、廣州和泉州最為繁盛,外番萬國畢至,貿易通商為我朝帶來大量賦稅收入,然泉州知府惠忻年已六十有五,且年邁多病,難堪大任,屢次上書請求告老還鄉,現在泉州政務積壓,於各國貿易通商頗為不利。臣以為應盡快派遣能臣幹吏接任泉州知府,管理一方政務!」

    殿中侍御史楊**亦跨出一步道:「皇上,京左丞所言甚是,泉州乃是我大宋商賦重地,該當派出一位幹吏出任知府一職,臣推薦鄧友龍。」

    這位鄧友龍大人李烈是知道的,就因為此人一席話才讓韓侘胄決定北伐,寧宗嘉泰四年,韓侂胄欲謀伐金,先遣張嗣古為賀金主生辰正使,入金觀察虛實,返報不得要領,次年(開禧元年)再遣李壁。就在李壁等出使的這一年春,鄧友龍充賀金正旦使歸告韓侂胄,謂在金時「有賂驛吏夜半求見者,具言虜為韃(蒙古)之所困,饑饉連年,民不聊生,王師若來,勢如拉朽」,侂胄「北伐之」

    也就是說金國面臨蒙古人的威脅,已經疲於應付,如果宋朝起兵攻擊的話,一定會取得巨大的勝利,所以韓侘胄才下定決心進行北伐。此人絕對是韓侘胄一派的中堅分子,能夠到富得流油的泉州任職,想來已經在韓氏一派中達成共識。

    正想著,一人站出來說道:「臣以為泉州知府一職非參知政事錢象祖莫屬,錢象祖能力出眾,為人老練,處世穩健,應是不二人選!」說話之人正是史彌遠。

    寧宗皇帝心中一陣躊躇,鄧友龍乃是韓氏一系之人,極受韓侘胄器重,而錢象祖則是主和派的中堅分子,被韓侘胄排擠,除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開禧二年三月罷參知政事,為資政殿學士。俄奪官貶知信州,已而起復知紹興府,以知政殿學士提舉萬壽觀,兼侍讀。前些日子剛剛入朝,如今卻被史彌遠推舉為泉州知府人選,看來主戰派與主和派都看上了泉州這塊富得流油的寶地。韓侘胄有擁立大功,主戰派更明顯佔據上風,從泗州知州一職的任免上就能可見一斑,寧總心中明白,自己雖然信任韓侘胄,不過這朝局也不能完全一家獨大,然而讓錢象祖出任泉州知府卻明顯會得罪韓侘胄。寧宗心中犯愁,遲疑半晌才緩緩說道:「幾位愛卿所見之人都是一時之選,朕一時間難以抉擇,眾卿家可還有舉薦人選否?」

    文武百官仔細分析今日情況,都知道這時主戰與主和兩派朝臣的交鋒,有體察聖心,揣摩聖意的大臣已經明瞭寧宗之意。既然寧宗要求推舉第三人選,便是不想在主和與主戰兩派中擇人而任,想來是要將此職讓給中立的朝臣。然而寧宗還是錯誤估計了韓侘胄在朝中的實力,如今他權勢熏天,又有那個不要命的敢虎口奪食,去觸這老大的霉頭?一時間群臣面面相覷,無人答言。

    史彌遠心思敏捷,連忙上前說道:「皇上,泉州知府人選一時難決,可改日再議,現有原泗州知州,兩淮路觀察使李烈回京述職,今日覲見皇上。」

    寧宗聞言鬆了口氣,暗讚史卿會做人,連忙道:「哦?李烈來了?朕早聞李烈大名,今日正可見一見這位憑少量軍馬便先後戰敗金國近十萬大軍,為我大宋收復大片失地的將軍。」說著眼光在眾臣中一掃,「工部侍郎李愛卿,聽聞李烈乃是愛卿之子,可是真的?」

    李浩臣連忙出班回道:「啟稟聖上,李烈正是微臣犬子!」

    「好啊,你父子二人同朝為官,為朝廷出力,功勳卓著,忠心可嘉。李烈在哪裡,讓朕瞧瞧!」

    李烈聞聽寧宗點到自己,連忙出班叩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微臣李烈叩見皇上!」

    寧宗見一人自百官末位走出,低頭跪拜,金鑾殿本就寬大,李烈又站在最後,離得遠了,看不清相貌,不由說道;「李愛卿近前答話!」

    李烈謝恩,爬起來緊走幾步,來到御階前再次拜倒。寧宗微微擺手,「愛卿平身!」

    李烈對這叩拜之禮早就煩到了極點,卻是不得不拜,聞言口稱謝主隆恩,依言站了起來。

    寧宗見眼前這員小將年方弱冠,生得唇紅齒白,眉目清秀,儒雅中偏有一股英挺之氣,看著著實惹人喜愛,和殿前一大堆長鬚飄飄,五六十歲的朝臣站在一起,卻顯得頗為稚嫩,不由疑惑的問道:「怎地如此年輕,你當真就是那個屢敗金兵,令金人聞風喪膽的勇將李烈?」

    李烈忙躬身答道:「微臣正是李烈。」

    寧宗點了點頭,雖然確定眼前這少年便是李烈,心中卻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將他與自己之前猜測的勇猛幹練的形象連繫在一起,不禁問道:「李愛卿,那金將撲散揆便是你抓住的嗎?快給朕講講,你是如何憑萬餘人馬戰勝四萬金兵的!」

    李烈心中一笑,恭聲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容微臣細細道來。」當下便將自己在那個充滿詭異氣氛的小鎮識破完顏乞仁的毒計,然後將計就計全殲兩千金兵,之後輕取泗州,巧奪靈璧,死守城池,派兵火燒七千金兵,氣得撲散揆吐血,引得他全力攻城,戰況慘烈無比,關鍵時刻使用火器,一舉擊潰撲散揆四萬大軍。然後偷襲宿州,巧施關門打狗之計,將撲散揆來了個甕中捉鱉…….

    李烈有意賣弄,便將後世懸疑小說中的那套手法都抖落出來,無人小鎮如何詭異絕倫,禁軍將士將要食用有毒戰飯時如何的千鈞一髮,守城之戰又怎樣慘烈無比,險死還生。便如一篇驚險小說一般,從李烈最終娓娓道來,端的情節曲折,懸念不斷,**迭起,用計環環相扣,將士何等的英勇,那真是口綻蓮花,引人入勝。一席話直講了一個多時辰,聽得寧宗坐在龍椅上屏氣凝神,時而緊張不已,時兒撚鬚微笑,深深沉浸其中。眾朝臣也都聽得津津有味,彷彿身臨其境一般。

    其時中國古代小說的發展還未達到鼎盛時期,從起源到六朝志怪志人、唐傳奇、宋話本都是中短篇小說的雛形,故事簡短,情節簡單,四大名著最早也是誕生於明代。(明清是我國小說發展的鼎盛時期,小說成為明清文學的突出代表.明清小說的繁榮,是以優秀長篇章回小說的高度成就為代表.長篇歷演義小說《三國演義》(羅貫中),長篇英雄傳奇小說《水滸傳》(施耐庵),長篇英雄傳奇小說《水滸傳》(施耐庵),長篇神魔小說《西遊記》(吳承恩)-,曹雪芹的《紅樓夢》成為我國古典小說的高峰。《金瓶梅》第一部文人獨創的以家庭生活為主要題材來反映世態人情的作品,標誌著中國古代小說開始由歷史題材向描寫現實人生轉變.還有《隋唐演義》,《東周列國志》《水滸後傳》,《楊家將演義》,《說岳全傳》《封神演義》,等等。中國古典小說四大奇書:《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金瓶梅》。白話短篇小說:明代馮夢龍編纂的"三言"和凌蒙編著的"二拍",清中葉蒲松齡的《聊齋誌異》標誌我國文言小說最高成就。)南宋時人們哪裡聽過這種緊張生動而又有趣的故事,李烈完全充當了說書先生一職,添油加醋的將自己的事跡演繹一番,將情節弄得曲折離奇又懸念迭起,他本來口才便不錯,待他講完,金鑾殿上竟然寂靜一片,大家都聽得入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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