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六 二進皇宮(下) 文 / 國王令狐
等了一個多時辰,便聽外面腳步聲想起,李烈連忙站起身子,肅立在一旁,機會只有一次,就看他能否把握住了。楊皇后被眾多宮人簇擁著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淑妃,見李烈垂首站立一旁,楊氏眼中露出深思神色,淡淡道:「你們都出去吧!」淑妃連忙帶了眾人退出殿外,楊皇后徑直坐在軟榻上久久不語,只盯著李烈直看。
李烈沉住氣,低頭肅立,一言不發。
半晌,沉默的氣氛被楊氏打破,「威武伯這麼一身打扮實在新鮮,又要面見哀家,不知有何要事?」
李烈左右看看,確定空闊的大殿並無人隱匿,這才跪下叩首:「啟稟皇后,微臣實在不得以,萬望皇后恕罪!」
「哦?」楊氏淡淡問道:「愛卿貴為伯爵,功忠體國,又戰功赫赫,足智多謀,哀家一直以為還沒有什麼事可難得倒李卿家,今日如此卻是為何?」
李烈聞言抬起頭來,雙眼緊盯楊氏,楊皇后貴為國母,何曾見過臣工如此大膽直視,心中不樂,正欲開口斥責,卻聽李烈一字一頓說道:「臣要除掉韓侘胄!」
「什麼?」楊氏頭腦中轟然巨響,身子向後一仰,面色難看異常,淡然神色淡然無存,直直盯著李烈,澀聲問道:「你、你再說一遍!」
李烈將她神態看在眼裡,面色不變,斬釘截鐵地說道:「韓侘胄必須死!」
「大膽!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你可之罪?」楊氏怒聲喝道。
楊皇后渾身都在輕輕顫抖,只覺得口中發乾,面色大變,一句話喝出,便再也說不話來,震驚的望著李烈。一時間諾大的殿堂內鴉雀無聲,氣氛壓抑到極點,只能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驚駭、緊張、狐疑、興奮、狂喜,各種情緒衝擊著她的神經,頭腦中竟是一片空白。好在楊氏貴為皇后,自有一股氣勢,久居上位經多見廣,好半晌才勉強壓抑下心中悸動,漸漸冷靜下來,冷聲喝道:「李烈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那韓侘胄乃是當朝太師,身兼平章國事,大權在握,早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容你說的那麼容易除掉,豈非同兒戲一般?」
李烈低聲道:「皇后啊!再不除此獠,只怕我朝危矣!社稷危矣!」
楊氏目光閃爍,「此話怎講?」
李烈知道,自己這個行險一招已經成功了一半了,她沒有立即喚人進來擒拿李烈,就說明有聽下去的意思,對於知道這段歷史的李烈來說,韓侘胄本就是楊皇后親自派人誅殺的,可見她除掉韓侘胄之心絕對不可謂不切,驚聞自己突兀說出她心中深埋的想法,絕對會震驚非常,如果她沒有如此心思,只憑李烈剛才一句話,無論如何是不敢再讓他說下去的,也就是李烈有資格這樣直接說出此話,他畢竟是戰功赫赫的將領,更有奇襲燕京的戰例擺在那裡,不然換成其他任何人,也一定凶多吉少了。饒是如此,李烈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打透,「皇后可知西夏戰事?」
「不是說又取得了大捷嗎?哀家見皇上這幾日十分高興,正念叨著要給你加官晉爵呢!你卻跑到這裡說了這些勞什子話,不怕掉了腦袋嗎?」
李烈苦笑一聲:「臣忠心耿耿,北伐,西征竭盡所能,本來當能圓圓滿滿,不想到如今落得如此局面,實在愧對皇上厚愛啊!皇后,所謂夏州大捷,實在是韓侘胄那奸賊欺瞞天下,粉飾太平罷了,實際上夏州一戰,勝雖然勝了,敗卻也是敗了!」
「勝便是勝,敗便是敗,李卿此話從何說起?」楊氏聞言坐直了身子,緊緊盯著李烈的眼睛問道。
「回稟皇后,本來微臣經過周密安排,西征已經取得重大勝利,西夏已經派使團前來祈和,到達臨安已經半月有餘,此時正是我們索取最大利益之時,要知道我軍雖然打了西夏一個措手不及,取得接連大勝,可我軍兵力說到底也只有十二三萬之眾,三路大軍中其中一路統帥吳曦乃是韓侘胄親信,自開戰以來,吳曦一部根本就是個擺設,進軍遲緩猶如蝸牛一般,至今未嘗與西夏軍交戰過哪怕一場戰鬥,幾個月了,卻還在邊界出徘徊不前,連個擺設都算不上,讓人恨得咬牙切齒,卻也奈何他不得,誰讓人家乃是韓相的門下呢!西北戰績均出自王鐵軍和畢再遇兩路人馬,僅僅十萬人去攻擊諾大西夏國是何等吃力,皇后應該不難想見,所幸者,二位將軍奇謀迭出,將士浴血,連番大戰才有如此局面,卻也損兵折將,強勢不再,而且大漲最耗物資錢糧,北伐、西征已經兩年有餘,已經掏空了國庫,不趁著此時議和撈取好處更待何時?」
李烈偷眼看楊氏正凝神靜聽,微微點頭,接著說道:「可恨那韓侘胄不但不予採納,反倒蒙蔽皇上,攛掇皇上下旨繼續進攻,這是韓侘胄企圖貪天之功吶!畢再遇部接到聖旨,不敢違逆,連夜強攻夏州城,雖然佔領了夏州重鎮,可西夏軍臨死反噬,畢將軍一路五萬兵馬竟折損了近四萬人,再也無力進攻,就連能否守住夏州都是個問題。現在兩路人馬已經折損近半,加在一起也不足六萬人,而西夏雖然損失了大片土地和近十五萬軍隊,可他們由於及時收縮了兵力,還有近四十萬大軍,一旦困獸猶鬥,瘋狂反撲,區區六萬久戰疲憊之兵如何抵擋?韓侘胄不顧前線危機,仍然下令前線將士猛攻,一旦西夏軍看到議和無望,孤注一擲反攻的話,幾萬人馬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呢!本來大好的局勢即將逆轉,到時只怕我大宋危矣!」
「什麼?」楊氏大驚失色,「只聽說前方捷報頻傳,卻如何到了這等地步,你所說的可全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啊皇后!經過北伐和西征,我國已經元氣大傷,正可藉機議和,休養生息,現在正好見好就收,不但收復了大片國土、城池州府,又可以震懾西夏和金國,金國和西夏也見識到我朝的厲害,不敢輕易進犯。微臣曾拚死勸阻韓侘胄,可他卻將我斥退,進而蒙蔽皇上,悍然下令強攻西夏,現在前線已經危在旦夕,一旦西北失利,便會一發不可收拾,到那時西夏人反攻,金國也必然趁火打劫,我朝以何應對兩個虎狼之國的進攻?『盲人騎瞎馬,暗夜臨深淵』吶!」
李烈一番話半真半假,將形式說得危急萬分,好似南宋已經危如累卵一般,楊皇后雖然見多識廣,可也畢竟是深宮中的女流之輩,聞言早就臉上變了顏色,再不復淡定從容,本就對韓侘胄怨恨極深,現在自是對李烈的話深信不疑,恨恨不已,卻也不勝惶惑,「這卻如何是好?」楊氏心頭煩亂,「皇上對他最是寵信,信任有加,韓侘胄黨羽又遍佈朝堂上下,這……這……」
李烈低聲道:「所以臣以為當斷不斷,其亂自現,只有當機立斷除了此賊,才能阻止他繼續禍國殃民!」李烈看一眼楊氏,「而且要快,不然就來不及了!」
楊氏遲疑半晌,「此事實在難辦,萬一皇上知道了……」
「皇后放心!」李烈搶先說道:「此事微臣自會解決,只要您……」上前幾步,聲音低了下來。
……
隨著劇團走出皇宮,已是黃昏時分,李烈和楊皇后計議良久,倒是耽擱了些時間,李烈抬頭看著天邊如血一般的火燒雲,長長吐出一口長氣。卻見一人走了過來,正是侍衛長田壽,他見了李烈,湊過來低聲說道:「大人,監視史彌遠的探子來報,他去了張鎡的府上!」
李烈聞言淡了點頭,顧不上回府,馬不停蹄直向張鎡府邸而去。
張鎡,字功甫,原字時可。因慕郭功甫,故易字功甫。號約齋。先世成紀人,居臨安,卜居南湖。循王張俊之曾孫,官至司家少卿。隆興二年,為大理司直。淳熙年間直秘閣通判婺州。慶元初為司農寺主簿,遷司農寺丞。開禧三年與謀誅韓侂胄,又欲去宰相史彌遠,事洩,於嘉定四年十二月被除名象州編管,卒於是年後。張鎡出身華貴,能詩擅詞,又善畫竹石古木。嘗學詩於陸游。尤袤、楊萬里、辛棄疾、姜夔等皆與之交遊。《齊東野語》載「其園池聲妓服玩之麗甲天下」,又以其牡丹會聞名於世。楊萬里《約齋南湖集序》云:「初予因裡中浮屠德璘談循王之曾孫約齋子有能詩聲,余固心慕之,然猶以為貴公子,未敢即也。既而訪陸務觀於西湖之上,適約齋子在焉。則深目顰蹙,寒肩臞膝,坐於一草堂之下,而其意若在巖岳雲月之外者,蓋非貴公子也,始恨識之之晚。」又《進退格寄張功父姜堯章》云:「尤蕭范陸四詩翁,此後誰當第一功。新拜南湖為上將,更差白石作先鋒。」他是名將張俊的曾孫,臨安城裡的豪富,家中「園池、聲妓、服玩之麗甲天下」,「姬侍無慮百數十人,列行送客,燭光香霧,歌吹雜作,客皆恍然如遊仙也。」
李烈仍舊作了小廝打扮,正可掩人耳目,匆匆來到張府,果然氣派非常,便是王宮貴族的府第也難與張府的豪華氣派相比,單只見那巨大的石獅子和雄偉高大的門樓便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