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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三八 拔劍四顧(下) 文 / 國王令狐

    李烈緩緩說道:「想當初你與賀六奇、田伯光、許震,王衛、四人隨我跨越大海,輾轉幾千里,歷盡艱辛奇襲燕京,殺得金人魂飛魄散,那是何等痛快,戰鬥中我們可以將生命都托付給對方,曾結下了何等深厚的友誼,幾年來田伯光和許震都不在了,他們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而我們還活著,我一直在想,將來一定要為這些活下來的兄弟們找一個好歸宿,或陞官發財或榮華富貴,總之都讓大家高高興興那有多好!我也一直在這麼做,一直不曾虧待於你,論官職,你由一名從九品的陪戎校尉只用一年時間便升任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且手握重兵,備受器重,我自討從不曾虧待於你,為什麼你要殺我,為什麼會是你?」李烈的情緒有些激動,聲音逐漸升高,「請給我個理由!」

    郎雄緩緩抬起頭,看了一眼李烈,一抹異樣的神色在眼中一掠而過,「你……」他的聲音沙啞,「你應該知道!」

    這個郎雄正是當年跟隨李烈奇襲燕京的五千勇士之一,身為一營統領,在金國皇宮一戰中立下汗馬功勞,可以說和李烈結下了深厚的情誼,棗莊之戰時,更是再立新功,因功升為昭武校尉。李烈萬萬沒有想到,這位戰功赫赫,備受器重的將軍,竟然是參與刺殺自己的元兇之一,刺客們裝備的連弩等武器竟然全部都是從他的大營中流出去的。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烈被深深地震驚了,有憤慨更有惋惜,為什麼會是他呢!

    他不信,然而不論是劉子宸還是郭倬的供述,最終指向的正是這位李烈一直十分喜愛和信任的將領。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李烈怒吼起來,「為什麼你們會和金人合作?為什麼你會幫助敵人謀殺自己的主帥?我們曾經是可以將生命都交託給對方的戰友,是生死弟兄啊!」

    郎雄無所畏懼地看著李烈,眼中痛苦之色越來越重,顯是出他內心的矛盾和煎熬,然而面色卻越加平靜,盯著李烈緩緩說道:「因為你的野心!」

    李烈沉聲道:「野心?」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這兩年來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你的那些改革,無論是軍隊和管制還有教育,都是那樣的肆意妄為,你任用私吏,掌控軍隊,擴軍備戰,拉攏民心,無不說明你的企圖,不說山東之地朝廷無法插手,便是這兩淮的百官、軍隊和百姓都只知道你李烈而不知有朝廷,這不能說明什麼嗎?」郎雄因為激動,劇烈的咳嗽起來,「你的野心太大了!」

    「野心!野心?」李烈喃喃自語,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眼淚卻順著眼角滑落,「你以為我這些是為了滿足我對權力的嚮往?你以為我會謀反對不對?你以為我一旦坐大就會危及南邊的朝廷對不對?哈哈哈!是呀,你是忠臣良將,所以你要為朝廷除害,好啊!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確實無法容忍朝廷的昏庸和軟弱,更無法容忍華夏民族,巍巍大漢民族一味的任人欺凌,所以我一定要改變這種現狀,我要讓整個民族都站起來,站在世界的頂峰。你知不知道,如果沒有我的出現,南宋朝廷會在幾十年後亡國滅種,你信不信?」

    郎雄長長歎息一聲,「或許吧!但我身為大宋的臣子,就算我們是兄弟,也不會讓你走上這條反叛之路!將軍,收手吧!」

    李烈輕輕搖了搖頭,看著郎雄,不知說什麼才好。郎雄無疑是位優秀的將領,有勇有謀,為人沉著機智,假以時日未嘗不能成為一代名將,然而他卻不能為自己所用,就像那位勇冠三軍,智勇雙全的畢再遇一樣,有著絕對的忠君思想,這使得李烈幾乎失去了爭辯和勸說的興趣。良久,李烈才平復了心頭的激盪,「那你為什麼不及時逃走?為什麼還要將千辛萬苦盜取的圖紙鎖進密室?如果是我的話,只要一聽說狙殺失敗,一定會轉身就走!」

    郎雄苦笑一聲,「我能到哪去?背棄國家到金國去?將圖紙交給金人還是回到朝廷,讓你找到反叛的理由?其實殺掉你才是我的目的,圖紙反而不重要了!」

    李烈明白他的意思,作為一名忠於朝廷的將領,郎雄絕對不可能將火炮技術獻給金國,而攜帶圖紙逃回朝廷,不但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更會暴露朝中那些幕後的大人物,以他對李烈的瞭解,知道他們將會迎接李烈怎樣殘酷的打擊,以李烈一貫強硬的手段,甚至可能因為這件事引起無邊的風浪,加快李烈脫離朝廷的步伐,這是郎雄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的。所以他沒有選擇逃離,抱著僥倖心理留了下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李烈竟能如此強悍地逃脫那必殺的死局,又如此迅速地得到劉子宸和郭倬的口供,然後順籐摸瓜,直接將自己抓了起來,這讓他準備的一系列後繼手段完全無法實施。

    郎雄盯著李烈,突然低聲道:「原以為我的骨頭夠硬,卻沒想到這位沈紀長竟然有如此多的手段,我還是沒能夠挺住,如今你已經將圖紙找到了,看在過去曾經並肩作戰的情分上,大人能否答應我一個請求?」

    李烈面無表情道:「你說!」

    「我自知這次難逃一死,不過大人能否讓我葉落歸根,將我的屍體送回臨安安葬?」

    李烈眼中閃過痛苦之色,還是沉聲道:「我可以留你全屍,也可以將你送回臨安,不過你要告訴我,你上面的那個人是誰!」

    郎雄艱難一笑,「我不會告訴你的,不過我想你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再問呢?」

    李烈木立半晌,低聲道:「走好!」說完轉身走出刑房,身後傳來郎雄發出的一陣淒厲大笑。

    李烈站在門口頓了頓,胸口一陣陣發悶,見沈紀長走過來張口欲問,不由揮手止住他,疲倦的輕聲道:「送他走吧,別讓他太痛苦!」

    沈紀長渾身一震,垂首答應下來。

    李烈緩緩向外走去,田壽知道他情緒不好,不敢說話,默默跟在他身後。刑房中的笑聲像一根刺般插在李烈心頭,好不舒服,他默然回望掩映在夕陽下的那處陰森之所,歎了口氣。

    回到府中,李烈覺得十分疲憊,逕直走進自己的房間,栽倒在床上。梅映雪悄悄來到他身邊,俯身將他的靴子脫掉,又打來一盆熱水,溫柔地為他擦臉,然後俯身將他的雙腳放在水盆中,細細的搓洗。

    李烈的目光漸漸柔和起來,伸手撫摸梅映雪白皙的面頰,然後越過雙眼,落在她烏黑的長髮上,溫柔的摩梭著,似在詢問,又似喃喃自語,「我是不是太無情了?」

    梅映雪知道他的心情極差,沒有說話,細心地將他的雙腳擦乾,服侍他躺下。李烈便如嬰兒般聽話,任憑她擺佈,心中一片迷茫,脆弱地像個孩子,這是梅映雪以前從沒在他身上看到過的,不由心中一疼。

    梅映雪輕輕躺在他的身邊,雙手緊緊抱住他的頭,將他的臉埋進自己挺拔的**之間,「別想那麼多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些天你太累了,傷又沒完全好,還是睡會兒吧!」

    嗅著她身上淡淡的少女幽香,李烈突然覺得好累,強烈的睡意襲上心頭,真想就此在這溫柔馨香的懷抱中長睡不醒才好。

    然而那一陣陣笑聲卻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是那麼的一樣,讓他無法釋懷。郎雄的笑聲有著一種壯志難籌的痛苦,一種英雄末路的悲涼,還有一種解脫和一絲得意……

    等等!李烈突然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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