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五九 飲宴(2) 文 / 國王令狐
吳曦這些日子以來可以算得上順風順水了,本來以為韓侘胄一倒,自己被拿到刑部問審,這輩子算是徹底完了,不想在天牢裡關了兩年多,竟然還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對於史彌遠能夠重新啟用自己,吳曦還是比較意外的,所以當這位當朝最有權勢之人面色溫和的將他扶起的時候,吳曦簡直就是感激涕零了。
現在吳曦重掌軍權,雖然較之當初大權在握之時那是雲泥之別,可畢竟還是有了一個好得開始。現在李烈這個當初讓他跌入地獄的人就在漢陽,便是想盡辦法也要將這個人滅掉,不殺死他實在難消心頭之恨。
吳曦看著這些手下的將領,他們被雪藏了這麼久,一個個都在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好將軍功再爭回來,然而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吳曦知道,他和頭頂那人所要對付的不是那些烏合之眾的叛軍,而是李烈。朝廷對李烈這員驍勇善戰卻又足智多謀的封疆大吏還是相當忌憚的,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去對付他,不但吳曦自己打楚,就是史彌遠也不敢輕捋虎鬚,既然明面上不能大張旗鼓的和李烈對著幹,那便玩陰的吧!吳曦冷冷一笑,嘴角掛著一絲冷笑,高高舉起馬鞭,狠狠抽在馬臀上,那戰馬長嘶一聲,翻開四蹄向前狂奔而去,將一眾親衛遠遠拋在身後。
鄂州城已經遠遠在望了,吳曦終於放慢了腳步,他等部將楊巨源與安丙、李好義跟上來,這才低聲吩咐道:「後面的五十輛車不要跟的太近,就叫吉利率領士兵慢慢走吧,到了城外不要進城,等到我回來以後才可以將東西交給那些泥腿子,在這之前,誰也不許動這些東西,明白嗎?」
眾將連忙應是,楊巨源不滿地嘀咕道:「將軍,這是為什麼啊,咱們打叛匪,怎麼打著打著反而還要給人家送東西呀!」
李好義也道:「屬下也是想不通,咱們劉甲將軍這仗打得實在窩囊,怎麼會叛賊越打越多呢?」
吳曦兩眼一瞪,斥責道:「胡說什麼?不該你們知道的就不要問,聽令行事便是,哪裡那麼多廢話!」
兩將連忙閉上嘴巴,低頭跟在吳曦身後。
距離城門五里地的時候,鄂州城南門洞開,一彪人馬潑剌剌馳了出來,直向吳曦而來,當先之人身材瘦小乾枯,坐在高頭大馬上便如一個孩童騎在馬上一般,很是難看。李好義等將不由撇了撇嘴,吳曦卻認得這是方雲天的謀士季唯,看來能夠出動季唯迎接他們,方雲天還真是很看重這次交易的。
雙方在馬上見過禮,也不做太多客套,便有季唯領著吳曦和三將還有二百元親兵緩緩走進城內。
卻說李烈這一上午可是忙壞了,不但要和二蛋他們打雜跑腿,還要豎起耳朵聽著前邊的動靜,更時刻注意這些僕役們是不是偷喝幾口美酒,或者塞兩塊肥肉在嘴裡。利用自己就在廚房的便利,李烈不但在所有酒罈中下了蒙汗藥,更是在燒煮菜餚的食鹽中加了一種特殊的藥粉,一旦吃了這樣的飯菜酒肉,只怕想不趴下都難,現在卻不能讓夥計們偷吃,不然先行倒下了,卻是會露了馬腳。如此一來,李烈便忙了起來,跑前跑後的一刻不歇,倒是被魯胖子好好誇獎了幾句。
李烈謙恭的笑著,並不停下動作,及到中午時分,前面便傳過話來,早就準備好的四季鮮果,冷熱菜餚便流水樣的端了上去。
李烈的工作並不是上菜,那是要由府中精心挑選的姿容姣好的丫鬟伺候的,所以等忙過了那一陣之後,李烈便悄悄溜出廚房,向前庭走去。
方雲天今天十分高興,那可是五十大車的兵器盔甲啊,一萬把鋼刀,一萬柄長槍,還有無數長弓箭矢,這可要是裝備了部隊,戰鬥力一下子就會提高好幾倍,在他的軍隊中,真正能用上鋼刀長槍的精銳只有兩萬人,其餘人等不是鍬鎬鋤頭就是菜刀木棒,要不就是削尖的白蠟桿子,整個一個大雜燴,這下就又能裝備好幾萬人,成為自己的精銳部隊了。
所以自從聽到吳曦已到府前,方雲天就親自出來迎接,雙方寒暄半晌,這才進入正題,當然,這是雙方兩位老大現在密室裡談了好久才定下來的。
正廳擺了三張圓桌,義軍中的大小將領,教中留在鄂州的各位副壇主都在座,吳曦方面則是三個親信部將,其餘之人還是要顧忌一些的,萬一走漏了風聲,引來非議就不太好了。
二百名親衛都安排在偏廳之內,雖然菜餚沒有主廳那麼豐盛,倒是酒肉管夠,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倒也快活,不一會兒,氣氛便熱烈起來,到處都是粗豪漢子的大笑之聲。
方雲天和吳曦既然將事情已經談好,酒席一開,便開始開懷暢飲,看著流水樣的酒菜不斷端上來,吳曦很滿意的點了點頭,但願這些人真能將李烈擺平了才好。
喝下幾杯酒,季唯便向龐翱使了個眼色,龐翱會意,推說出恭,掙開裴建德端酒拉扯的手,走了出去。
由於厲墩、惠小刀、左翎都在前線,裴建德也是最近才趕回來的,姜秀又死了,那麼這護衛的任務就大多交給了龐翱的親衛,其餘護衛也都被叫到一起,賞了些加料的美酒菜餚,現在基本上整個方府都在控制之中,只等藥性發作便展開行動。
酒至半酣,季唯慢騰騰站了起來,舉起酒杯向方雲天說道:「教主,這一杯乃是季某感謝多年來您對我的幫助,季唯先乾為敬!」說著一口將酒喝乾。方雲天滿面春風,笑道:「季先生何處此言,你乃是本教主之臂膀,不須客套!」說著將酒一飲而盡。
季唯見他喝完,接著說道:「教主,在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方雲天一愣,放下酒杯,看著季唯道:「季先生這是怎麼了,你我二人還要整那些虛的嗎?快快說來!」
季唯冷冷一笑,「想當初咱們兄弟們因為不滿朝廷黑暗,官吏似虎如狼,逼得人全沒活路,這才揭竿而起,誓要作出一番事業來,可如今百姓跟著咱們反了,可還是吃不上飯,教主卻高屋廣廈,嬌妻美妾,僕從如雲,這是何道理?我們痛恨官府,痛恨髒官污吏,現在卻和這些官老爺濟濟一堂,稱兄道弟,這又是何道理?」
此話一出,滿堂皆靜,鴉雀無聲,不但吳曦這些宋將面色難看,方雲天更是滿面烏雲,面色鐵青,緊緊盯著季唯。
季唯怡然不懼,也冷冷看著方雲天。摩尼教眾人面面相覷,實是不知季先生今天這是怎麼了,竟然說出這等瘋話。
「季唯,你這是什麼意思?」方雲天臉上作色,「你還當我是教主嗎?竟敢出此狂言!」
「哈哈哈!」季唯大笑起來,「你倒行逆施,不顧百姓死活,迷惑教眾,更勾結官軍,季某便說不得嗎?」
「你!你……來人,給我拉下去!」方雲天一掌拍在桌上,厲聲喝道。
便在這時,一個怪聲怪氣的聲音拉長了聲調喊道:「來——啦——來——啦——」話音未落,一個青衣小帽的小廝顛顛地跑了進來。他向季唯擠擠眼睛,怪聲叫道:「呔!哪個竟敢惹教主大人生氣,現在男的站左邊,女的站右邊,不男不女站中間!快點快點兒!」
方雲天心中升起怪異的感覺,竟是一愣,卻見季唯噗嗤一笑,走到小廝面前,深鞠一恭,道:「見過大人!」說著,竟站在小廝身後。
吳曦也早覺得不對勁,不由面色陰沉地對方雲天道:「方教主,你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方雲天臉上再也掛不住,氣極喝道:「季唯……」
「別嚷了!」那小廝臉色一變,指著方雲天道:「真不知道你是真笨還是假笨,這都看不出來嗎?你們完了!」
方雲天大喝一聲,躍起身形,便待撲向廳中兩人,身子才拔高半尺,便撲通一聲栽倒在桌子上,湯湯水水滾了滿身,跌坐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廳中所有人都驚醒過來,卻哪裡懂得了分毫,一個個都癱在那裡,眼睜睜看著站立的兩人。眾丫鬟侍女嚇得驚聲尖叫,縮在廳角,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一條大漢走了進來,來到小廝面前,躬身一禮,「啟稟大人,外面已經控制住了!」
小廝面色一正,「好的,派兩個人,將這些人都給我捆起來!」
「是!」
方雲天不禁汗濕衣衫,這一切便如夢魘一般,怎麼都醒不過來,不禁嘶聲喊道:「龐翱,你……你背叛我!」
龐翱低頭仿若沒聽見一般,吩咐手下將反應過味兒來,正破口大罵的眾人一一捆綁結實,這才向小廝和季唯躬身一禮,走了出去。
小廝踱到吳曦身邊,看著他驚恐的眼神,笑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吳曦不得不問,今天實在太奇怪了,莫名其妙的就成了階下囚。
「我叫——李烈!」小廝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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