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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四章 鴻羽起落而殺人 文 / 吾有天下

    這只與鳳凰畫舫相較顯得小巧的白獅畫舫船頭雕刻著一對白玉獅子,模樣憨態可掬,兩隻獅子幾乎一模一樣,只有一處不同,一隻開口,一隻閉口。

    關於開口閉口也頗有說法。信佛的人稱開口獅子正念「阿」,閉口獅子在念「彌」。而勾欄主人建造成對兒的石獅子更多的是市儈傳統,開口是招財,閉口是守財,一對石獅自然意味著財源廣進。

    楚雲齊隨著詠兒到了船頭,面前一張極長的水紋木桌,木桌上面雕刻著一副橫向丈許的鴛鴦戲水圖案,上面擺滿了各色的酒盅器皿。

    詠兒讓楚雲齊先坐下,盈盈淺笑道:「我去請二爺來,這道題目由二爺來出。」

    緩緩點頭,楚雲齊頗有趣味地觀察著桌上的器皿,有玉杯玉碗、木勺木盞、牛角杯,各色各樣。

    詠兒進了艙裡,不多時,從裡面便走出一名蓄著八字須的中年人,腆著肚子,一臉酒色財氣,大概是青樓裡級別不低的龜公。

    這個被詠兒喚作二爺的走出來坐到楚雲齊對面,慢條斯理整了整緋色的袖口,才擺出明顯皮笑肉不笑的臉色,瞇眼道:「在下余老二,不敢說考較林公子,這道題目只要公子喝幾杯酒。」

    「哦。」楚雲齊舔了舔嘴唇,口裡已分泌出足夠的唾液,欣喜道,「喝酒便是題目的話,正對區區在下的胃口。」

    龜公餘二爺拍了拍手掌,隨即有一隊步履輕盈的女子從艙裡出來,手裡焦木質地的盤子裡各托著酒香飄逸的酒壺或是酒罈,橫著排開列在木桌的一旁。

    「葡萄美酒夜光杯,」余二爺端起一隻微微發著夜光的杯盞說道,「這第一杯酒,葡萄酒,得用夜光杯飲方能品出原味。」

    一名女子微微欠身傾倒那從南疆冰鎮運來的葡萄酒,身姿彎下的弧度恰好可以使一直瞅著玉人的楚雲齊可以偷窺到女子胸前曲線。

    酒未到,楚雲齊人便有些迷糊醉意了。

    「請。」余二爺伸出手,一雙手卻是白皙柔嫩,甚至比倒酒的女子還要細皮嫩肉。

    楚雲齊接過酒盞,一飲而盡,嘴中發出嘖嘖之聲。這種風雅場面總少不了幾句對美酒的稱讚,可楚雲齊這人雖然喜歡貪杯但對於品酒倒是一竅不通,向來喝酒只為喝個豪邁,說不出這酒好在何處,便只是「嘖嘖」砸吧嘴,混過場面。

    另一名纖細女子將高粱酒倒入青銅酒樽中。

    余二爺指著酒樽道:「這高粱酒最是古老,乃是杜康造酒。需得用青銅酒爵方有古意。請!」

    楚雲齊二話不說,一口吞下,嘴裡不鹹不淡,腸胃裡也不痛不癢,骨子裡卻是頗反感這種附庸風雅的喝酒方式,喝酒講究酒杯,每壇卻也只喝一杯,白白浪費許多美酒,不值不值啊。

    接下來米酒,用大鬥飲。米酒味淡,故而大斗才顯得豪邁。

    百草酒,古籐杯。古籐杯能增百草酒之芳香。

    狀元紅,古瓷杯。

    梨花酒,翡翠杯。

    玉露酒,琉璃杯。

    ……

    約莫十多杯雜酒下肚,楚雲齊面色如素。

    「好酒量!我這種喝法叫十三太保。從未見有人喝完十三太保後還能站起來走上三步,公子如能站起來走上三步,那便是過了我這道題目。」龜公餘二爺豎起大拇指稱讚。

    楚雲齊總覺得余二爺小眼神小語調有些不對,卻是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微笑道:「原來喝酒之間,用何等酒具匹配何等酒水還有偌大學問。在下今日大開眼界。」說著話兒,已站起來,方才坐著還不覺得,一站起來便感到天旋地轉。

    微微左右擺了擺頭,楚雲齊腳步走動起來,一腳伸出,後腳跟進卻是搖擺落下,重心不穩似地一下跌出去三四步,狼狽地撞入一名奉酒侍女的懷裡,臉上卻是嘿嘿笑著,若有意若無意用雙手環住那女子柔腴臀部才不至摔倒。

    「過關。」余二爺笑得如同一隻狐狸。

    接下來第三道題目,到貔貅畫舫上作答。

    接待的人是少婦風韻的女子,自稱是韓媽媽。年紀超過四十的老鴇,卻偏生似掐得出似的二十多歲的小嬌娘。

    「第三題,便是請公子跟老身手談一局。」跟那副俏麗容顏不符的,便是這聲音著實已無了年輕女子的嬌媚,有著絲絲縷縷無意便能流露的滄桑。

    黑白子,縱橫十九道圍棋棋盤。依舊是在畫舫邊上露天博弈,以示沒有作弊之嫌。

    楚雲齊先手,第一著閉眼而落,甚是托大。

    風韻十足的韓大娘落子迅速,幾乎不經過思考,顯然是此道高手。

    楚雲齊越下越是心驚,肚子裡的酒都作滿額冷汗流下,棋局之間縱橫捭闔,宛如身臨其境,步步危機。

    四面楚歌。

    背水一戰。

    十面埋伏。

    奇兵突圍。

    風起雲湧。

    風雲變換。

    「承讓了。」楚雲齊自信而笑,棋局殺伐混亂,細數下來,楚雲齊只勝了一子。

    「麟兒在麒麟畫舫艙內等著林公子。」棋局上落敗的韓大娘勾魂一笑,甜得膩人。

    對這翹臀挺胸的大奶媽不免有很多遐想的楚雲齊嘿嘿賊笑,在羨煞旁人的目光圍觀之下搖搖晃晃很不雅觀地踏入麒麟畫舫。岸邊船上遠近圍觀的人,只能在簾幕揭開的一瞬瞥到剎那的酥軟風情。

    紅燭輕羅帳。

    幽幽麝香。

    燭光下美人如酥,麟兒穿著淺薄,一身半透明的白色紗衣遮擋不住白嫩頎長的頸項,三千煩惱絲以一隻紫簪豎起,兩縷青絲從肩頭垂下隨著胸脯的起伏而動,薄施粉黛,雙頰在燭光下顯出二月花朵的嫩紅,黑白分明的眼眸裡宛如星光水影,只是微微側頭欲說還羞輕瞥一眼莽撞闖入的楚雲齊,便幾乎令楚雲齊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極美的女子。

    柔而不媚,甜而不膩,嬌而不弱,恰到好處。

    楚雲齊怔在那裡,幾乎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麟兒故意忸怩,投來幽怨一瞥,花瓣似的嘴巴輕輕嘟起。

    藉著酒意而放肆舉步,楚雲齊大喇喇坐在美人對面,眼睛直勾勾盯著麟兒的臉瞧。

    「我好看麼?」麟兒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顫動,聲音也似風中輕揚的楊柳一般。

    快要融化的楚雲齊總算知道了什麼才是名符其實的蝕骨**,不由嘴唇都有些發顫道:「好看,好看極了……」

    麟兒指著玉色小桌上的兩隻翡翠酒杯,輕聲道:「今夜是我們的大日子,先喝酒。」

    楚雲齊近乎癡呆地重複道:「喝酒……」

    交杯酒。

    曉月湖上,尋常百姓乘的木筏、殷實人家的烏篷船林立,作為一時焦點的彩雲坊的四隻畫舫極其精細秀美顯得鶴立雞群。

    熱鬧落幕結局只是他人花好月圓,大多數來湊熱鬧的人都漸漸散去。

    然而一處湖面卻有一座極恢宏的高大樓船依舊燈火通明。船身漆成貴氣的紫色,側壁鏤孔雀圖案。

    裡面有個年輕紈褲穿著正三品紫色孔雀朝服。

    紈褲李公甲經常穿著他爹三品大員的朝服出門,在渝州橫行霸道,無人敢管。如果說怕老婆出名的渝州州牧是土皇帝的話,李公甲就是渝州的太子爺。渝州州牧李翰林畏妻如虎,對夫人唯命是從,夫人極其溺愛兒子。因此在渝州最大的不是渝州牧,而是他兒子。

    李公甲坐在臨窗的紫檀搖椅上,倒拿著一本古籍《夏禹傳》裝模作樣,眼神卻是直接瞄到不遠處彩雲坊的幾艘畫舫,陰險道:「花魁招親,稀奇稀奇。麒麟畫舫上,男的殺掉,女的給本公子帶過來。」

    「是!」寬大的樓船黑暗處有人在應聲。

    楚雲齊的手僵舉著翡翠酒杯,笑看著如花似玉的美人,卻遲遲沒有喝酒。

    麟兒澀澀一笑,逕自飲盡手裡的一杯酒。

    楚雲齊放下酒杯,湊過頭到麟兒的肩膀,卻並不是等不及的猴急,雙手環過麟兒肩膀,從她後背頸口拈起一根不知何處沾染的雪白羽毛。

    重新坐正的楚雲齊將羽毛托在掌心,輕吹口氣瞧著羽毛簌簌而動,道:「這是方才詠兒衣服上的,現在卻到了麟兒身上。你不必急著解釋,看看我又沒有猜錯。詠兒、余二爺、韓大娘都是麟兒扮的,是不是?」

    自從紅雪洞天觀屠龍後便有近忽妖的能力的楚雲齊非但能將自身氣機完全隱匿,更能夠通過氣機來區別每一個人。若是有人在他面前改扮,絕不可能逃過他的法眼。

    麟兒吐出粉嫩小舌頭,嘻嘻笑道:「被你看穿啦。」

    面對**一幕,楚雲齊眼光卻是移向自己的掌心,就像是手裡的羽毛能開花似的,忽然嘴角抹起略陰寒的笑容道:「朋友既然已經到了,何必藏頭露尾?」

    他已察覺到了潛伏的危機。

    黑暗裡鐵器的光如群星閃亮。

    麟兒嬌呼一聲。

    十口金刀從黑暗裡十面破空射至,後面跟著躍動的黑影。

    楚雲齊卻好整以暇吹一口氣,手心羽毛高高朝上飛起。

    楚雲齊雙手剎那動作,一時間宛如生出了千隻手臂,將四面而至的金刀全部接住並投射回去不偏不倚正中後面的刺客,將所有黑衣刺客釘入船板或是牆壁中。

    黑暗裡還剩另外兩處十分邪異戾氣的眼神。

    兩名高手從十把金刀的掩護下已悄然接近,一個在楚雲齊背後凌空下撲,掌力炙熱如烈焰,另一人從側面衝撞而來,勢頭宛如戰車,雙手連續彈指,前後十八道氣弩射向楚雲齊。

    楚雲齊身法飄轉,連人帶凳子轉向,右手食指中指成金色,連續點出十八下,破了不同方向的氣弩,體內氣機流轉,從身體散發出璀璨星光,幾隻光柱將那橫衝來的刺客給捆住。

    楚雲齊身躍起,後面那人的蓄勢一擊扑空收勢不及直指麟兒,楚雲齊手從背後伸出,輕飄飄一掌恰好對在那人炙熱剛猛的掌力上。楚雲齊穩如泰山,那人卻被大力彈出撞破船艙「撲通」掉入水裡。

    楚雲齊身子再落下,腳剛好踏在剛才被星辰光柱完全束縛住的那人腹部,那人痛得直嚎。

    完成這一系列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的動作後,方才被楚雲齊吹起的羽毛才來得及輕輕飄到地上。

    楚雲齊彈指之間便能殺人,何況是羽毛起落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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