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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五章 本非玉樹臨風 文 / 吾有天下

    「誰派你來的?」楚雲齊眼神狠戾,腳底踏在依舊被星辰光柱束縛的那人腹部一陣挫動。

    被楚雲齊掌擊刺客而撞破的船艙漏洞裡冷風吹入,紅燭光影搖曳,十口金刀如掛畫般將十名刺客釘入壁裡,這些刺客相對幸運一擊而斃,不必再受折磨拷問。

    麟兒縮著身子雙手抱住腦袋,花容失色。

    楚雲齊腳底那人桀桀怪笑,臉龐扭曲,從嘴角流出一股黑血,立時而斃。原來舌下早含著烈性毒藥,一旦失手立即自盡,無愧為是專業的殺手。

    「不用怕。」楚雲齊清淡安慰一聲麟兒,卻並不憐香惜玉安撫麟兒,反倒走到窗邊,深沉注視黑幽幽的湖水。

    湖水中有一絲波紋朝遠而去,方才被擊落水的那人,逃走了。

    沒有想要追擊的楚雲齊忽然覺得腰部一緊,卻是麟兒壯起膽子走過死屍而環住他腰間,聲音慼慼道:「我好怕。」

    「只要有我在,沒什麼好怕的。」楚雲齊很是自傲地說道,將修長的雙手輕拍麟兒的雙手。

    前後一盞茶功夫,楚雲齊竟然幾乎完全忽略掉美人的存在,望著幽幽湖水出神。星斗分明,投射入水中,在浩瀚煙波中閃動,細細夜風襲來,岸邊垂柳綠楊枝條拂動,遠近幾處蛙聲,本是極靜謐而祥和的美景。

    麟兒小鳥依人地將頭靠在楚雲齊背上,如蘭的氣息隔著薄綢衣服而觸到楚雲齊的肌膚。

    難得的是,楚雲齊竟不為所動。

    有著更多事需要去關心的楚雲齊注意到四周已經很靜了,一頓飯前還熱鬧如集市的地方只剩下孤零零這一隻畫舫,就連原本跟麒麟畫舫一起的同屬於彩雲坊的其餘三隻畫舫也全都沒了蹤影。反常的平靜顯得十分之詭異。

    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背後玉人的體溫,楚雲齊眼眸裡映出了林立的燈火船艦。

    船用縱帆,大小能納十多人,兩舷置浮板形如鶻翼,牛皮蒙在木板上作為女牆,上設置數只拍桿,每間隔一段距離便有巨型箭弩的大號弩孔,船上的甲士身穿甲冑反射著亮光,每兩人中一人持矛,一人持弓弩。

    一共十多隻水師船艦,劈波斬浪而來,將麒麟畫舫團團圍住。

    楚雲齊眉頭輕輕皺起。麟兒安心地閉著眼,將柔滑如水的身體緊貼在楚雲齊背上。

    將楚雲齊麟兒團團圍住的船艦中,有一隻戰艦顏色是與眾不同的紫色,船頭一名年輕公子,衣著華貴,身邊兩名怒目錚錚的悍卒持著寬大盾牌蔽翼。年輕公子李公甲方向正對著臨窗的楚雲齊,搖著一把酥軟風情的白扇,淡淡談笑:「船上的仁兄如果想留個全屍,死得像個人樣,便麻煩將船上的美人兒恭敬交出來。」

    楚雲齊皺起的眉頭悄然舒展,將手朝側後方一引,一隻將刺客釘在牆上的金刀高速震動著脫離牆壁,剎那飛到楚雲齊手裡,楚雲齊看似隨意地拋出金刀。

    金刀宛如天外一顆流星飛躍,直擊傲慢無禮的李公甲。

    李公甲脖子朝後一縮,兩旁的衛士將盾牌交錯擋在李公甲身前。「奪」的一聲,金刀如擊敗革破開盾牌,劈在李公甲鼻子上,那股猛烈勢頭直帶著李公甲朝後飛起撞在船舷上。

    魂不附體的李公甲摸了摸被砸出血的鼻子,顫顫地望著落在腳邊的金刀。一船精兵甲士皆是倒抽一口涼氣,挨得近而且眼力不錯的甲士暗道幸好只是金刀刀柄砸中了公子爺。

    「放箭!」驚嚇之餘暴躁非常的李公甲倉皇揚手下令。

    頓時箭如飛蝗而至。

    楚雲齊腳步稍頓,極輕的頓腳以至於靠著他的麟兒依舊安穩地緊貼著他,熨帖著相互的體溫。

    然而那只畫舫卻宛如神跡,翩然飄飛起來,離地三丈,躲開大半的箭矢,其餘箭矢也都只是在無關緊要的部位刺透畫舫,舫上二人秋毫無傷。

    十幾戰艦上百精英水師目瞪口呆,忘了繼續攻擊,仰頭注目那飛天的船艦。

    「發什麼呆!給本公子連人帶船射下來!」李公甲風度盡失,狂吼咆哮。

    一眾精兵水師得令,調整箭矢如雨射出,並將長矛以極大膂力擲出。

    楚雲齊再頓腳。

    畫舫便在半空中漂浮著前進,啟動迅速,剎那間便如一隻白玉的箭矢飛逝而去,消融在夜色裡。

    感受到迎面刮過來刺骨的寒風,麟兒好奇地睜開眼,將頭的位置角度調整,下巴抵在楚雲齊肩上,只見兩面的景物倒逝而且皆在下方,驚奇道:「我們是在飛麼?」

    楚雲齊委婉而笑:「其實剛才我只是在糾結要不要將那些人全都殺了,可向來慈悲的我似乎不怎麼忍心下手。」

    麟兒忽然嬌軀一顫,感到了自己正依靠的這名男子身上深深的寒意,那種殺人如麻、以人命為草芥的冷血氣息。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正倚靠著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畫舫飛逝不息。舫內還有十具被釘死的屍體,耳畔風聲呼嘯卻細微能聽到血液汩汩流動的聲音,自己精心佈置的閨房已經成為了流血的地獄。

    楚雲齊感受著沁涼的風撫慰著自己躁動不安的血液,殺人流血的那種狂躁伴隨著漸漸蒸發掉的汗水而消失,淡淡的甚至語氣有些微弱道:「讓我靜一靜。」

    麟兒自覺地往後退了數步,卻又不敢離得太遠,臉上神色楚楚可憐,雖然害怕卻不敢出聲,更沒有在這種場合撒嬌的膽量。

    殺人飲血的感覺總是不好的。

    這些年來楚雲齊該殺的不該殺的人只怕早已過百,然而每次手裡沾染血腥後喉嚨裡心裡總有一種無法消除的噁心,並有著深深的憎惡。憎惡仇敵的挑釁,也憎惡自己滿手的血腥。

    麟兒在近處找了一處離橫陳的屍體足夠遠的角落,蹲下蜷縮成一團,恐懼敵不過疲倦,沉沉睡去,猶自將兩把冷汗緊緊攥在手裡。

    一夜無眠的楚雲齊嘴角始終帶著自嘲的笑容,眼前旭日已衝出地平線的束縛,躍然而生於天際,光與熱宛如可以包容一切的救贖。

    只要每天睜眼還能見到柔軟的陽光,那便是極好的。

    麟兒醒來時,發現自己已在柔軟的床上,蓋著粉紅百花錦被。

    狐疑環顧,發覺依舊是在自己的麒麟畫舫裡,陽光從船艙壁的漏洞裡肆無忌憚地進入,有些刺眼。

    明亮光輝的照耀下,可見那些有著金刀刻痕的地方屍體已全被搬走,而且血跡也被細心地洗掉了。而那個完成了這一切、有時心思也頗細膩的楚雲齊正襟危坐在小桌前的凳子上。

    並不想打擾楚雲齊的麟兒慵懶翻身,發現自己外面的衣服已全被剝掉只剩貼身褻衣,面帶嗔怒輕含怨怒瞥了一眼那個閉目練氣的楚雲齊,臉頰微紅,暗想這姓林的傢伙果然並非是純粹的正人君子。

    換了一身翠水薄煙衣衫綠草百褶裙,對鏡細細整理妝容後,麟兒婉約走出艙外。

    畫舫依舊在曉月湖上,那個膽大心細的楚雲齊駕駛空中畫舫在夜風中兜了一轉之後竟然有膽回到原先的湖上,倒是頗聰明的做法,正是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昨夜裡滋事的紈褲做夢也猜不到他們敢回來。

    「昨晚睡得可好?」輕手輕腳的楚雲齊不知何時便已站在了麟兒旁邊,忽然發聲駭人不淺。

    麟兒下意識地身體一顫,穿著風韻而酥胸半露的風景也是顫巍巍的誘人,她小嘴撅起伸手要輕輕捶打楚雲齊胸口。

    楚雲齊一把抓住她手腕,卻是用上了幾分力度,並非一味調笑但臉上神情頗不正經直直瞅著麟兒胸前,道:「你有什麼目的,不必跟我裝。」

    麟兒不明所以,好奇瞪大眼,伸出左手來解救自己被抓住的右手手腕,滿臉嬌嗔和不解。

    「我就跟你直說吧。」楚雲齊順勢便又將麟兒另一隻手抓住,將她整個人輕輕一帶,便將她柔腴身體橫摟在懷裡,笑吟吟道,「就算我勉強過了那三道刁難人的題目,可是昨天危急關頭你完全可以棄我而去。可是你沒有,為什麼呢?自然不是因為你已經愛上了我。我這個人萬般無奈卻只有自知之明這一般好處,我並非是玉樹臨風令人一見鍾情的男人,流落風塵的你自然也不是心地善良不忍離棄的女子。所以直到現在你依然沒有離開我的意思,應該是另有目的。」

    麟兒委屈地閉上眼,睫毛輕顫有淚珠宛如梨花帶雨,放低聲音柔柔道:「你為什麼對你自己的魅力沒有信心?我或許並不是有情有義的女子,但只願跟著我瞧得上眼的男人。」末了舔了舔嘴唇,香舌卷吐,甚是誘人。

    那個不解風情的楚雲齊卻是忽然撒手,任這個風塵名妓尤物花魁撲通掉在船板上。

    麟兒摔落下去嬌聲呼痛,惱怒睜開眼來,卻是正見著楚雲齊縱身跳入水裡,濺起一串細小水浪。

    「林公子,你,你不要走啊……」麟兒的手無力地往半空裡抓去,卻抓不著楚雲齊半點影跡,最終智能默默無語凝噎。

    輕咬著嘴唇,麟兒宛如落花坐於船板上,眼神癡癡凝滯在楚雲齊投身之處。

    「想清楚沒有,告訴我你什麼目的?」猛然楚雲齊的聲音卻是突兀在麟兒身後出現,這傢伙潛入水裡只是好玩兒似的從畫舫另一面繞了上來,只為了嚇麟兒一跳,結果只是弄得自己渾身濕漉漉。

    麟兒大喜轉過身瞧著狼狽的楚雲齊頭髮糾纏如水草,不知是該笑還是該鬧,表情依然是很不滿意眼前男子對自己的戒心。

    「我比較喜歡有話直說的女子。所以只要你講出事情原委,需要我幫忙的話我一定不遺餘力。可是別在我眼前演戲了,我從你的身體還有氣機都可以明顯判斷出你並不單純是一個柔弱的女子,而是一個頗通練氣的修行中人。而且根據昨晚對子上的驪珠符陣難倒了一大片好漢,足見你在符菉佈陣方面的道行很是不弱。」楚雲齊一口氣將自己的判斷推論說出,很多時候他都想通過最直接最簡單的方式來瞭解一切真相。如此開誠佈公,沒有掩飾的語言,是他真誠交流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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