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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偷雞 文 / 浣城歌

    這一天,蕭飛似乎覺得一切都如往常一樣,一樣的陽光從東方的山巒之間探出頭來。一樣地將和煦的光芒撒向這座位於山村之間的學校裡。

    深冬時月,萬物蕭條,一切已然沒有了當初蕭飛來到學校時候的那般景象。

    一切就好像蕭飛的成長過程,從初夏的熱情與好奇漸入秋季的平靜與認識,再到現在的習慣與熟識。趴在宿舍窗台上,看著外面來往匆匆的學子們。或是大包小包,或是輕裝簡行,但一致的都是那充滿喜悅的表情。

    年末了,一切都好像來得很突然。都說美好的日子過得讓人混然不覺,看起來,從當初到現在,蕭飛的日子過得還算滿意,要不然,怎麼會不知道時間已經悄悄過了半年。

    「怎麼了?又開始感傷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時間過得有點快罷了。」天亮選擇了第二天回家的車,這個習性向來與大眾不同的傢伙,卻是蕭飛最好的兄弟了。說著,天亮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遞給蕭飛。

    蕭飛笑了笑,接過煙來:「少抽點兒吧,再抽,明天你該走著回去了。」

    「回不去就不回了,反正你小子就在這兒過年。大不了,跟你姐你們在這兒過,我不愁會餓著!」嘴裡叼著煙,煙頭的青煙熏著他半瞇著一隻眼。

    「就算是我同意,你家裡也不同意啊。大過年的跟我在這兒過年!」

    「嗨!也就是說說,過年的時候誰不想在家裡呆著。那大年夜的時候,又是餃子又是酒,加上那春晚什麼的~雖然不太喜歡看,但我就是喜歡那種感覺。你不知道啊!一家子圍著桌子邊吃邊聊,邊看那春晚……」天亮越說越激動,但苦於詞窮,說到後面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溫馨」

    「對!對!溫馨!」剛剛堵住的思路,藉著蕭飛的一句話,頓時讓天亮覺得豁然開朗。手不住地拍著蕭飛的肩膀,以示對蕭飛為自己解一時之憂的感謝,卻不知自己手勁過大,只是拍得蕭飛齜牙咧嘴。

    「哎~溫馨是溫馨~就是有些孤獨。」天亮邊說,邊若有所思地轉身環視著宿舍裡的一切,宿舍裡這幫傢伙除了京龍在走之前將床鋪稍微捲了一下之外,其他幾個都無一例外地保持著早上剛起床時的樣子。

    「咱們這一波80後,還沒來得及享受青春就快要老嘍~」

    「打住吧你~現在高中還沒過完,你老個什麼啊~別一副老氣橫秋,要死不活的樣子。現在我們正值青春,我看,咱們也浪費了半年了,還有兩年多的時間要走,剩下的時間好好利用吧。」

    「你也說了,兩年多的時間,折合成天還要好幾百天呢。青春就是要學會放縱,年輕時候不放縱,老大徒傷悲。」天亮搖頭晃腦地說道。

    蕭飛被天亮也說得是一時無語,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看著他,然後默不作聲地抽煙罷了。

    外面的喧囂聲越來越少,隨著日漸中午,學校裡那原本堵在學校門口的人群已經空空如也,只剩下大門口一些留散下來細紙碎片,雜亂地丟棄在學校門口。

    從早上在廁所依舊按照老習慣,抽完一根煙才算上了一次廁所之後,兩人便鑽到老秋的飯店裡一直到中午。

    還是那些已經幾乎都可以倒背如流的電影劇情,一盤花生米外加一盤西紅柿炒雞蛋,兩瓶二鍋頭,便是兩人一上午的光陰打發的方式。

    兩人從飯店出來以後,皆已是微微上頭。走路雖然不至於東倒西歪,但也是行雲走柳。回到宿舍裡,兩人各撿了一塊床鋪便昏昏睡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日落西山,外面灰黑色的夜幕已然悄悄降臨。

    雖然人已走得差不多了,但學校裡的路燈依舊長明。偶爾地,依舊可以看到一兩個學生從操場上走過。這些尚未回家的,大都懷揣著自己與眾不同的理由。正如此時頭頂微微沾著落日桔紅的雲,相似卻不相同。

    「該起來了,沒事做了!」蕭飛看了看窗外,走到天亮床邊,一邊試圖將天亮從床上叫醒,一邊對其上下其手搜尋著醒來之後必須要做的事所需要的東西。

    而天亮似乎很享受這種被人折磨的感覺,任由蕭飛在那裡折騰,他倒是一臉的愜意。當蕭飛費盡周折從其口袋裡摸出一包有些發皺的香煙並點上的時候,那熟悉的味道正如一劑清醒劑,讓原本還在酣睡中的天亮睡意全無,從床上坐了起來。

    似夢似醒地看著對面床上坐著的蕭飛,漆黑的屋裡只有那一閃一滅的煙頭的火光顯得猶為耀眼。

    「睡了多久?」

    「估計有三四個小時了。」蕭飛答道,「這下好了,今兒晚上估計一時半會兒是睡不著了。」

    聽蕭飛這麼說,天亮索性又躺到了床上,長長地出了口氣。摸到枕頭邊上的煙盒,從裡抽出根煙點上,頭枕雙手頂著頭頂的床鋪若有所思。

    「你吃過**。」

    「我拷,你怎麼說話呢。你才吃過那東西!」

    「你大爺的,我是說你吃過**!」

    「你吃過?」蕭飛誤將天亮這個本就不純潔的傢伙嘴裡偶爾吐出的一句稍微純潔一點兒的話又歸列到了不純潔的範圍內,對於這個有著巨大涵蓋範圍的名詞,一時之間不敢作出回答。

    「肯定吃過嘛!不過以前的是燉的或者炸的,好久沒有吃過烤的了。」天亮邊說,邊若有所思。

    話到了這裡,蕭飛方才真正肯定天亮說的是什麼。

    「那既然如此,晚上咱去鎮上,找上良子他們,找家館子給咱烤一隻?」

    「得了吧,我來這兒的頭一個星期,就把那鎮上的館子找遍了,烤羊肉串的倒有是,烤雞的沒見過。」

    「真不知道你小子當初來到學校裡,是為了幹什麼。第一個星期,我連這裡的人都還沒認熟呢。」

    「從小就在山裡跟著村裡的孩子們,捉山雞,捉斑鳩。狼都見過,這人又算什麼?再說了,早晚不都得認識,有那時間,還不如早點兒先把自己最重要的事情解決。」

    「我拷,真看不出你是如此之人\」

    「你不知道的事兒還多著呢……」天亮笑道,「走,今兒晚上帶你開開眼。」說完,從箱子裡找了件厚衣服,拿起床頭的半包煙就往外走。

    「去哪?」蕭飛看著天亮,有些不解地問道。

    「好地方。」走到門口,天亮轉過身來一臉神秘的笑容。「對了,帶上件兒厚點兒的衣服,今兒晚上指不定幾點回來呢。」

    一路上,蕭飛幾次三番想要問清楚天亮到底要去哪裡,但這小子似乎並沒有打算將這個消息提前告知蕭飛。兩人一先一後,從老秋那裡買了兩瓶二鍋頭,外加一包煙之後,便向學校後溝的操場走去。

    雖然時間還沒到深夜,但學校放假的頭一天,學校裡已經是人煙稀少。雖然零星有幾幢樓裡亮著燈,但去過的都知道,那大樓除了一樓有個看樓的大爺之外,其他的燈都是過道裡的長明燈。

    越往裡走,燈越來越少,到最後二人只能借助從老秋那裡借來的充電式手電筒照路。而以往兩家深居於溝內的村民今天也異常詭異地集體沒有在家,原本就一片漆黑的溝裡,此時寂靜地只能聽到兩個的腳步聲以及走路時候的喘息聲。

    「幹嗎啊?」又走了一段距離之後,蕭飛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

    「吃雞啊?」天亮邊走邊說。

    「這地方哪來的雞?」

    「這地方的雞才正宗!」

    「我~去,你打算偷雞?」

    「別說這麼難聽,這不叫偷,叫借。」天亮停下腳步來,對蕭飛笑了笑說。

    「借個什麼啊,你這是有借無還啊!」

    「你還吃不吃?」天亮回過頭來,小聲地對蕭飛問道。「吃個雞又算得了什麼!反正明天就回家了,誰能知道?」

    看著這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原本還有些擔心的蕭飛,定了定神點了點頭。自己長這麼大雞腿吃了不少,但真正的烤雞還真沒吃過,電視上看到過不少,那種提著只整雞,一口酒,一口肉,大塊朵頤的樣子,想起來都只嚥口水。

    「安穩等著,我去去就來。」天亮把蕭飛領到一處比較隱蔽的角落,叮囑完之後轉身快速跑了出去,黑夜裡,依稀可以看到一個矯健的身影在黑暗中快速移動。

    沒有任何行動經驗的蕭飛只能安安穩穩坐在這個角落裡,像一隻被安放在陌生地方的小貓,有些害怕但又好奇地蜷縮在角落裡,靜等著天亮回來。

    深冬的夜裡,靜得出奇,以往那些潛伏在草叢裡的不知明的蟲子,在入了冬之後都安靜了下來。這種感覺蕭飛覺得很不適應,加讓這漆黑的夜裡,讓自己覺得這個空間突然間顯得很不真實。

    蹲在草叢裡久了,腿都有些發麻。但現在的他又不敢隨便活動,摸遍了混身上下,才想起來煙在天亮的身上,百無聊懶地,只能從身邊隨便揪了一根乾枯的野草叼在嘴裡。

    幾乎是同時,遠處傳來幾聲狗的叫聲。繼而狗的叫聲從狂吠變成哀嚎,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幾聲雞的驚叫,然後很快地,一切又歸於平靜。

    接下來的幾分鐘裡,時間似乎過得十分漫長,直至天亮滿載而歸的時候,蕭飛已經蹲在草叢裡快要睡著了。

    「你小子倒是樂得輕閒,看!」天亮說著,將一隻已經清理好的雞提著展示在蕭飛的面前,「現在需要的就是一些泥,然後咱們就找個地方點上火,安安穩穩等著吃了!」

    「剛才那狗是怎麼個情況,沒咬到你吧。」

    「就他們那狗?現在早睡著了。」天亮說著,將包裡的一個空酒瓶扔到草叢裡。「有這瓶二鍋頭,我估計那狗到明兒中午也醒不來!」

    「我拷,你小子夠損的!」

    「我已經待他不薄了,今天我想吃的是雞而不是狗肉。它應該慶幸。」天亮嘿嘿一笑對蕭飛說道:「現在就是找個好地方享受美好生活的時候了!」

    所謂的美好地方,也只是意義上的美好而已。

    如果從外人的角度來看,這裡只不過是一座廢棄的發電站,雖然院落外面的鐵柵欄門依舊緊鎖,但邊上碼好的一些碎磚頭已經明顯地告訴別人,這裡已經被別人來過不止一次了。

    進了院裡,原本的水泥地面上已是雜草從生,院落的東南兩角各放置著一個巨大的已經廢棄的變電器,而在不遠處,不知道是何人在何時種下的兩棵樹木隔著中間的過道遙相互應。

    幾級破舊的台階以及兩旁延伸出去的小型平台上,雜亂無章地堆放著一些早已破舊地沒有任何價值的器材,而正對著台階的門口,門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人拆走,只留下一個偌大的門口,黑漆漆的屋裡不時透出一絲陰冷。

    「你選這地方,這是吃雞還是找死啊!」蕭飛緊跟著天亮,邊走邊四下裡緊張地環顧著,每一個漆黑的角落裡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他。

    「這地方我找了好久了,還是上次上體育課的時候,偷著找地兒抽煙的時候發現的。」天亮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提著雞進了屋裡,輕車熟路地走到一個牆角,從懷裡掏出打火機來,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了根蠟燭點了起來。

    「原本就打算著來這兒過夜的,一直沒找好機會。這蠟燭放這兒這麼久了,想不到還能用。」天亮自顧自地說著,然後從一旁的屋子裡搬出一小摞乾草,沒過多久,火光便將整個屋子照得通亮。

    添了幾把乾柴之後,天亮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我草,壞了。忘了取點兒水和泥了!」說著看了一眼蕭飛,後者一臉的不知所措。

    「要不,你取點兒去?」

    「我草,這大黑夜的,你讓我從哪弄去,你個野小子膽子大,要去你去!」

    「那行,我去,你在這兒看著啊!」說著,天亮起身就要出去。

    「我從電視上看都是用烤的,非得用泥啊?」蕭飛一個人在這地方呆著,還不如讓他出去,但礙於面子又不敢說,只能想著別的法子試圖挽留天亮。

    「你沒看到這雞毛都沒去乾淨,用烤的,你不怕喇嗓子?等著吧,不遠,我在外面找點兒就回來。」沒等蕭飛再說話,天亮三下兩下跑到院裡,腳底一借力便爬到了牆上,四下看了看,然後跳了下去。

    屋裡的蕭飛看著漆黑的外面,試圖集中全部的精神去捕捉天亮那走動時產生的聲響。身後的火堆裡不時地發出一陣辟啪的聲響,搖曳的火光將蕭飛一個人的身影投射到牆上,如此時的心境,顫抖,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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