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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八章 三年之約 文 / 鴻澤滄海

    「段義!」這是他昏迷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似乎是那白衣女子。隱約間,一雙冰冷的手掰開他的嘴,有香氣撲鼻的東西入得口中。

    他很餓,狼吞虎嚥……

    待得再次醒來,段義仍在雪峰上,然而身旁卻多了溫暖的火堆。那白衣女子,坐在他的對面。

    「你怎麼會虛弱成這樣?」白衣女子冷冷道。

    段義道,「我傷勢未癒……」

    「胡說八道!」白衣女子喝道,「我檢查過,你根本沒有傷!」

    「我……我……」段義說不出話來,唯有默然。

    白衣女子站了起來,激動道,「我剛才又下去看了,那些蘑菇早就被吃完了!是你自己餓著肚子讓我吃飽,才撐到現在對不對?」

    段義默然,不敢看她的眼睛,撇過頭去,道,「那些蘑菇根本不夠兩個人撐五天,一個人活下去總比都死了強。」

    她不敢置信的盯著段義,眼中說不出的複雜。那是怎樣一種感情啊!是感激,是憤怒,還是無助的淒然?

    「誰要你救我!」白衣女子嚎啕大哭,淚水如決堤洪水蔓延心房,「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感激你!不會!我永遠不會!我只會恨你,恨你一輩子!」

    「什麼女人,好心當路肝肺,主人我就說過這女人不值得付出!」腦海中,小銀氣憤難當。

    心竟好痛,連呼吸亦覺窒息。

    段義臉色一白,卻強自裝出一副冷冰冰口氣,「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並非要你感激我,我只是實現自己的承諾。我說要用生命護你安全,我做到了。你要恨,還是感激,隨你便。」

    白衣女子慘然盯著段義,向後跌退幾步,想要說什麼,終於未曾開口。

    二人默然,唯有火焰嗶嗶啵啵作響。雖相對而坐,卻似乎相隔千山萬水。

    「為何要這麼傻……」許久白衣女子低聲抽泣,口中重複喃喃,皆是這幾個字。

    看著她那麼傷心,段義的心,竟也沒來由的一陣絞痛。

    「為什麼我的會心痛?我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她麼?段義你真的能絕情斷義麼!」他反反覆覆問著自己,卻不敢承認心中早已認定的答案。

    便在此時,白衣女子忽的抬頭來。嬌容上,兩道淚痕兀自清晰。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些許淚珠,令她如帶雨梨花般清晰。

    這一刻,他竟不能再狠心!他騙得了自己,卻騙不了那顆火熱的心。內中有一個強大的聲音在狂吼,「抱緊她,保護她!」

    也不知哪裡來的力量,段義竄了起來,緊緊抱住了她。伊人掙扎兩下,可那灼熱的胸膛融化了她。她無力,淚再也止不住,不知是幸福還是苦楚。

    「你知道麼?」白衣女子輕輕推開了段義,柔聲道,「你知道麼?我從前接近是你騙你……」

    「我不在乎!」段義斬釘截鐵道。

    嬌軀猛顫,沉默許久,白衣女子才繼續道「在天宮中,任何人不可有兒女私情。沒有師門的允許,女子是不可與任何男子結合的。」言及此,她臉色羞紅,更是美艷,「如果被師門發現,雙方都會被處以極刑。」

    段義卻是一驚,想不到世上竟有這般冷酷而不近人情的門規,「那麼你……」

    蔥白般的細指堵住了他的嘴,白衣女子柔聲道,「你聽我說完好麼?金萱兒深知天宮門規,是以故意毀我清白,就算她不殺我,師門也不會放過我。可是她卻不知道,師門中還有一個規定,如果女子親手殺了男子,便可網開一面。」

    「糟了,主人,她不會殺了你吧。」小銀駭然驚呼。

    段義卻無絲毫異動,因為從她的眼中,只有柔情,沒有殺機。

    果然只聽白衣女子道,「一開始,我本想殺了你。可是當你願意犧牲自己,救我出去;當你寧願自己餓死,也要讓我活下去……我突然發現,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原來心中早已種下你的影子,這一輩子也無法磨滅。」

    聽得她真情流露,段義再也忍不住,再次將她擁入懷中。兩顆心終於破開堅冰,走到一起。

    「可是,我們不能在一起。我不想你死……」懷中伊人,泣不成聲。

    「放心,我們都不會死。相信我,我們會好好活著!」段義心中一痛,堅定道。

    「他們會殺了你的。」她口中的他們,自然指的是師門。

    段義只覺胸中湧起一股沖天豪氣,這一刻,他只想擁有強大的實力,保護她!他正視著她,以無比堅定的口氣道,「堇兒,你放心!我段義定會勤加修煉,獲得強大力量,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你!」

    望著那雙灼熱的眼睛,白衣女子心中暖洋洋,喜極而泣,「還有三年,我這一代女弟子便會由師門安排婚事。如果你能在三年內修煉到五重天,或許……」她沒有再說下去,似乎也明白,要段義在三年內從一重天修煉到五重天是強人所難。

    然而段義心中卻湧起強大的鬥志,激昂道,「我就是拼了命,也定會在三年內修煉到五重天!」

    不容置疑的神色,徹底震撼了白衣女子。她輕輕點頭,檀口輕吐,「此生,君不來,我不老。」

    段義心頭一熱,寧靜而美好的氣氛,蔓延在二人心房。

    突然,一聲清脆嘹亮的聲音打破這美妙。

    段義抬頭一看,只見一頭似鳳凰般的青色大鳥在天邊盤旋,一個聲音疾呼,「師姐,你在哪……」

    白衣女子慘然大變,「她們找我來了,我們要暫時分開了。不要讓人知道,否則你就危險了。」

    段義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道,「我知道。」

    白衣女子嫣然一笑,似海棠花綻放。她轉過身去,運足真元,大喊道,「師妹,我在這裡。」

    柔美的聲音,傳遍整個雪峰,何人不聞?只聽得那青鳥一聲輕鳴,俯衝而來。不片刻,勁風颯來,捲起冰雪,青鳥落在雪峰上。

    「師姐,可算找到你了。」青鳥背上,赫然站在一個十五六歲少女,俏臉上說不出的驚喜。女談不上傾國傾城,卻甚是靈動,特別是那水汪汪的雙眸,似乎會說話一般。

    她身著鵝黃色長裙,身材頗為高挑,手中握著一柄長劍。雙方相距尚且四五丈,但見她輕身一縱,臨空折身,如飄絮一般落在白衣女子跟前。

    行家一出手,立知深淺。僅僅一個起落,便知她修為不凡。

    就連小銀也驚呼道,「怕是有三重天修為吧!這是什麼世道,年紀輕輕便如此了得。」

    段義暗凜,這少女明顯是天宮弟子。一個十多歲少女便有如此修為,那麼天宮中更是臥虎藏龍。天宮的實力越強大,他和堇兒的阻力便愈大。

    可是他卻毫無懼意,反而鬥志昂揚!火熱的心鞭策著他,修煉!修煉!強大,強大!

    少少女走到白衣女子跟前,驚詫道,「堇兒師姐,你怎麼哭了?」

    白衣女子勉強笑道,「哪有,不過是風沙迷眼罷了。」

    少女見她臉上淚痕未乾,哪裡會信,急切道,「是誰欺負你了?」她霍然將目光投向段義,冰冷如霜,「是你?」

    不等段義回答,一個重重的耳光便扇在他的臉上。

    段義數日未曾進食,已是虛弱無比,再受一擊,更是雪上加霜。鮮血從口角流出,他連站穩的力氣都欠奉。

    他憤怒,雙目中噴出騰騰怒火,死死盯著那少女。

    「看什麼看!想死麼!」少女大怒,鏘的一聲長劍出鞘,劍鋒抵在段義咽喉。

    「李玲師妹,把劍放下,不管他的事!」白衣女子搶了過來,奪下長劍。

    少女不敢置信看著白衣女子,頗為驚懼道,「師姐,師父說全天下的臭男人都該死!難道你喜歡上這個廢物小子了?那可是要受萬劍穿心酷刑的!」

    白衣女子臉色一白,強道,「他不過是一個不相干的人,你不要多想。」說著,她向段義投去哀求的眼神,不想段義與少女起衝突。

    「呵呵,我想也是。」少女笑道,「以師姐的相貌修為,豈會看上這等沒用的東西。」

    「是可忍孰不可忍!主人,這臭丫頭欺人太甚!」腦海中,小銀狂怒。

    段義明白了白衣女子眼眸中的深意,挺直了腰板,傲然道,「我確實是不相干之人,但我不是廢物!而你們,也不見得高人一等!」

    「你還敢頂嘴!」少女怒喝一聲,又欲動手。

    白衣女子拉住了她,道,「算了,咱們還是快走吧,免得師父擔心。」

    「哼!今天就饒過你!」少女瞪了段義一眼,拉著白衣女子朝那青鳥行去。

    就在她們離開之時,段義忽的見白衣女子起身之處,掉下一枚玉牌。玉牌有半個手掌大小,通體翠綠,碧光盈盈。段義撿起玉牌,只見一面刻著「天宮」二字,一面刻「李堇兒」三字。

    緊握著玉牌,或許這將是他三年中唯一可以睹物思人的東西。

    此時二女已經上了青鳥,少女驅動青鳥,以盛氣凌人的口氣道,「小子!也不照照自己德行,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配不上我師姐!滾吧!」她何等聰慧,早看出二人不對頭。

    惡毒的語言刺入心臟,段義竟未感覺到絲毫憤怒,心反而冰冷。他抬起頭,盯著白衣少女,冷然道,「我段義現在雖一無所有,但我還年輕,我還有機會!莫欺少年窮!三年後,我定打上天宮,將你的高傲踩在腳下!」

    「哼!就憑你……」少女還想說什麼,卻被白衣女子擋住,「段義,我叫李堇兒。如果你想打探你義父的消息,可以去落馬鎮找找線索,那裡的山賊和魔教脫不了干係。」

    最後一句,她以傳音之功送入段義耳中。「莫忘了我們的三年之約。」

    一聲嘹亮鳥鳴,青鳥振翅高飛,很快便消失在天際。

    「三年,三年。」段義口中喃喃,捏著玉牌,朝雪峰頂攀去,尋找義父的下落。

    好不容易爬到山頂,段義就覺身後突然多出一人,一個森冷的聲音響起,「你千不該,萬不該撩動師姐的心。為了她的安全,你必須死!」

    「李玲,你好狠的心!」

    段義還來不及回首,已被擊飛,跌落層層雲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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