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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囑咐 文 / 鴻澤滄海

    清晨的陽光,漸漸變成了晌午的烈日,更加熾烈。可就在那一刻,連太陽的光輝都被那沖天的氣勢震撼了。

    一黑一白兩股火焰如兩條火龍纏上銀弓,最後相互交錯,盤踞其上,難分難解。銀弓在段義手中變成了世間最厲害的武器,發出了他最強悍的一擊。

    風起雲湧,狂沙走石間一道黑白相間的火焰箭激射而出,僅僅在空中停留了剎那,便一閃而逝。而它剎那間的光芒,卻在李縞的眉心留下了拇指般大小的一道黑洞。

    也正是這道黑洞,要了他的第二次生命。

    他渙散的目光中,竟有震撼的神色。大口張了張,想要說什麼,卻只發出嗚嗚聲響。

    砰!

    剛剛歸於平靜的天地,陡然一聲震響。只見李縞的身子爆裂開去,化作漫天齏粉,隨風而逝。爆炸產生的強烈氣勁更是將周圍震開一條大坑,好不厲害。

    這便是同時施展黑白火焰的強悍之處,他可以焚燬世間一切,令對手飛灰湮滅。

    「哈哈,主人,你贏了!不過李縞真夠慘的,死了兩次,我為他默哀。」小銀高興道。

    「箭魔說得對,箭術才是弓手真正的殺招。」段義悶哼一聲,方纔那一箭幾乎耗盡了他的真元。此刻只覺渾身癱軟無力,難以動彈。然而他的心卻是激動的,因為就在那一剎那,他才真正明白箭術的真諦,弓手的真諦!

    弓舞只是輔助,箭術才是根本!

    他的箭術固然不凡,弓舞亦輕車熟路,二者相合,實力更上一層樓。心間一股熱血湧上心頭,他終究是敵不過一身的傷痛,昏了過去。

    在他失去意識的一剎那,他看到一個青影疾掠過來。「想必是箭魔前輩吧。」心中冒起最後一個念頭,世界陷入黑暗。

    當他再次醒來,已經身處一張木板床上。他打量著四周環境,屋中陳設極為簡單,卻一塵不染,十分乾淨。他猛地一驚,「自己怎麼出現在草廬之中!這草廬是箭魔前輩和他心愛的之人的舊居,我豈能褻瀆。」

    當下他不敢再睡,一個轱轆爬了起來,便欲退出門去。

    便在此時,門嘎吱一聲開了,正是箭魔那頎長的身形出現在門口。

    「前輩,我……」段義便欲解釋。可是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進來的,又怎麼解釋。

    箭魔擺了擺手,道,「你不用說,我都明白。」他環視著屋中,道,「這十多年來,我都不曾在這草廬中住過一次。嘿,你倒是有運氣。」

    段義又是一驚,暗想,「前輩雖不曾在屋中住過一次,可屋中潔淨無比,顯然是他每日都進來打掃。前輩對心愛之人用情之深,可想而知。」念及此,他心中不禁有些憎恨那個女子,是她欺騙了箭魔的感情,讓這個絕世高手,落寞如斯!

    他忽的覺得,這間草廬,這張簡單的木板床其實是天地間最珍貴的寶貝。他們就像是潔美無暇的白玉,一如那顆純美的心。他忽的明白只有世間的真愛,才能凝出這等珍寶。而這等珍寶,段義是不願褻瀆的。

    「前輩,這張床太珍貴了,我如何受得起。」段義道。

    箭魔凝視著他,目光閃爍,半晌後才道,「什麼受不起。我之所以留著他們,不過是心中的那一點執念罷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該放下了。」

    他的語氣是落寞的,他的心是刺痛的。感同身受,段義突然明白,這位修為高絕的前輩其實和自己一樣,心中都有一個執念。

    或許她沒有騙我,或許有一天她會回來……

    一股悲愴之氣秘密在小小的草廬中,感染著一老一少二人。他們都回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往事難以自拔,一時間竟沒人說話。

    過了許久,箭魔才道,「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也恢復的差不多了。我想問你一件事,希望你如實回答。」

    段義道,「知無不言。」

    箭魔點了點頭,道,「你體內那一正一邪兩股火焰是怎麼回事?」

    「主人,還是不要說了,咱們就這麼點秘密了。」小銀有些不情願。

    段義卻不然,如實相告,將古墓中誤服陰陽雙生果一事和此後古墓尋寶之事一一講來。不過關於金萱兒的事,他並不願多提,往往一帶而過。

    箭魔聽完,又是一陣沉默,才道,「陰陽雙生果乃是天地奇物,正邪兩派無一不想得到。除了那個魔教女子,其他人其實都是為了得到這陰陽雙生果。按理說,那魔教女子見了陰果定會搶了去,又怎會棄之不取呢?」

    段義心中一震,「原來火旋風他們是一石二鳥,即可除去金萱兒又可得到陰陽雙生果。只可惜,這奇果被我先吃了。可是金萱兒為什麼不要陰果呢?她就算不用搶,也明明可以得到的……」

    當他將陰果給金萱兒服用時,她並不接受。這其中的緣由,段義想不明白,也不願想。而箭魔自然也不會多想,道,「想不到你竟是千年難遇的正邪通體,能得到陰陽雙生果即可說是機緣巧合,也可謂天意。」

    「正邪通體?那是什麼玩意,好吃麼?」小銀一臉懵懂無知。

    段義亦是疑惑道,「什麼是正邪通體?」

    箭魔原本淡然的眸子,閃過一絲凝重,道,「常言道,正邪不兩立。要知道,正邪能量天生相互排斥,如果同處一體,定將令人爆體而亡。然而世間無絕對,傳言世上便存在這一種人,身體能夠同時容納一正一邪兩種能量。傳說這種人能夠在修煉之途上達到巔峰,融匯正邪力量,成為天下間之強的存在。」

    「哇!」小銀咋舌驚呼道,「想不到主人竟是天生異體,那以後豈不是可登峰造極,將天下高手踩在腳下?」

    段義卻明白,凡是有利必有弊,於是道,「前輩,有話便直說吧。」

    箭魔道,「小小年紀,不驕不躁,不錯。想必你也明白,這樣的人必然會威脅某些人的統治,他們是不想看到你成長起來的。所以我要囑咐你,以後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動用這種力量。」言及此,他雙目中忽的迸出殺機道,「一旦動用,就要對方死!」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天下原本就不可太過仁慈!

    段義堅定道,「前輩教誨,我銘記於心!」

    箭魔忽的長身而起,道,「既然這樣,我也沒有什麼可以教你的了。你這便出谷去吧。」

    「前輩,我……」段義心中一痛,竟不忍離去。三個月來雖然箭魔話不多,可他能夠真真切切感受到對方的關切之情,叫他如何不感動。

    「是雄鷹,自然該展翅翱翔。段義,你的路還很長,只有外面的磨礪才能讓你成為真正的高手。去吧,勿要多言。」箭魔打斷道。

    段義也知道自己離去是必然,心中縈繞許久的疑惑忍不住問出口,「前輩,你我非親非故,您為何這般待我?」

    箭魔出奇的沉默,嘴角的肌肉輕微的顫抖,只可惜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不知他到底是何表情。良久,良久,他忽的長歎一聲,道,「或許,是緣分吧。」

    「緣分……」段義一愣,再也忍不住,咚的一聲跪在地上,朝箭魔磕了三個響頭,「前輩放心,晚輩便是死也絕不會吐露山谷中的一切。」他明白,箭魔與天宮結下不解之仇,如果天宮得知此處,箭魔便有危險。

    而箭魔似乎也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冷笑道,「你以為我會怕了天宮麼?我隱居這深谷一十七年,倒還沒人敢來造次。你放心吧,不用擔心我。咦,你為何不走,難道要我送你?」

    「這山谷百丈多深,要我主人怎麼出去嘛。」小銀道。

    段義一臉尷尬,顯然是不好出口。

    箭魔見狀,微微一笑,卻也明瞭,道,「走吧,我親自送你出去。」

    話音未落,段義只覺身子一輕,眼前一晃,便已出了草廬。緊接著,箭魔拉著他沖天而起,破開滾滾氣浪,之上九霄。

    段義身處雲間霧裡,心下好不震撼,「這就是六重天以上高手才可施展的羽化飛天麼?好快的速度!」

    其實他不知道,六重天高手雖可羽化飛天,然而又如何能夠及得上箭魔速度之萬一。似他這種人,已經是九州巔峰存在,天下難有敵手。

    「哎,不知哪天主人也可以這般威風八面呢?」小銀羨慕無比,感歎道。

    段義目光忽的堅定,道,「不會讓你久等的。」

    只見眼前風雲翻湧,二人便如兩枚利箭,破空而去,不片刻便已衝上百丈高空。箭魔高速運動的身形猛地凝住,腳踏虛空,站在重重雲端。

    段義忽的有些感慨,道,「前輩這一去不知何年能見,您的大恩大德,段義莫不敢忘。」

    箭魔道,「如果你真的要報恩,你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一定辦到!」段義想也不想,道。

    箭魔道,「我曾受誅日山莊大恩,隱居十多年也不知那裡怎樣了。嘿嘿,想必現在已然沒落了吧。你如若有心,便拜入誅日山莊,令其重現輝煌。」

    段義道,「前輩吩咐的事,小子便是死也辦到,只是我並不知誅日山莊在何處。」他心中更是暗想,「又是誅日山莊,這到底是個什麼門派,這麼神秘。」

    箭魔卻是一愣,道,「難道已經落敗到了這種地步?誅日山莊位於極東的落日城,你去找人一問便知。」

    「落日城!王都!」段義又是一驚。

    傳說后羿射日與青州極東之地,後建立十日國,便建都於此,修建王都,取名落日城。能夠在落日城駐地的門派,想必是大大的有名。可誅日山莊的名頭他並未聽說過,如不是他孤陋寡聞,便是門派中落,鮮有人知。

    「好了,你去吧!」箭魔微微一歎,說不出的落寞,單掌輕推,段義便向下飄然墜去。

    在箭魔掌力相送之下,他從百多丈高空墜下,卻輕輕落地,毫髮無損。然而那道蕭索的身形卻永遠的消失在雲端,段義忍不住熱淚盈眶,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他從小極少流淚,上次是痛心疾首,這次卻是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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