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終須離別 文 / 鴻澤滄海
段義當下臉色大變,心中說不出的滋味。他得罪了天宮、青竹幫,就連魔教也不見得會放過他。如果修為沒了,豈不是任人宰割。即便是這些人一時半會兒找不上門來,但當今天下,亂局紛擾,武功修為沒了,連自保都成問題。
便在此時,小銀長歎道,「我終於明白,古墓中那老頭所說的劫難了。」
段義渾身一震,心下瞭然。當日古墓中那位不知名的老前輩說過,當他進階三重天時將會遇到一次劫難。卻不想是將近三個月修為大減,如此一來可當真兇險了。
其實他哪裡明白,如不是火鳳凰吸收了一部分陰寒之力,就不僅僅是三個月而是一年之久。而且當純陰之力發作之時,以他自身的力量極難抵擋,也多虧了火鳳凰陰差陽錯幫了他一把。不過她也沒白忙活,收益亦是不菲。
此乃一舉兩得的好事,只不過雙方都不甚明瞭罷了。
但不管怎麼說,要忍耐三個月,也著實讓人難受。
老篾匠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窘迫,勸道,「你也不用太過難受,三個月一晃就過去了。」
段義木然的點了點頭,也不知聽進去與否。
一夜無話,天色漸亮,段義卻是整夜無眠。
新的一天開始了,他檢查了一下修為,很是可笑,居然是一天一境。從接近三重天的修為狂跌到如今,落差之大,可想而知。不過還好,昨日可感覺不到一丁點修為,也證明老篾匠所言不虛。
「主人,何必沮喪。」小銀道,「咱主僕二人什麼風浪沒有見過,這點小困難又有何懼!」
段義卻是被他的豪言壯語感染,道,「不錯,我幾次大難不死,我倒要看看誰有本事取我性命!」
小銀嘿然一笑,道,「而且我已經有了個安全去處,保管能平安度過這三個月。」
段義不解道,「何處?」
小銀長歎道,「我真不明白,你我同體,主人怎麼就沒有學到我小銀萬分之一的智慧哩?」見段義依舊不開竅,小銀抓狂道,「真是笨的可以。咱們何不躲到誅日山莊中去,過三個月,主人生龍活虎。到時候飛龍入天,又有誰能奈何咱們?」
段義眼前一亮,直呼,「不錯。」
誅日山莊乃是箭神后羿開創,雖然已然沒落,但畢竟是大宗派,且與十日國淵源頗深。如果進的誅日山莊,短時間內安全倒是無虞。
見段義讚許,小銀更是尾巴翹上天,牛氣哄哄,道,「現在見識我小銀的過人之處了吧?我就是智慧的化身,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智慧的光芒。顫抖吧,凡人們!」
段義額頭冷汗直下,總算是見識了小銀臉皮之厚,忍不住道,「我一早就打定主意要拜入誅日山莊,你大可不必太得意。」
便在此時,火鳳凰和老篾匠先後出得門來,見段義站在門外皆是一愣。
「你一夜沒睡?」火鳳凰問道。
見段義點頭,老篾匠感慨道,「年輕就是好啊。想我老人家一夜不睡,便腰酸背痛。好了,兩個小娃娃,在老頭這白吃白喝好幾天,沒收你們半錢亦是仁至義盡。再住下去,老頭可要翻臉了。」
二人哪能不明白,當下告辭一番,便欲繼續前行。
不過二人還未走出竹林便聽老篾匠在身後大呼小叫,奔到跟前,對段義道,「臭小子,看咱們也算有緣。老頭再送你件東西。」說著遞上一根竹笛。
那竹笛青翠欲滴,彷彿才砍下的新鮮竹子所做。不過很顯然,並非如此。也不知老篾匠使得什麼手段,能夠令干竹如鮮竹一般。
「前輩,這……」段義並不會吹笛,更不明白對方深意。
老篾匠臉色一板,道,「叫你收下便收下。」
小銀亦是愕然道,「我怎麼越看這老頭越像老糊塗?白吃白喝白療傷,臨走還白送一根竹笛。咦,主人你說這老頭會不會姓白,白癡的白……」
段義哪理他胡言亂語,卻又拗不過老篾匠,只好收下。
火鳳凰眼尖,認識這只竹笛便是那夜老篾匠吹奏之物,問道,「老先生,你將竹笛送給他,自己又如何吹笛呢?」
老篾匠洒然一笑,變魔術般又取出一隻一模一樣的竹笛,道,「不是還有他麼?」
蜿蜒的田間小路在腳下延伸向遠方。路是人走出來的,永無盡頭。那淒美悠揚的笛聲迴盪著,送著二人越行越遠。當笛聲幾不可聞時,二人忍不住回頭再看了一眼那片竹林。
在竹林的深處,有一個老篾匠吹奏著淒美的愛情,目中卻閃現著異樣的神芒。
這一走,足足二十里才又見人蹤。二人心中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老篾匠的那片竹林與外界彷彿是兩個世界。
前方兩個上了年紀的農人夫婦在勞作,火鳳凰走上前去,指著身後問道,「阿公阿婆,你們認識前面竹林中的那個老篾匠麼?」
「老篾匠?」農人夫婦齊齊一愣,旋即恍然,臉有慍色。
又聽阿婆道,「什麼老篾匠,真是不敬。這方圓百里的人誰不知道他老人家。老神仙來此已經十多年了,為鄉親們治病療傷,心腸極好哩。俺還聽說,老神仙能日行千里,飛天遁地呢。你們別不信,許多本地採不到的藥草,便是他飛過去採來的。只不過他不喜歡別人打擾,咱們也就盡量住的遠遠地。」
二人相視一眼,皆是恍然。想必老篾匠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至少已是六重天修為,隱居於此。
那阿婆心思不多,阿公卻是警惕性極高,道,「你們不是想打什麼壞主意吧?俺告訴你們,想也別想,否則十里八鄉的鄉親一人一口吐沫也淹死你們。」
「呵,想不到老頭聲望挺高。算了,主人咱們還是離他遠些,我可不想被吐得滿身口水,那會影響小銀英武之氣的。」小銀嚇了一跳,煞有其事懂道。
段義暗自好笑,忙的解釋自己不過是好奇。阿公阿婆見他們年輕輕也不想壞人,漸漸沒了戒心。
「還有一事請教。兩位可知誅日山莊怎麼走?」段義見狀,又問道。
阿公阿婆沒有立即回答,反而怪異的盯著段義,彷彿看什麼稀奇一般。
段義心下發毛,小銀卻是不滿道,「我主人在我的**下雖然很有人格魅力,但你們也不要這麼直白吧。」
卻聽阿公道,「你們這是要去誅日山莊拜師學藝的麼?」
段義不想心思被看破,道,「你怎麼知道?不過僅是我一人而已。」
阿婆接道,「這還難猜麼?再過兩天便是誅日山莊收徒之日,你既然打聽不是拜師又是作甚?」
「不會這麼巧吧?」小銀又驚又喜。
事實上,就是這麼巧。段義剛想拜師,誅日山莊便已開始收徒。不過看阿公阿婆的表情,這似乎並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阿公語重心長道,「小伙子,俺勸你還是趁早回頭吧。如果二十年前,箭神他老人家在世,你去誅日山莊可謂前途無量。然而如今誅日山莊不行咯,你再進去便是往火坑裡跳。聽阿公一句勸,王城中還有不少門派幫會,還是去別處吧。」
雖知他是一片好心,但聽當年如日中天的誅日山莊如今這般不濟,段義心中亦不是滋味。他更暗自發誓,總有一天,他要將箭術重新發揚光大。
不過他自然不會說出,轉而道,「我不過是去找個朋友,不礙事。」
阿公阿婆見他「聽勸」,喜笑顏開。誅日山莊畢竟淵源深厚,落日城中無人不知,當下與之言明。
於是二人重新上路。
許是路途崎嶇不好走,又或是不願太快分別,這段路走得出奇的慢。
一日之後,距落日城已經不足百里。很明顯地,鄉村變成市鎮,人跡愈來愈多。來往商販,修煉者,幫會人馬,三教九流絡繹不絕。
尚未進城,便已領略到這一國之都的繁華。
在徹底被繁華淹沒之前,二人找了個難得的幽靜之處。稀疏的樹林,長草萋萋,百花齊放,群鳥爭鳴,好一派自然風光。清晨的陽光從東方灑下,將二人包裹其中。二人就這麼看著對方,誰也沒有說話。
起風了,撩動著銀髮,吹拂著青絲。衣衫獵獵作響,似乎也感受到了離別的味道。
一剎那,世界靜止了。
「終於要分別了麼?」火鳳凰喃喃道。雖然極力克制,但能明顯的從她清澈的雙眸中看出不捨。
相聚是短暫的,甚至她和段義的相處是短暫的。可就是這麼短暫的時光,卻令段義的形象刻在心中,不可磨滅。戀戀不捨之情,不言而喻。
「嗯。」段義有些艱難的點了點頭。事實上,方自此時,他也不明白自己對眼前這個女子抱以何種態度。不該恨,更不該愛,複雜萬分,「麻煩你送我這麼遠,不過我們各有使命,總得分開。」
離別的悲傷,如瘟疫般蔓延。
對感情,段義從不那麼明瞭。對李堇兒,或是初戀般的朦朧;對金萱兒,那是刻骨銘心的痛;對程媛媛,當是短暫的友誼;對火鳳凰卻是難言的情愫……
火鳳凰明白,二人都有自己未完之事,前面的路還很長,分別是不可避免的。她極力破出籠罩在心頭的陰霾,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道,「其實我發現,你這個人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冷冰冰的。」
段義一愣,不知她到底想說什麼。
小銀卻道,「我主人在我的熏陶之下,恩怨分明。只可惜,英雄難過美人關,對你們這些個女人卻沒有那麼明白咯。」他不禁感慨道,「主人啊,你這麼博愛,天下女人都愛上你,可叫別的男人怎麼活啊!」
便又聽火鳳凰道,「不說旁的,你對剛才那對阿公阿婆,便和平時不一樣。」
段義淡淡道嗎,「我也是窮苦出身,並不覺自己高人一等罷了。」
火鳳凰雙目光芒閃爍,許是想到什麼,道,「後會有期了。」
言罷,她竟不等段義道別,便即離去。
望著快要消失的那道倩影,段義默道,「後會無期吧,你跟著我,太危險了。」
又起風了,卻吹不散前方的迷霧。而她,已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