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卑鄙 文 / 鴻澤滄海
從段義與蒙童出發救人之日算起，時下已過去整整兩日。其間路程不過三四百里，援軍一日一夜奔馳可至。即便是日行夜宿，但兩日也該到了。
然而如今並不見任何援軍的影子，至於蒙童在山下匯合的屁話，段義又不是三歲小孩豈會相信？說不定對方只是在前山某個地方躲了一個時辰，然而就大搖大擺的溜了回去。
開始古霏霜是個香餑餑，如今段義的價值更大，天魔宗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段義的。但他亦不會束手待斃，便是拚死也要重創敵人！不過他不願古霏霜留下與自己等死，因為那毫無意義。
古霏霜不信就這樣被拋棄，哭喊道，「不會的，我姐姐一定會帶人來救我們的！」
「援軍，狗屁援軍！」小銀破口大罵，「哈哈，他們滿口仁義道德，到頭了還不是將咱們主僕二人賣了！哼，虧我小銀還挺欣賞古輕煙，想不到她如此卑鄙！」
段義也不明白古輕煙的援軍為何不來，或許他們真的是怕了那尊主，或許她有自己的苦衷。可是段義不想再計較，他只知道，自己再一次被人出賣了！
他的心忽的前所未有的冰冷，臉上浮起一絲僵硬的冷笑，毫不留情道，「你姐姐不會來了。」
「不可能……你……你騙人！」古輕煙彷彿是經不起這個打擊，臉色蒼白到了極點，身子劇顫，一個踉蹌差點跌坐在地上。她與姐姐從小感情很深，雖然後來她到八卦宗修行，但她不相信姐姐會如此無情。
可是事實騙不來人，他就擺在眼前，不管你是否承認。
終於她的信心動搖了，墜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良久，良久，她忽的有一骨碌爬了起來，拭去淚水，堅定道，「既然她不來，我就陪你死在一起！」
她十六歲的青春年華，從未有過關於生死的概念。然而今日，她不曾後悔。
「哎，古丫頭總算是比她姐姐有良心。嘿嘿，只是天魔宗的人，又豈會讓主人輕易死去？」小銀黯然搖頭。
段義卻是斷然拒絕，「你留下來沒用，走吧！」見古霏霜還要說什麼，段義狠下心來，吼道，「你還不走！如不是你，我又豈會落得如此田地！你還不走，想害死我才甘心麼！」
淚水在古霏霜的眼眶中充盈，但她明白段義的用意，還不死心，「可是到處都是敵人，我怎麼走得了！」
段義神色漠然，道，「你的白馬既然能夠逃出來，自然也能帶你逃出去。」
話已至此，她還能說什麼。古霏霜淒然一笑，道，「既然你這麼討厭我，好，我走。」
說著她從脖子中取下一條吊墜，赫然是一隻漂亮的海螺。她吹響海螺，清脆的聲音帶著海的味道，瞬間蕩散開去，天地何處不聞。
遠遠地，就聽一聲高亢的駿馬嘶鳴，充滿了驚喜之情，回應著這螺聲。
「唔，原來這匹白馬竟然是有名的珍獸，天馬。怪不得這畜生如此聰明，原來還是個貴種。哎，只可惜，墨竹笛那死老頭就送咱們一頭小毛驢，否則咱們也可以輕輕鬆鬆出去。」小銀感慨道。
天邊，一匹神駿的白馬，腳踏祥雲，在雲嵐之巔飛奔，如履平地。
山下的敵人也發現了白馬，紛紛驚呼，卻又偏偏只有乾瞪眼。五重天高手才可以短暫凌空滑翔，唯有六重天以上高手方可羽化飛天。如這等可御空飛行的珍獸，此間五人可奈何。
白馬很快就到了跟前，四足剛剛踩著山頂，立時飛奔過來，衝到古霏霜跟前，頭顱親暱的在古霏霜身上蹭來蹭去。
見愛馬無恙，古霏霜臉上也露出少許笑容，旋即神色一暗，道，「可惜我的小白還不夠強壯，否則就能帶咱們一起走啦。」
小白彷彿是明白了主人的心思，馬頭低了下去。
便在那一刻，段義心中忽然有一股異樣的情緒流動。他竟然在想，自己的小毛驢是否安好呢？
彷彿是為了回答他，遠方又想起了小毛驢那昂昂的叫聲。
「嘿，這臭驢子，別的本事沒有，嗓門倒是奇大！」小銀哈哈一笑，打趣道。
段義卻是心中一暖，小毛驢雖然是尋常牲畜，但竟不曾離去，頗有情義。他望著古霏霜，道，「麻煩你照顧好它。」
古霏霜知他所指，點頭答應，道，「段義你放心，我一定會請來救兵的！」
「哎，小丫頭你有這個心就不錯了，倒也不必強求。」小銀道。
段義淡然道，「他們不來，你去求她也無用。」
古霏霜道，「我先去找我姐，她不答應我就……嘿，你不用管，相信我就是。」
段義實在不願打擊她的信心，模稜兩可道，「你去吧。」
古霏霜點了點頭，忽的施展出神鬼俱驚的身法，猛地竄到段義跟前，蜻蜓點水般他其臉頰上吻了一下。待得段義回過神來，古霏霜已經騎在白馬背上，臉色羞紅，正衝著他狡黠笑著。
朱唇溫潤，尚且留著一絲淡淡的女兒香，段義的心竟也不爭氣的加速跳動。
「嘿嘿，主人你老可真是命大富厚。如我小銀沒有記錯，這好像已經是古丫頭第二次偷吻你了吧？」小銀哪壺不開提哪壺。
第一次偷吻，自然是在官道旁的樹林裡。
段義老臉一紅，吼了小銀一聲，這才道，「快走吧，莫要被敵人發現了。」
話音未落，只聽一道淡然的聲音道，「段公子說的不錯，不過好像有些晚了。」
「他奶奶的，真是陰魂不散，這個大魔頭又來了！」小銀無奈罵道。
只見不知何時，那尊主又摸上了山頂，立在不遠處的一塊大石上。對方能夠在段義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摸上來，其道行之深，的確是駭然聽聞。
不過段義現下也沒有功夫計較這些，大吼一聲，「快走！」
還不需他說，白馬便長鳴一聲，四蹄踏雲，凌空而起。片刻間，白馬已然直插天際，足有十多丈高！只需至多一息，白馬便可如蛟龍入海，任你奔騰，五人能當。
然而在高手眼中，便是這短短的一息，卻是不可失去的機會。
那尊主陡然一聲大吼，魔氣在身後凝聚出一對淡淡的閃著漆黑光芒的翅膀。雙翅猛地一震，旋起一陣大風，飛沙走石。然後接著那一股衝力，他已沖天而起，如流星趕月一般朝白馬追去。
「小白，壞蛋來了，快跑！哦！快飛！」古霏霜見敵人追來，不住驚呼。
然而那尊主瞬間產生的速度，奇快無比，直射起十多丈，且距離越來越近。
段義又驚又怒，猛地拉開銀弓，便欲松弦。
「主人，射那狗雜碎的鳥毛！」小銀適時大吼道。
段義心中一凜，目標鎖定在那尊主背後以魔氣凝聚的翅膀身上，暴喝一聲，一記破軍箭射出。
銀箭閃著奪目的光芒，瞬間越過十餘丈的空間直奔那尊主而去。而那尊主彷彿是不將這一箭放在眼裡，繼續前衝，又衝起三四丈，到了白馬跟前。他心中一喜，魔氣灌注右手，化作一隻鐵爪，朝白馬後腿抓去。
哧溜，鐵爪勾下一大塊皮肉，白馬痛嘶不已。然而那尊主已然無力再進，身形猛地一個踉蹌，無法保持平衡，卻原來是真元翅膀被段義的勁箭射穿。
五重天高手凌空滑翔，全靠這真元翅膀支持。如今翅膀被破，他自然只能眼睜睜看著古霏霜愈來愈遠。要知道這魔氣翅膀堅韌無比，足可抵擋三重天以下高手攻擊。卻不想，段義的破軍箭穿透力極強，一箭便破。否則，古霏霜是絕不可能逃出去的。
那尊主急墜下近十五丈高空，卻輕飄飄的落在原地。他被段義激怒了，冷笑道，「段公子好箭術，本尊倒是小覷你了。」
「哼，你囂張個屁，總有一天我主人打得你滿地找牙！」小銀道。
「嘿嘿，段公子果然是憐香惜玉，難道連金萱兒都對你難以自拔。」見段義臉色大變，那尊主哈哈狂笑，道，「她去了也無所謂，不過本尊倒要看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最後一句，寒若冰霜。下一刻，那尊主早已消失不見。
「大魔頭終於惱羞成怒哩。」小銀黯然道。
段義卻彷彿早已料到一般，神色如常。不片刻，只聽山下號角震天，殺聲一片，顯然是敵人攻了上來。他冷冷一笑，握緊手中銀弓，殺機大盛！
卻說此時白馬已然凌空奔出一里多，忽聞號角殺聲，不由得止步。古霏霜回首望去，只見夜色中，敵人如潮水般朝山頂衝去。而段義銀髮狂舞，卓然立於山崗之巔，巋然不動。
她的心不由得癡了，淚水模糊，喃喃道，「段義你一定要撐住！小白，走！」她心下已經打定主意，即便是違背自己的意願，也一定要求姐姐來救段義。
白馬彷彿也感受到了悲壯氣氛，悲鳴一聲，越奔越遠。
五十里外，古輕煙與近三十名高手駐紮在一處被狼騎洗劫過的村中。一間大屋內，眾人齊聚一室，卻出氣的沉默，彷彿泥塑木雕。
古輕煙坐在上首，俏臉沉若死水，鳳目含怒。
一時間，氣氛詭異到了極致。
「蒙童，到底是怎麼回事！」此時，古輕煙也不客氣，怒道。
只見蒙童身上到處負傷，模樣很是狼狽，痛心疾首道，「輕煙小姐，對不起，老夫沒能救出二小姐！」
他這不過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只怕救都不曾救，自然也救不出來。
然而眾人卻是不知，便聽他續道，「老夫歷經百戰，拚死將二小姐帶出敵穴。卻不想，段義那小子橫cha一桿，硬要二小姐隨他走。老夫自然不允，一番爭執，敵人卻以圍攻上來。老夫本欲拚死帶二小姐殺出重圍，但段義竟帶二小姐衝上山頂，以至於被敵人圍困！」
他雙目圓睜，唾沫星子亂噴，一副悲憤欲絕之象，竟令眾人信了。
一時間，眾人破口大罵段義，什麼「卑鄙小人」，什麼「混蛋王八蛋」不一而足，反正口誅筆伐，彷彿段義成了世間最可惡的人，不殺之不足以洩憤。
古輕煙眉頭一皺，剛想說什麼，只聽砰地一聲，一張結實木板門被人踢得四分五裂。
一道倩影闖了進來，咆哮道，「蒙童，你個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