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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五百四十四章 殘酷 文 / 鴻澤滄海

    春雷滾滾,在厚重的烏雲中咆哮不休,時而低沉時而高亢,時而綿綿不斷,時而乾脆利落。一道道的細微的電光,從雲層中洩露出來,一閃而過。遠山近景都在那一閃的光景中,明滅而又沉寂。

    它不像夏日的電閃雷鳴,電光沖天,電龍佈滿整個天空,雷聲巨響不絕,天地都在他的力量下顫抖。

    在那種場景下,人會變得極其渺小,渺小得如一隻螻蟻。

    段義半跪在山頂,倍感孤獨、渺小。

    「算了主人,你也別太生氣了。其實臭老頭雖然人品不咋的,但畢竟不是冷血之人。他沒有出手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應該不是故意而為吧。」小銀試著勸慰道。

    「苦衷?」段義淒涼一笑,沒了下。

    小銀見狀,心痛無比,忍不住道,「主人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是你太過自責!那又不是你的錯,都是蛤蟆王子太可惡。你自責有什麼用,為石頭報仇了便是。」

    段義渾身一顫,說不出話來。

    小銀說的不錯,與其說他是對墨竹笛的埋怨,不如說是深深的自責。如不是他和韓莫王子之間的仇恨,也不會累及石剛。當自己眼睜睜看著石剛被人打得半死不活,自己卻無能為力,那種痛苦,如非親身經歷,根本無法理解。

    就如同當你的至親在你的面前被殘殺,而自己有能力相救,卻又無能為力……

    那種感覺,實在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了。

    「啊!為什麼!為什麼!」他怒嘯仰天,嘶吼聲蓋過了雷聲,激盪在夜色山林之間。

    只聽得黑暗中有一個比他更悲憤的聲音傳來,「為什麼!為什麼……」

    他將滿腔的悲憤、自責全都傾瀉在這一聲怒嘯中,直叫天地色變。

    轟!

    猛地一聲巨雷炸響,繼而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而下,大雨密集不堪的落下。本就黑壓壓的天空,變得更加陰沉漆黑,彷彿一個巨大的怪獸,吞噬著他能吞噬的一切。

    雨點帶著絲絲涼氣,很快就將段義渾身淋濕通透。寒氣一絲絲鑽入體內,瘋狂的擠壓著他體內的熱氣,似乎也想將他變成一具冰冷屍體。

    段義卻仿若不覺,任由雨水淹沒自己。

    「主人,你太讓我失望了!」小銀怒吼道,「你這樣作踐自己有什麼用,還不如想想如何給石頭報仇!」

    他第一次對段義以此種口氣說話,和墨竹笛一樣變得截然不同。

    段義神色慘然,淒厲笑道,「報仇?報仇能讓他重新站起來麼!」

    小銀怒道,「難道你這樣就能讓他站起來麼?你好好想想,石頭為什麼要不戰而退,為什麼在最後一刻也要自己滾落擂台!他就是不想讓你中了韓莫王子的奸計,就是要你堂堂正正的將其打倒!你這樣做,對得起他的一片苦心麼!」

    段義身子劇顫,說不出話來。

    小銀卻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繼續咆哮道,「血債血償,只有才能替他報仇!」

    報仇!報仇!報仇!

    段義猛地沖地上彈起來,雙目通紅,腦海中翻來覆去就只有這兩個字。誰敢傷害他的親人,誰就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血債唯有血來償,他不但要韓莫王子死,還要他生不如死!

    一瞬間,仇恨的怒焰點燃了他無邊的鬥志,他想也不想,就那麼盤膝而坐,瘋狂的吸收著雨夜中的純陰力量。

    一夜過去,他又恢復了正常,甚至更加冷酷。

    其實段義本是個無比堅強的人,從沒有如昨夜一般表現出軟弱的一面。可即便最堅強的人,也有扛不住的時候。他肩上的擔子實在太重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可他更明白,扛不住也要扛,他不能倒下去。故而經過一夜宣洩,他反而變得更加堅強。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一張一弛,方是自然之道。

    今日的比武會將是巔峰對決前的最後一次,故而可謂萬眾矚目。

    下山之時,只有司馬朗和千雲叟陪著段義,並不見墨竹笛的身影。

    段義嘴角動了動,心底想要詢問,卻又終究開不了口,「或許他覺得難以面對自己,這才躲了起來。」他心下如是想,不免覺得昨日的語氣有些重。

    「走吧。」他終究沒有問任何有關墨竹笛的事,就那麼離去。

    到得練武場,早已人滿為患。

    他沒有任何興趣,絲毫心思去看別人的戰鬥,就那麼坐在自己的休息位上,閉目不動,彷如石化。甚至連韓莫王子投來的挑釁目光,他也視而不見。

    也不知過了多久,裁判終於喊到了他的名字。不過讓人意外的是,他在十五人中被輪空了,也不知是好運還是倒霉。

    剩下的十四人,也不知多少人暗自慶幸,甚至是狂喜。他們可不想和段義遇上,那幾乎是必敗無疑。雖然說大部分人明知自己與魁首無緣,與公主無份,可怎麼說名次越靠前越好。說不定收到古戰的青睞,賞個一官半職,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比武一場接著一場,如走馬觀花。

    終於紅榜只剩下最後八人,段義、韓莫王子、楚軍南、司馬朗、趙雄壯五人駭然在列。剩下的三人中,有一人是韓莫王子的手下,名叫鐵忠,實力很是強悍,否則也不可能殺進八強。其餘兩人乃是十日國的高手。

    其餘人都可謂實至名歸,唯獨趙雄壯算是徹頭徹尾的黑馬。誰也沒有想到,瘦小的他,居然能走到這一步。

    而八強進四強的第一戰,赫然便是段義和鐵忠。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冤家路窄。

    在眾人震天的歡呼聲和火熱的目光中,二人飛身落在擂台上。

    喧鬧聲戛然而止,人人屏氣凝神,目不轉睛盯著擂台。誰都知道,昨日韓莫王子差點將石剛打死,二人手足情深,段義焉有不抱負之理。鐵忠和段義遇上,絕不可能有好下場。

    眾人所期待的,只是段義將使用何種手段先一洩心中怒火。

    鐵忠冷眼一掃段義,冷笑道,「你就是段義?也虧你沒有先和老子遇上,否則老子早就讓你滾下擂台去了。」

    此言一出,眾人均是冷笑,暗道,「又一個不知死活的狂妄之徒。」

    出奇的,段義主僕二人均是默然,置若罔聞。

    見得對方如此輕蔑行徑,鐵忠暗自惱怒,喝道,「你小子啞巴了,還是因昨日見我家王子大發神威將你師兄打得半死不活而害怕了。」

    倏地,段義目中冷關暴起,欲殺人!

    腦海中,小銀冷笑,「蠢豬,龍有逆鱗,你在找死!」

    鐵忠倒是渾然不覺,繼續道,「你也不用怕,而你也根本沒那機會。」說著雙目一寒,長劍鏘的出鞘,遙指段義,冷道,「因為你會死在老子手下!」

    話音方起,劍鳴龍吟,震徹乾坤。

    但見他人猛地如陀螺般高速旋轉起來,劍光爆射而出,隨著身體形成旋轉一道巨大風車。狂暴的劍氣亦隨之旋轉,幻作一道尋丈巨大的鋸盤,劇烈的切割著所遇到的一切。

    不難想像,如若人的血肉之軀被切割,必定是分屍當場。

    「此人好厲害的劍法!」眾人見狀,均是大吃一驚,顯然是被鐵忠精妙的劍法所震懾。

    休息台上的韓莫王子則目光冰冷殘忍,帶著一絲滿意的笑容,暗道,「鐵忠雖然敵不過姓段的小子,但最好能讓他傷上加傷,本王子要殺他將是易如反掌!」

    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任何削弱段義實力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

    而他身旁的一眾手下見鐵忠如此了得,均紛紛高聲喝彩加油。

    劍氣如狂風過境,地面上的石板被切割成碎片,然後又被絞成齏粉,如沙塵暴一般被揚起,場面十分駭人。

    而令人奇怪的是,段義卻凝立當場,衣衫紋絲不動,彷彿根本沒有感受到迎面而來的威脅。

    如此行徑不是托大便是蔑視,段義顯然屬於後者。

    「找死!」鐵忠更是暴怒,繼而大吼一聲,圓盤劍氣突然分裂開來,變成千萬柄激射出去的氣劍,以鋪天蓋地之勢,似蝗蟲一般形成一條洪流,狠狠的朝段義轟擊過去!

    驚呼聲再起,誰也不敢想像,被成千上萬柄利劍射在身上將是何種後果。

    就在鐵忠變招的一剎那,一直矗立不動的段義猛地睜開眼來,目光寒光如劍,凌厲到了極致。他臉上神色冷酷之極,任何人看上一眼都要膽寒心顫。

    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只是握緊了手中銀弓。又見青紅綠三色光芒從他體內爆射而出,狂潮般湧入銀弓之中,銀弓立時幻出弓刺,刺芒吞吐不定。

    他的氣勢雖然沒有變化,可眾人都覺有一股極其強悍的壓迫力迎面而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這小子果然有些邪門!」鐵忠雙瞳一縮,亦感受到了段義的變化,「看來殺他是不可能,只能盡量將他擊傷,反正王子殿下一樣會有豐厚的賞賜。

    想到這,他精神一震,將真元催發到了極致,人隨劍走,變成最耀眼奪目的一點匯入氣劍洪流當中。

    鏘!

    一聲激越爆鳴剎那響徹全場,直上九霄。其中蘊含的震撼力,更讓人精神一剎那的恍惚,心神沒來由的劇烈晃動,彷彿要暈過去一般。

    眾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便見段義已然失去了影子,只見空中一點青紅綠三色交匯的芒點,以流星趕月的速度迎上爆射而來的萬千氣劍。

    「什麼!他竟直接衝入劍氣流中!」在場之人,無論普通觀眾還是貴賓台上的高手皆駭然不已。

    要知道劍氣流中劍氣縱橫,這般直接衝進去簡直與找死無異。

    唯獨無雙老祖臉色劇變,失聲道,「又是這種力量!」他眼力高明,已然看出段義這一招和擊敗自己三個徒兒時一模一樣。

    說時遲,那時快,芒點已然和劍氣流撞在一起。

    就聽得哧溜一聲,好似利刃化開布帛,劍氣流竟抵擋不住那一點芒點,被長驅直入。

    剎那間,鐵忠所化的劍芒已經段義所化的芒點猛地撞在一起,卻一點聲息也欠奉。

    乍合倏分,二者錯身而過。

    萬千氣象,煙消雲散,二人相隔十丈背對而立。

    「你……你……」

    鐵忠身軀猛地一顫,一字未完,砰地一聲四分五裂,化作漫天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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