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六百三十三章 繼娘 文 / 鴻澤滄海
第二次重回兒時居住的村落，重華心中滿是感慨。
第一次離開，是傷心欲絕，帶著無盡的自責。如若不是蝶兒「臨終」前要他發誓不可自殘身體，他恐怕早已不在人世。第二次離開，卻是帶著一種逃避的心理。他明知父親和弟弟都和此事有關，卻不願和他們作對，寧願出去尋找更困難重重的線索。
然而世事無常，事情百轉千回，他又回到了原點。
無奈、憤怒、不屈，種種情緒紛至沓來，當真是複雜到了極點。
但有一點他卻很明白，這一次他將是退無可退，必須直接面對父親和弟弟，甚至是大起衝突。可他並不後悔，因為他這一生最無法忍受的，便是旁人以不公平的手段壓迫自己，即便是自己的親人也不行！
他重華身懷大志，絕不甘平庸！
想到這兒，他忽的目光堅定起來，凌厲的光芒投向不遠處自家的院落，朗聲道，「我們進去！」
眾人均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強大鬥志，不由得心下一凜，跟了上去。
段義則心下為重華高興，經歷了這許多，他終於完全振作起來，敢於去面對自己應當面對的一切。外人能夠幫助他的實在有限，一個人也不可能永遠靠外來幫助，自身的強大才是根本。
「主人你可不要高興得太早，重華的老爹和狗屁弟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燈，萬一再來兩個厲害的高手，咱們這些人只怕根本不夠看菜。」腦海中，小銀提醒道。
其實哪需他多言，段義便早有警覺。
不過瞽叟和胡象雖然詭計多端，但他真正擔憂的還是青青姑娘的師尊和妹妹，他們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也不知還會使出什麼手段來對付他。但他根本無懼，因為他心中有著絕對的自信。
對方只要來的不是六重天強者，他段義即便是敵不過，但要全身而退也非難事。而且這種假設，幾乎是不成立的。
這許多念頭，在他腦海中也不過剎那間的事兒。
便在此時，一行人已然到了重華老家的大門前。
重華運足真元，大聲道，「爹、弟弟，重華回來了！」聲若震雷，在山野間迴盪不息，莫說是府內的人，便是整個村子也都聽到了。
聲浪過後，四下靜悄悄的，就連看家護院的惡犬又被嚇唬住，不敢狂吠聒噪。
過了片刻，大門嘎吱一聲開了，一顆人頭賊兮兮的探了出來，原來又是上次那管家。
「大……大少爺！」那管家渾身一顫，滿目震驚。
然而相比較而言，比上次可要好多了，想必是吃足了段義的苦頭，也不敢多廢話，顫顫巍巍將門打開，迎了出來。
「大少爺，想不到您……您又回來了，老爺夫人還有二少爺知道了肯定很高興。」他說話言不由衷，目光躲躲閃閃，腦袋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重華不可置否一笑，問道，「管家你在找什麼？」
「我……嘿，沒找什麼。」管家嚇了一跳，乾笑一聲道，「其實我在看上次和大少爺您一起來的那位白髮公子爺到哪去了？」嘴上雖這般說，他臉上卻明顯鬆了口氣，暗道，「還好那白毛小子沒有一起跟來，否則可就到了大霉了。謝天謝地，老天保佑，讓那小子有多遠滾多遠，這輩子再也不用見到他了。」
「老管家，你是在找我麼？」忽的一個清冷的聲音飄入耳中，飄忽不定，也不知是從何處飄來。
「誰，什麼人！」管家嚇得七竅離體，渾身劇顫，身子在原地打轉，卻又找不到說話人。他分明聽出說話的就是那個令他感到恐懼的人，可原地又不見其人影。
重華臉上露出好笑的神色，餘人也忍俊不禁。
「老管家，別來無恙啊。」段義緩緩從重華身後飄了出來，形如鬼魅。
「你……你……真的是你！」管家指著段義，身體顫抖不止，駭異道，「你是人是鬼，為何我剛才沒看見你！」
他剛剛明明沒看見段義，現在卻又冒了出來，不是鬼魅還是什麼。
「咯咯，你有那般可怕麼，被人當成鬼？」青青姑娘首先忍不住，咯咯嬌笑不住。
餘人亦感好笑，只是沒她那般誇張而已。他們均知段義哪裡是什麼鬼魅，只是用上了極高明的身法掩人耳目。不過要做到這一點也絕非任何人都能辦到，眾人亦心感佩服。
女英還喃喃道，「沒看出來嘛，這個死人臉還真有兩下子。」
腦海中，小銀凜然道，「你們這些無知的人，懂什麼！在好人的眼裡，我主人那就是救苦救難，拯救萬民於水火的大英雄、大豪傑。可在壞蛋的眼裡，我主人早已變成罪惡的剋星，正義的匡扶者，他們自然要畏之如虎了！」
段義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小銀這傢伙總能自圓其說，將自己吹捧一番。至於他嚇唬管家，那倒是故意為之。
對付這樣的人，不可心慈手軟，否則將來在背後使壞，往往有出人意表的後果。
那管家顯然也知道自己出了洋相，不敢再多言，乖乖的將一行人引進屋內。
一行人在客廳內入座，丫鬟奉上香茗，卻不見瞽叟和胡象的身影。
管家垂手立於一旁，身子緊繃，一動不敢動，時不時偷瞄段義兩眼，對後者畏懼到了極點。
「老管家，父親和弟弟呢？」重華呷了一口茶，問道。
管家這才回過神來，忙不迭道，「啟稟大少爺，老爺和二少爺兩天前外出，還未歸來。小人已經派人去請夫人了，煩請諸位稍等片刻。」
「不在家，這麼巧？」腦海中，小銀嘿嘿兩聲冷笑道，「不會是做賊心虛，知道重華和英明神武的主人你帶著無所不知的神算子小銀我回來了吧？」
段義暗暗冷笑，懶得理會他，不過心中亦是詫異。瞽叟和胡像在此時離開，只怕不是巧合那麼簡單。不過對方也不可能怕了躲起來，因為事至此時，重華都還沒有抓到任何實質性的把柄，他們不可能「畏罪潛逃」。
一時間，一行五人皆自面面相覷，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過得片刻，忽聽得外間有丫鬟高宣道，「夫人駕到。」
話音未落，就見門口出現一道人影，不疾不徐的走了進來，卻是個美婦。她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皮膚尚且姣好，光潔不輸少女，美貌清秀，雙目炯炯有神，朱唇豐潤，鼻樑圓滑，臉型好看，當真是個風韻猶存的婦人。
她上身穿一件短衫，露出半截雪白藕臂，下身穿一條橙黃絲綢長裙，做工精細，顯得雍容華貴，直如宮廷出身的貴婦人，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種雍容華貴的氣息。
誰能想得到，這樣的人物，居然隱藏在鄉野之間，還成為瞽叟的續絃之妻、重華的繼娘？
霎時間，場中眾人均露出吃驚的表情，被此婦的光彩所懾。
腦海中，小銀不懷好意道，「主人我嚴重懷疑到底是瞽叟瞎了眼，還是這個女人瞎了眼？」
段義愕然，問道，「為什麼？」
小銀嘿嘿兩聲冷笑，這才道，「你瞧這婆，呃，這女人，要長相有長相，要身材有身材，想要找一個出眾的男人，那還是簡單之極，何必要去跟上一個瞎子，嘿，我是盲人。你在想想瞽叟的尊榮，這女人如不是瞎了眼，怎麼可能看上他？」
說著又喟然長歎道，「哎，果然又應了那句老話，好白菜都他娘的讓豬拱了！」
「……」段義惡寒無語。
不過小銀的話也不無道理，因為他也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讓眼前這個女人看上瞽叟。
難道是為了財？雖然瞽叟在本村還頗有財富，可在遍地是黃金的中原來說，他根本不值一提。至於其他，他也實在想不出了。
其實莫說是他，在場之人除了重華外，沒有一個不抱著同樣想法的。
只不過這些話在心裡想想便也罷了，要說出口誰也還沒那般蠢。
說時遲，那時快，眾人心情的變化也不過片刻間而已。
只見重華恭恭敬敬向那美婦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叫了一聲，「繼娘。」
美婦面帶慈祥的微笑，想著他微微頷首，道，「兒啊，咱們都是一家人，何必多禮？」說著目光移向眾人，笑道，「大夥兒都是我兒的朋友麼，呵呵大家不必拘禮，叫我十三娘便是了。」
「我兒，我兒，嘿嘿，主人我怎麼感覺這個十三娘好似在罵人？」小銀嘿嘿直笑，十分猥瑣。
段義沒好氣道，「閉嘴，不准胡說！」同時隨著大家叫了一聲「十三娘」。
各人重新落座之後，十三娘盯著重華，淡淡道，「上次聽你爹和弟弟說你回來過，為娘本想與你一見，奈何頑疾復發，哎。」
重華道，「繼娘言重了，當是孩兒前來拜見才是，怎敢勞煩您老人家。」
十三娘擺了擺手，道，「不說這些了。聽說你本已遠行，怎麼才沒過幾天便又返回，是遇到了什麼麻煩麼？」
她言語中頗有關切之意，絕不似作偽。
重華神色一凜，提高了音調，道，「這些年來，孩兒東奔西走，流浪天涯，卻又想明白了一個道理。當年蝶兒之死大有蹊蹺，後來我多方追查，終於發現一切都是姚弘的陰謀！」說到這，他頓了頓，目光定格在十三娘身上。
段義心中一凜，知道重華在試探十三娘，看她如何反應。
但見十三娘臉上露出微微吃驚的表情，詫異道，「竟有此事！那麼你追查的如何了？」
她的反應完全合乎常理，根本瞧不出任何不對之處。如若不是他真的問心無愧，那麼便是她心理素質極好。如真是那樣，這個女人也太可怕了。
重華神色不變，繼續道，「孩兒此次遠行，正是追查姚弘的下落，只是此賊十分奸詐，早已不知去向。不過孩兒卻想明白了一個道理，當年之事我重華毫無過錯，完全是奸人所害，我又何必內疚！所以孩兒決定留下，重新開始。」
「嗯，很好。」十三娘高興道，「你能放下那也再好不過了，為娘為你高興。呵呵，咱們娘倆只顧自己說話，倒是冷落諸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