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六百五十一章 幫忙 文 / 鴻澤滄海
不知為何,當妹妹的灼熱的目光射來時,娥皇的心竟狂跳起來,彷彿枯木逢春、柳暗花明,本已乾涸的大地又重獲生機。
僅僅是那一瞬間,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心情起伏,如浪如潮。
便在妹妹進來之前,她便一直在想著段義。她知道,一旦後者離開中原,他們兩個這一生都將沒有在一起的可能。她很苦惱,六神無主,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自己是人什麼人,憑什麼挽留他,自己有什麼資格,有什麼理由讓他留下?
可當真要她放手,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她永遠也忘不了,當段義為了救自己和妹妹而毫不猶豫的要交換人質時,自己心中是怎樣的心潮澎湃。雖然她明知段義如此做,也不過是因自己和丹朱的關係,卻怎麼也抑制不了心中的感動。
那一刻,段義從一個虛構出來的英雄變成了活生生的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那一刻,她沉淪,再無法自拔。
只可惜,段義一直對自己若即若離,甚至可以說刻意疏遠。
妹妹的話,不禁讓她拷問自己,如若真的有這樣的神水,自己希望得到麼?只怕答案是肯定的。
然而世上怎麼可能有這樣的神水,那不過是無稽之談,給人一點憧憬罷了。人總是要面對現實,她只恨自己生在了帝王之家,被這身份束縛,否則便可如青青姑娘一般,勇敢追求真愛。她甚至想自己若能跟著段義一起闖蕩天下該多好,永遠不要回到那如牢籠一般的深宮,永遠也不用呼吸到那讓人窒息的空氣。
她就像是籠中的金絲雀,雖然高貴無比,可寧願不要這高貴,只嚮往那自由的天空……
美夢如泡影般破碎,心也碎了一地。
她回到現實中,迎上女英的目光,搖了搖頭。
女英眼見姐姐神色數變,也不知她到底如何想,此時見其搖頭,不由得驚呼道,「你竟不想要!」
娥皇再次搖頭,淒苦道,「不是不想要,而是得不到。」
女英愕然,雖然她還不太明白姐姐的話,可隱隱覺得姐姐是渴望的。她問娥皇這番話當然是有原因的,此時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當得到了神水之後,她心中很是猶豫。並非是自己捨不得,而是覺得怎麼也該徵求一下姐姐的意見,可又不能讓姐姐知道,於是便想到了這麼旁敲側擊之法。
果然姐姐心中一樣渴望,只是並不相信這世上真有如此神物,故而也沒放在心上,但她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念及此,她在姐姐身旁坐下,倚著姐姐的肩膀,柔聲道,「姐姐,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不過你也不用太過難過,是你的終究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娥皇微感吃驚,不敢置信盯著女英,不相信這番話會從他口中說出。
女英繼續道,「男兒志在四方,他既要走,我們也攔不住。不如咱們今夜請他過來小酌幾杯,也算是臨別踐行。」
「男兒志在四方,志在四方……」娥皇口中喃喃,反反覆覆都是這幾個字。
突然,她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段義乃是天之驕子,前途不可限量,且胸懷大志,又怎麼可能被束縛在一個地方?他是屬於天下的,為了他的志向,他也注定了要闖蕩天下!
這個世上,沒有那個女人能夠完全拴住他,即便是真的拴住他那也不是愛她,而是害他。他是傲視天下的雄鷹,唯有翱翔在廣闊的天空中,才能越飛越高。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要束縛他,何不給他自由?
一通百通,她胸中淒苦盡去,臉上恢復了神華,道,「好,我這就去邀請他。」說著風一般奔了出去。
女英暗自咋舌,哪曉得姐姐是怎麼了,突然間如同換了一個人一眼。不過她隨即回過神來,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了。
夜幕降臨,距娥皇和段義約定的時間還剩小半個時辰,女英心下又是緊張又是痛苦,百感交集。
她既害怕神水無用,又怕神水真的具有神效,那麼等若自己親手成全了他們。一時間,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如何,只是緊緊捏住懷中的小玉瓶,捏得滾燙。
她雖嘴上說放得開,實則心下痛苦。如若讓自己親眼看見姐姐和段義雙宿雙飛,那無異於在自己在心臟上狠**上一刀。
有什麼辦法,可以兩全其美呢?
她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一個可行之法。
如若這神水不是自己親手所下,那麼自己肯定要好過得多。不過要找誰來幫忙呢?很快她心中已經有了最佳人選,猛地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來到青青姑娘的小院前,正見她坐在院內的石階上,雙手捧臉,呆呆望著滿天星斗的夜空,也不知在想什麼。
「你來幹什麼?」青青姑娘也不瞧她,淡淡道。
女英微微吃驚,想不到她的靈覺這般高,定了定神,道,「我便不能來麼?」
青青姑娘冷道,「如若你今天又想和我抬槓,那麼請了,青青今天沒那個心情。」
女英氣惱道,「誰要和你抬槓了,我吃飽了撐著!」
青青姑娘輕側黛首,詫異道,「那你來找我幹什麼?我們兩個之間除了抬槓,好像便無話可說了吧?」
「我是來請你幫忙的。」女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
青青姑娘更是詫異,又饒有興致道,「這可奇了,你居然會找我幫忙,還用上請字,難得難得。說吧,有什麼事兒讓你這個大小姐如此紆尊降貴,肯和我這個青樓女子說?」
女英哪裡聽不出她的諷刺之意,卻並不放在心上,道,「你知道麼,我姐姐今夜請段義話別。」
青青姑娘臉色一變,寒聲道,「你什麼意思,來看我的笑話麼!」她方才便是因段義即將遠行卻又不肯帶上自己而苦惱,女英的話無疑刺痛了她的神經。
女英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也太小看人了,本姑娘可沒有那般小氣。」
青青姑娘投去一個「你從來就未大氣過的眼神」,這才道,「那你到底要如何?」
女英淡淡道,「我是想請你隨段義一同過去。」
「嘿,你姐姐請的只是段義一人,我去了算怎麼回事,礙了人好事,你姐姐豈不要殺了我?」青青姑娘冷笑道。
女英道,「我正是要請你幫我姐姐斷了念想。」見青青姑娘詫異不已,她續道,「他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不如早點放開。我不想看到姐姐痛苦,所以才請你幫忙。」
青青姑娘眼前一亮,頗有興致道,「想不到你還挺有心,我倒是小覷你了。既然如此,青青若再推辭,也太虛偽矯情了。說吧,我要怎麼做?」
這種「利人利己」,一舉兩得之事她怎麼會推辭。
女英心下暗歎,「對不起了,今次為了姐姐,我也豁出去,只能騙你了。」表面卻不動聲色道,「很簡單,你就藉著斟酒之名進去,將他們攪黃了便是。酒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其餘的你隨機應變。」
說著將帶來的一壺酒放在桌上。
青青姑娘嘿嘿一笑,道,「想不到你這個小丫頭還真是詭計多端,準備的如此充分,青青若再辦不好,那也太蠢了。」玉手一閃,已經將酒壺擒在手中。
女英見大功告成,有些高興又是黯然,不禁索然無趣,道,「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青青姑娘自不挽留。
這一番等待,眼見小半個時辰便過去了,段義懷著忐忑的心情赴佳人之約。
他心下暗歎。其實自己如何不明白娥皇的心思,只是他無能為力,只能傷害她了。長痛不如短痛,此時了斷或許對彼此都好。
唯獨小銀暗歎,有些捨不得道,「哎,大好的機會,便被主人你給浪費了。她可是公主哎,王朝公主,堯帝的寶貝女兒!天下間不知多少人男人垂涎欲滴,主人你卻任其溜走,難道一點也不覺得可惜麼?」
段義沒好氣道,「你難道不知道人心不足蛇吞像麼?」
小銀怒道,「難道你沒聽說過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麼?」
段義愕然無語,無從反駁,乾脆懶得理他,任之聒噪。
不一會兒,來到一處涼亭。但見涼亭四周翠竹拔起,綠波碧浪,隨風蕩漾,發出沙沙的悅耳之聲。涼亭中娥皇身穿碧綠長裙,背對他而坐,倩影美麗,動人心魄。她便彷彿已經和竹林融為一體,又好似成為了翠竹的化身,卓爾不群。
「好漂亮的妞啊!主人,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哦。反正你不說我不說,金萱兒也不會知道。等到生米煮成白米飯,她便是相反對也沒用。」小銀誘惑道。
段義苦笑搖頭,他之所以拒絕娥皇,可不僅僅是因為金萱兒那般簡單。他段義雖不是什麼情聖,可卻也絕非浪蕩之人。他不能為了一己私慾,而害了別人。莫說他不喜歡娥皇,即便是真的有感情,也必須忍痛割捨。
此時此刻的他,已經成為正邪兩道的公敵,絕不能連累任何人。
想到這兒,他目光堅定無比,闊步走進涼亭,道,「娥皇姑娘,在下沒有來晚吧?」
娥皇站起來,凝望著他,頗有深意道,「公子很守時,剛剛好。」
段義不敢與之直視,自顧坐下,然後道,「不知姑娘找段某來,所為何事?」
娥皇目色淒迷,柔聲道,「聽聞公子即將離開中原,遠行苦修,感念公子救命之恩,娥皇無以為報,特在今夜為公子踐行。怎麼,公子連這樣的機會也不給我麼?」
段義微感詫異,忙得搖頭道,「那倒不是。姑娘之情,段某心領了,只是在下……」
「公子不用多言,娥皇明白。」娥皇打斷他的話,雙眸中放出熠熠光輝,道,「男兒志在四方,公子乃人中龍鳳,又豈會因一人一地而束縛?娥皇不敢奢求,只願今夜與公子一醉方休,明日醒來時,但願公子已踏上征程!」
段義大吃一驚,想不到她竟會說出這番話。
娥皇微微一笑,旋即秀眉輕蹙,道,「妹妹這丫頭幹什麼去了,不是說好了送酒來麼?」
話音未落,忽聽一個清脆的聲音道,「酒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