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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四章 金圓券 文 / 南拳王

    馬漢三的狂妄激怒了毛人鳳,他以整頓保密局內部紀律為由,閉口不提馬漢三秘密成立小集團組織之事,而只以馬漢三有貪污行為逮捕了他,實際上這裡含著官報私仇的成分,毛人鳳要藉機殺死馬漢三而後快。

    段雲飛還有一種說法:馬漢三被殺真正原因是因為他身為北平市民政局局長,沒有把毛人鳳局長的女友劉秋芳選為北平市的立法委員,因此而得罪了毛局長,所謂貪污,不過是借口而已。

    過了一個月,聽說馬漢三、劉玉珠於7月30日晚在南京被槍斃,喬家才被判無期徒刑,李效愚被判有期徒刑。段雲飛頗為感慨,馬漢三是他的老長官,喬家才是他的頂頭上司,在平時交往中都對他不薄,也算是有知遇之恩,對於馬漢三、喬家才的結局,段雲飛感到憤憤不平。

    喬家才被捕後,保密局北平站站長一職由王蒲臣接任,此人是戴笠和毛人鳳的親信,浙江江山縣人。段雲飛早聽說過,戴笠和毛人鳳都是浙江江山縣人,他們手下的幹將有「十四太保」之說,都是清一色戴笠的浙江同鄉,局外人稱之為「十四親信」,軍統內部則稱他們為「江山子弟兵」。戴笠不愧是蔣委員長的高徒,在以鄉誼結黨方面,不僅絲毫不遜於委員長,而且青勝於藍。在軍統局裡,他先後提拔的江山籍將級軍官就多達十七人,其中比較著名的有毛人鳳、毛萬里、毛森、姜紹謨、周養浩、王蒲臣、張冠夫、何芝園、劉方雄、周念行等人,軍統局唯一的女少將姜毅英,也是江山縣人。軍統局的機要部門,也多被江山人佔據,最機密的譯電部門,幾乎是清一色的江山人。在軍統局裡,江山籍幹部相互交談時,常有意說江山話,不讓別人聽懂,很明顯地自成一個派系。王蒲臣與戴笠是小學時同學,加入軍統後曾為戴笠辦理機要,後任軍統南昌和貴陽辦事處主任,喬家才被捕後調任保密局北平站站長。

    王蒲臣到任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開北平站全體幹部大會親自訓話,除了「精誠團結」之類的老生常談,主要是為了肅清喬家才的「餘毒」,他警告道:「今後凡在保密局內部結黨營私、發展小集團者,一律嚴懲不貸,決不姑息!凡和前站長喬家才小集團有牽連的人員應主動交待問題,具結悔過。否則,一旦查出,軍法從事。」

    段雲飛感到很不以為然,他心裡明白,什麼「小集團」?這不過是保密局內部派系傾軋的結果而已。他自忖和喬家才完全是工作方面的接觸,沒什麼個人私往,所以心裡倒頗為坦然。

    王蒲臣到任後還特地找段雲飛談過一次話,他對段雲飛前一段的工作例行公事地提出表揚,然後話鋒一轉,指出今後的工作應該把重點放在偵破共黨秘密電台上,在此之前,由於喬站長的無能,北平共黨的地下活動非常猖獗,華北地區**的每次重大軍事行動都會出現洩密現象,這說明共黨的情報人員已經滲透到國民政府的中樞機構內,這種情況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不然就會亡黨亡國云云。

    王蒲臣推心置腹地說:「小段呀,你不要把我當成上司,我比你癡長幾歲,論起來我應該是大哥,你是兄弟,以後咱們在機關裡用官稱,私下說話就以兄弟相稱了。」

    段雲飛回答:「長官,那可不行,卑職不敢壞了規矩,長官永遠是長官,下屬永遠是下屬。」

    王蒲臣親切地拍拍段雲飛的肩膀道:「老弟,此言差矣,蔣總裁在公文手諭上從來不稱官職,總是以兄弟相稱,比如昨天給我的手諭上就稱我為『蒲臣弟』,當然,你說得也不算錯,官場是有官場的規矩,但當長官的人對下屬也免不了有親有疏,常言道,秦檜還有兩三個朋友呢,更何況你我?當長官的也需要有人幫襯,不然就成了孤家寡人,我王蒲臣初來乍到,今後的工作還要指望北平站的弟兄們捧場,沒有你們這些弟兄,我什麼事也幹不成,所以說,我們不應該僅僅是上下級的關係,還應該是兄弟的關係,世界上還有什麼關係比『兄弟』之間的關係更親近呢?」

    「是!卑職將謹記長官的教誨。」

    「小段呀,我上任後仔細翻閱過你的檔案,發現你是個幹才,參加過軍統局的歷次重大行動,可說是出生入死,屢建奇功,這樣的人才我不用還會用誰呢?好好幹吧,只要我當一天北平站的站長,就不會虧待你。」

    「謝長官栽培!」

    「x他媽的,這日子沒法過啦……」金鵬從警察局下班回來,一走進自己家大門就破口大罵起來。

    對門兒雜貨鋪的於掌櫃,見金鵬一臉的怒氣,便問道:「怎麼啦金書記官,是誰招咱爺們兒生氣了?」

    「誰招我生氣?我他媽也不知道,是哪個雜種x的弄出個金圓券來?金爺我就罵他。於掌櫃,您說說,這金圓券叫錢嗎?還他媽的頂不上擦屁股紙,咱長這麼大還沒用麻袋盛過錢,這幾天局裡發工資要我準備一口麻袋,我還尋思著發工資要什麼麻袋,今兒個一上午給我發了足足兩麻袋金圓券,擱在自行車座兒上比他媽拉個大活人還沉,到了中午我用這兩麻袋金圓券買了兩根油條,賣油條的李老六數錢就數了一個多鐘頭,數得頭都大啦,數完錢他回身給我拿油條,一腦袋就撞在門框上了,腦門上腫起個大包,還沒來得及揉揉,得,又來了一位爺,愣是扛了四麻袋金圓券要買油條,李老六當時就急啦,操!我他媽不賣了,這哪是賣油條啊,這是收爛紙呢。我說了,李老六你小子知足吧,那油條不賣了你還能自個兒吃,金爺我招誰惹誰了?兩麻袋票子才買了兩根油條,還不夠塞牙縫兒的,我找誰說理去?」金鵬憤憤不平地罵著。

    於掌櫃歎了口氣勸道:「消消火兒,消消火兒,您光罵街可沒用,還是得想點兒轍把票子換成袁大頭,現在市面上就認袁大頭,黑市上1枚袁大頭能兌換5億金圓券,您算算吧,按1000元面值的票子計算,5億金圓券得裝多少麻袋?我跟您這麼說吧,自打金圓券一出來,我就覺著不對勁,政府以1元金圓券收兌300萬元法幣,說好了是1元金圓券含純金0.22217克,當時我就不大相信,心說是不是咱政府又跟老百姓玩花活兒呢?不是咱不相信政府,是政府老惦著做套兒把咱往裡擱,這可不是一次兩次了,早先咱使銀元的時候,物價不漲不跌,挺讓人放心。到民國二十四年,政府強制推行法幣,禁止白銀流通,用法幣強行收兌銀元和民間藏銀,就這麼一下子,全國的銀子都讓姓蔣的捲走了。我算看明白了,甭管是什麼政府,也甭管咱歸中國人管還是歸日本人管,反正被算計的總是咱老百姓,咱政府打不過日本人,一撒丫子跑到重慶去了,把咱老百姓擱在北平當亡國奴,日本鬼子又捲了老百姓一把,先是把法幣兌換成日本軍用票,兌換率從軍用票1比法幣2.1滾成1比10.4,最後還禁用法幣,全用偽鈔。這倒也不奇怪,咱早知道日本人不是個東西,要不為搶東西人家到中國來幹嗎?咱只當是走夜路碰上打劫的了,自認倒霉吧。但最可氣的是光復以後,咱自己的政府回來了,我心說熬了八年這回總算是盼到天亮啦,誰知政府比鬼子還孫子,鬼子黑到家了也不過是軍用票1比法幣10.4,可咱政府比鬼子還黑,上來就宣佈1法幣兌偽鈔200,反吃了老百姓一口,《大公報》上都說了,這叫虎狼兌換率。到了今年8月份金圓券出台,又成了1元金圓券比法幣300萬元。您算算吧,從民國二十四年到現在不到十三年時間,老百姓連著被捲了四把,其中一次算在鬼子賬上,剩下的三次可都是咱自己政府干的,說句不愛國的話,要這麼比較,咱還真不如別抗日了,當亡國奴也挺好,鬼子雖說也黑,可再黑也黑不過咱自己的政府。說句不好聽的,您走夜路碰上土匪還好辦點兒,跟土匪興許還有商量,鬧不好還能給您留點回家的盤纏,可您要碰上政府,想商量?沒門兒,想扒您三層皮您給兩層半行不行?不行,您想都甭想,三層就是三層,一點兒不含糊,您知道這是為什麼?告訴您吧,就因為政府改行了,改成什麼了?改成土匪啦。」

    金鵬咂巴著嘴歎道:「如今連逛窯子都不敢去了,從古到今還沒聽說過扛著一麻袋鈔票逛窯子的,還沒見著窯姐兒呢自己先累趴下了,哪還有精神頭兒和窯姐兒招呼?這叫他媽的什麼世道。」

    孫二爺說:「金書記官啊,這你就不知道了,你當那些窯姐兒傻呀?人家門坎兒精著呢。我有個兄弟好這一口兒,不吃飯可以,不去逛窯子可不成,那你還不如殺了他。上禮拜他去石頭胡同『翠雲樓』會一個相好的窯姐兒,那娘們兒叫『石榴』,我那兄弟一開始也想拿金圓券糊弄一下,誰知石榴姑娘眼裡不揉沙子,人家說了,要麼給實物,大米白面、布料綢緞高跟鞋都成,要麼您給袁大頭、金條、金戒指,就是不收金圓券。我兄弟說,我這兒倒是有根『大黃魚』,就怕你石榴姑娘兌不開呀。你猜人家石榴說什麼?石榴說,您見過公園的月票嗎?您的『大黃魚』就只當是我這兒的月票了,一個月之內您隨便來,到了下個月咱再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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