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老跛子 文 / 辣椒小魚

    河堤上平整的路面，一個身形踉蹌的男子深一腳淺一腳的朝前走，他並沒有喝醉，殘缺的是他的腿。

    這人約莫有五十來歲，卻留著一把泛了灰的長鬍子，面色枯槁，穿著也猶如乞丐一般。在這種時候，這樣的人應該是找一個橋洞或者地下道躺著睡了，他還在河堤上遊走，著實有些詭異。

    吳遲在門樓上坐了一個多小時後心思活絡也安分不下來，索興從門樓上一躍而下，在門前空曠的地方演練起拳腳功夫來。

    午夜兩點，萬籟俱靜，除了吳遲這種心裡有事的人之外，再出來遊蕩的不是找死的就是死過了的。

    太極拳意與八卦掌相互呼應，吳遲一心二用，花開兩朵，雖然破費心神，收穫卻著實不少，只花費了半個小時，進境便有平日裡半個月之功。

    在施展「推山入海」這一招的時候，吳遲心下一動，想到之前與眼鏡蛇、血蝙蝠交手時的情景，真與人動手的時候施展出來的招式和他練習的招式完全不同。大敵當前，哪裡還有思索的時間，完全是根據對手的出招情況隨機應變。

    「是了，因為每次我都是根據他的招式而應對，無形中就落了下乘，處處受對方的掣肘。要是我能夠料敵先機，將敵人帶入我的節奏，這麼一來我便想怎麼攻就怎麼攻，他就是防守的再嚴實，也終有被我破掉的時候！」

    仔細琢磨了下，吳遲又覺得自己的觀點並非全部正確。

    率先出手固然能夠帶動對手的節奏，但一舉一動皆被人家看的一清二楚，對方以不變應萬變，便可輕而易舉的將自己擊敗。就像當時他自己對付眼鏡蛇和血蝙蝠時一樣。明明是眼鏡蛇和血蝙蝠處處佔據先機，最後死的也是他們。

    「攻守兼備方可！」吳遲想了想：「攻敵之時，猶如秋風掃落葉，務必以雷霆一擊打得對方毫無招架之力，這便是先發制人；若要後發制人，便要一眼洞察對手的破綻，然後一擊必中。先發制人便是百家爭鳴，天下武功皆是如此；唯獨太極，是以後發制人，以柔克剛。」

    「當時老乞丐師父傳我的『睡夢羅漢拳』也是動靜相結合。有時任憑對手進攻毫不招架，任他百般手段，千變萬化，我自渾然一團，不理會他，他便是狗屎一坨；而我在進攻的時候，不管他如何招架，如何防守，總是尋其破綻，一舉擊破。沒有破綻便誘敵出錯，伺機而動。」

    吳遲腦袋一片清明，往日不得而知的東西現在像藏在泡沫中的珍寶一樣，觸手可得。

    「老乞丐師父果然是高人，這麼厲害的招數也想得到，而且他動靜處理，攻守融合的天衣無縫，便是太極祖師親至，也會對其讚不絕口！」

    吳遲想到這裡，不由心中一陣惋惜，「睡夢羅漢拳」厲害是厲害，可惜他只會前面的十六式，厚積薄發的第十七式和總覽要義的第十八式卻不得為知。

    知道天下竟有如此厲害的武學，卻只觀賞到一半，未免有些意猶未盡之訕訕。

    突然，吳遲心下又是一慌，這種感覺每一次出現都會讓他遇到一些不歡喜的事情，這次在這種時候又來，顯然是高人臨門。

    吳遲的雙目猶如鷹眼一般盯上了河堤上一跛一跛朝這邊走來的瘸子，心中暗想：這人難道就是褚平月派來的高手？

    「那老小子行事怪異，但並非庸碌之人，他派來的人只怕不能以貌相之，這人定然有非比尋常之能。」

    抱定了這個心態，吳遲不敢有絲毫大意，從他發現那跛子開始，目光就一直沒有離開其身。可是從頭到尾吳遲都沒有發現這跛子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心中不由更是驚異。

    跛子在吳遲對面的河堤上駐足不動，轉身朝向吳遲，目光平淡，水波不驚。他動了動嘴，道：「小傢伙，你剛剛耍的拳挺有意思的，可以和我說說嗎？」

    吳遲笑了下，道：「老先生半夜至此，想必不是興之所至吧？」

    「奉命來此，到沒有想到小友早有準備。」跛子倒也實誠，沒和吳遲玩什麼虛的。

    吳遲心想：小爺我都等了你好久了，只是沒想到來人會是這副模樣罷了。嘴上卻道：「身在異鄉，總是要小心點，否則真被人做了魚肉，又能怪誰呢？」

    跛子聞言笑了笑，道：「小友想的周全。不過……」他話鋒一轉，道：「小友料到有人會來，可知來者何人呢？」

    吳遲心道：我要知道你是誰的話早就提前幹掉你了，還用得著你找上門嗎？心裡這麼想，嘴上卻不是這麼說的：「前輩高姓大名？」

    跛子撫鬚大笑，道：「老夫小時候摔斷一條腿，接骨的時候留下了缺憾，這條腿便成了這樣，你就稱呼我老跛子吧！」

    「好，老跛子，既然你找上門了，如果我不給你寫東西帶回去的話，是不是讓你難以交代？」吳遲嘴上隨意的說著，目光卻始終不敢有絲毫大意，而且從雙方接觸開始，這老跛子就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似這等對手，吳遲還是頭一次遇到。

    嚴謹而低調，這種人很難對付。

    老跛子聽吳遲的話，笑道：「小友不要著急，人總是要死的，說說看你還有什麼遺憾，老夫能幫則幫。」

    吳遲失聲笑道：「若是不能幫的話豈不是說我時運不濟，命該如此呢？」

    「這倒也是。」老跛子很贊同吳遲的話。

    吳遲冷聲道：「既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了。動手吧！」

    老跛子歎息道：「年輕人總是脾氣毛躁，這點害人不淺啊！」華銀娜未落，他的身形已經逼近吳遲的身子。這一腳來的突兀，吳遲一直盯著他都看沒有發現他的腳下是如何發力的。好似憑空借力一般，老跛子的腳便踢向了吳遲的面門。

    「彭彭」連著兩聲，吳遲下意識的抬臂阻擋，但覺一股大力侵入雙臂之中，讓吳遲一陣氣血翻騰。

    「這老跛子比眼鏡蛇、血蝙蝠那對狗男女的實力強上五倍也不止！」雙方一交手，吳遲對這跛子的實力就有了初步的判斷。

    老跛子眼中裡也露出了一絲神采，普天之下能夠接他一腳的便是英雄好漢，能接他兩腳的便是一流高手。吳遲年紀輕輕，獨自運功之時倒也耍的有模有樣，老跛子來時倒也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吳遲的年歲放在那裡，再天才再勤奮，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又能厲害到哪裡呢？

    可是吳遲非但接了他兩腳，而且還毫髮未損。雖然他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子，這個老跛子出手偷襲也有關係，如果是平等情況下，老跛子這兩腳在吳遲身上佔不到多大的便宜。

    「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功力，不錯！」老跛子讚歎一聲。

    吳遲冷哼一聲，道：「瘸了一條腿，腳上力氣還有這麼大，不錯！」

    老跛子嘿嘿笑了笑，道：「戰既是兵家，兵者，詭道也！小子，你還太嫩了！」

    吳遲也不搭腔，他才發現這老跛子的陰險。雖然從外表上看這老跛子是缺愛群體，可是為何沒人去想一下，「缺愛」是如何造成的呢？而且一個老跛子能夠對幕後的黑手派出來進行暗殺這也說明了對方的實力。但凡在黑暗世界混蕩到三五十歲而不死的，哪一個不是一身的心眼和本事？

    黑暗世界，是一個比森林更危險的地方，在這裡生存下來的，都是早已適應了這個世界規則的優秀的捕獵手。

    老跛子既是殘缺人士，又上了年紀，如果是無名之輩，只怕早已死無葬身之地。且看他現在的風采，哪裡有要死的跡象，可笑的是吳遲竟然還有心思揣測他是不是褚平月派來試探自己的。退一步說，就算他是褚平月派來的，以褚平月想殺吳家上下的心思，他會囑咐來人手下留情？

    一念至此，吳遲不禁打了一個寒顫。自己的想法，還是幼稚的很吶！

    十二路少林譚腿踢出，招招不落老跛子下三路。

    從老跛子出手來看，他的腿法極為厲害，不過吳遲不信這個跛子會以短攻長。他的下肢明顯有缺陷，卻拿他當主要攻擊手段，但凡腦子正常的人決計不會如此。所以吳遲料定，這老跛子是存心試探，他最強的招數應該是拳法。

    少林譚腿雖算不得頂尖武學，但在外家功夫中也頗具名聲，十年功夫能得其骨肉者也算得上是一方豪傑，更多的人只能學些皮毛。吳遲這套腿法在老跛子看來已經頗得其中三昧，他一生便是以腿揚名，各家腿法均有一定造詣，對吳遲功夫好壞自然一眼看出。

    「小子，你這少林譚腿練的雖是不錯，但想勝我這路腿法確也是難上加難，再打下去徒費力氣。我見你之前所打的那一套八卦掌頗有些門道，不如使來我瞧瞧！」

    吳遲冷哼一聲，道：「老傢伙，別太大意，你且看我這一招！」

    吳遲身子輕盈，這一招乃是少林譚腿中的「喜鵲登梅尖」，老跛子見他這一腳稀鬆平常接起來毫不費力，也沒將他的提示當回事，只道這小子耍奸做滑。哪裡想到吳遲一邊使了個「千斤墜」的功夫，緊跟著一招「轉環剁子腳」，這乃是臨溪譚腿中的一招，卻被吳遲用在少林譚腿中，登時讓老跛子吃了一驚。

    「好小子，果然滑頭的緊！」老跛子應變之快也超乎吳遲的想像，他一條腿不方便，此時兩手並用，一手「控鶴擒龍」，一手「天山折梅手」，快如奔雷，「唰唰」兩下便在吳遲的小腿處一抓一折。別看他手指猶如枯柴一般，倘若真被他抓到折到，吳遲下半輩子只怕也會如他這般走路一高一低。

    逼這老跛子使出雙手，吳遲對他的底也摸了七七八八，腿上功夫勝過一流高手，手上功夫更加狠辣，只怕一流高手在他手上也走不出十個回合。便是吳遲之前對付的眼鏡蛇和血蝙蝠聯手，也擋不了他十招八招。

    「但以武功而論，這老瘸子在我認識的人中能排前十！」吳遲心下有了計較。

    雖然只是前十，但這已經是極高的評價。吳遲從小到大所遇到的哪一個不是高手中的高手？便是鐵狼等人也足以和黑暗世界的一流高手一爭高下，而「鐵狼小組」也不過是他老子吳建德麾下一支獵殺小分隊而已。吳建德手中掌握了多少如「鐵狼小組」一般的獵殺者，也只有他本人心裡清楚。

    在吳遲十歲那年，他跟隨吳建德進入非洲大沙漠腹地，在那次遠行中吳遲覺得自己所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殺了他，更有甚者僅僅是一個眼神就可以讓他欲生欲死。雖然後來吳遲也知道，在那些集會的人中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人，但能夠和吳建德一爭高下的還是有那麼幾個。

    吳建德的身手是吳遲難以估量的，雖然他靈魂力量是吳建德和他師祖石老頭倆捆在一起也比不上的，但這依舊改變不了每次吳遲遇到吳建德都會被狠狠收拾一頓的下場。這個比喻就像一個奸商手裡有十塊錢，但是他可以買到一百塊錢的東西；一個小屁孩手裡以有一百塊錢，他只能買來十塊錢甚至是一塊錢的東西；讓人寒心的是，那個無良的奸商還會把他用一毛錢買來的東西和小屁孩交換他手裡的一百塊錢；更讓人心寒的是，小屁孩還真的和奸商換了。

    這裡的奸商就是吳建德和石老頭，那個小屁孩自然就是可愛單純的吳遲小朋友了。

    所以很多時候不是你手中掌握了多少力量，而是這些力量在你手中能夠得到何種程度的發揮。

    吳遲強大的是潛力，不是實力。老跛子潛力雖然沒有吳遲強，但他發展的很好。吳遲所說的他能在自己認識的人之中排前十便是有人的潛力比他發揮的更好，或是更多的潛力得到發揮。

    且不論非洲之行遇到的強者，就是他身邊，像石老頭、吳建德、楊建峰、褚平月、楚天明這些人的實力都遠在這老跛子之上，而且還有像「茶仙」葉娘子和他小媽沈婉，這二人的實力吳遲看不清，但吳遲總覺得她們的實力絕對不遜色於一流高手。除此之外，吳遲也不覺得自己就真的會輸給這個老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