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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扯淡永遠無定論之胡說 文 / 更童

    他第一次去找國學老師是在二月十九,那天刮了大風,是個星期六,露天的舞會取消了,古靈便散步碰上系學生會某學長,三聊兩聊說起了教國學導論的胡老師,「這個胡老師據說還跟胡適有點關係,但他卻是最反對胡適提倡的全盤西化。」

    古靈打聽到胡老師的住址是在校西北生活區,便產生了登門拜訪的念頭。古靈輕輕敲敲門,只有胡老師一人在家,他在研究邵康節的《皇極經世》,古靈進門被示意坐在旁邊凳子上。

    「胡老師,請恕我冒昧打擾。」古靈很有禮貌,他被那滿滿一屋子書給震住了。

    「要叫我先生,按中國規矩來,我這裡沒有電話,想來直接來,就我一個人,不過老朽晚上睡的早,九點多必睡。」

    「嘿嘿,這老頭有意思,家裡只有電燈是近代文明,簡直是個老古董,跟這樣有趣的人談思想,我發財了。」古靈心裡一陣暗喜,「胡先生,我對國學挺有興趣的,只是對您的某些見解不敢苟同,所以來討論討論。」

    「嗯,好。」胡先生在椅子上伸伸懶腰,「好論代表好學,如果說對胡某的學說不敢苟同,那是孺子可教,如果一開始就對胡某所說一一信奉,那我就懶得理你這個偽君子了。」

    「哩,原來這老頭子也是轉變他人思想為樂,看來我這次是真對上靶了。」古靈有了相逢恨晚的念頭,小腿竟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先生上課狂批崇尚民主與科學新文化運動是大動亂,並且對魯迅先生的精神頗有看法,學生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請教先生何為社會進步,歷史潮流,人心所向?」

    「你這個同學還比較『正統』嘛,那我問你,你都讀過魯迅的那些書?對新文化和舊文化的瞭解又有多少?」

    「除了中學所學過的一系列課文外,我也就讀過《我之節烈觀》《狂人日記》《阿q全傳》等,感覺他剖析人性與社會太深刻了。至於新文化我只知他們宣揚打到孔家店和吃人的禮教,舊文化的精神諸如三綱五常,八股取士,忠孝廉恥等等只曉得泛泛之言而未深入學習過。」

    「那我問你,一個人面對他生病的祖父究竟應該是盡力醫治還是因怕他將病傳染給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而將他拋棄門外?」

    「當然是盡力醫治了,沒有祖宗哪來的自己啊。」古靈攤開手。

    「那如果看到醫治好這些病非常困難又實在不願孩子們感染就索性乾脆一刀將祖父捅死呢,那又怎樣?」

    古靈沉思片刻,吸一口氣,「學生覺得這個舊傳統並不能與祖父相提並論,有了毛病確實要改變的,只是不能全盤否定,好的東西應該要繼承,《拿來主義》不是講了對待舊傳統的態度嗎?」

    胡先生臉一扭,「可他又從中拿了什麼?樂天之命拿來了嗎?君子坦蕩蕩拿來了嗎?他的靈魂處處在糾結,悲歡,自我折磨,眼裡只有他人的過失,狹隘至極。人性當中固然有其自私惡劣的一面,然而僅僅剖析漫罵加詆毀就能改變嗎?《周易.系辭》云:出其言善者,千里之外順之,出其言惡者,千里之外違之。他的一生處處挫折,他不去切身反思自身德行度量,反而為一點小得失而痛斥社會與政府,為現實中無可避免的一些差距去孤憤。若天下人皆效仿那這個禮法秩序如何建立,人們生活的根本利益如何保障?況且,打倒了孔家店,新道德何在,看看現在的世風,道德還有新舊?無論何時何代何民族,善惡總是可以去用一個絕對的標準去衡量,利大眾長遠則為善,損大眾長遠則為惡,所以孔子才講仁者愛人,克己復禮,孝悌為首,忠恕為本,難道有錯嗎?為什麼不去像張載、康有為一樣來得捍衛聖道的精神,匡扶世風卻反過來對這種利益大眾的教化口誅筆伐,一點長遠後果都不考慮,腦子一熱就亂批一切,只有年輕人易受這種蠱惑,而當年參加新文化運動的很多學者晚年去了台灣以後是誠懇地教授儒家文化,他們都是在以是在的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懺悔。魯迅只活了五十多歲,假如他活到文化大革命,看一看當初一幫偏激無知者發動的新文化運動演變成的全民瘋狂不知會是怎樣的心情。他的思想也只有熱衷造反的和叛逆的青年喜歡,一個人真正的成熟是不斷地自我反省,而不是一昧地怨天尤人。」胡先生越說越激昂。

    「那照您說的,把國民教化成不叛上作亂的順民就天經地義了,那社會的不公平如何來改變,當統治階級與被統治階級矛盾無法調和時又怎樣?」

    「本分做人,安貧樂道天經地義,君子當順承也。為官者知曉仁義,親民愛仁,廉潔奉公,通達者兼濟天下,為君者勤政自勵不放任於淫逸驕奢,生民勤勞節用孝養父母,業儒者以身示範,教化天下,軍人忘死守義報效國家,道義之行也,那有矛盾不可調和之理?貧富分化,富貴而驕奢,貧者窮而思亂,造成賊寇不絕,旱澇不調,刀兵相連,黎民萬般苦難,這正是對儒家精神的背叛啊!」

    古靈又一次沉思,「我沒怎麼研究過儒家,等我回去讀一讀四書再說。那您認為民主與科學精神與儒家精神那個更優?」

    「民主?」胡先生冷笑,「任何體制均有利有弊,跟任何道理學說思想都會造成積極或消極的後果一樣,轉化的關鍵在於人心善惡,若人心向善,則一切制度皆好,君主制時代而有文景之治,開元盛世,若人心自私向惡,民主體制也能選出納粹這樣的政府,有什麼樣的民心,就有什麼的政府,政治體制只是形式,君主制也罷,共和制也罷,見了面磕頭也罷不磕頭也罷,尊敬是心裡的活動,對不?那些整天叫嚷民主的人只不過是想撈取點兒個人利益罷了,都這麼搞就會使社會一盤散沙,每個人都稱老大,一旦受點兒委屈就跳出來大罵,社會還如何運轉,到頭來又苦了誰?另外,在民主機制下,當政者為了民意支持率就會在各方面容易產生媚俗舉動,高貴的文化體系便可能會在市井文化的侵蝕下漸漸瓦解,因為道義往往不是掌握在群眾手中,蘇格拉底便是被民主選出的審判團判了死罪,何其悲哀?柏拉圖的理想國是設想能有一位大智慧的哲人做王,管理天下,亞里士多德對政體的評述也是認為一人一票式的民主是比較糟糕的形式,因為多數往往不代表正義或正確,真正使當代西方國家社會穩定民心向善的不是民主機制而是由於他們重拾基督教文明。」胡先生喝了一口水,又接著侃侃而談,「若論科學技術,一切古代聖賢皆不提倡,老子稱為奇淫技巧,孔子不講稼穡之事,莊子曰『有機事者必有機心』。什麼意思呢?投機取巧只能刺激物慾膨脹,而這是惑亂人心的呀!西方在天主教時期也都安心向善,而到了近代,物慾不斷被科學所引爆,他們貪婪地掠奪全世界,製造戰爭,破壞大自然的和諧,異化了人的生存方式,而對人的幸福卻毫無積極作用,科學不能解決心靈問題,現代科技更是將全人類推向無法回頭的懸崖邊上,因為科技的進步是以解決問題為前提的,而每一個問題的解決都會產生一個新的更大的問題,總會有一天,會將問題推向無法解決的地步。比如能源問題,當初為了運輸更方便發明了火車、汽車、輪船,而這些都需要石油和電力啊,有一天石油沒有了怎麼辦,發電用的煤也有用完的那一天,建核電廠?一旦出點問題就完全了,人類終將為**付出代價。我們可能早已告別這個世界,但我們的後代呢?馬克思生活的年代是科學樂觀主義、科技萬能論占主調的年代,他沒有心思去考慮能源危機,但現在的人不能不去面對。孔子和耶穌的社會理想只強調道德覺悟而根本不去談生產力,他們知道人的**很難得到徹底滿足,這一點是所有聖賢的共識,你怎麼看呢?」

    古靈吱吱嗚嗚,「以前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待我回去慢慢思考一陣子,聽您的教導實在是受益匪淺,今天時候不早了,不打擾您了,告辭了。」古靈站起身,他現在覺得屁股都有些麻。

    「好,你叫什麼名字?有問題常來。」胡先生也起身。

    「我叫古靈,古代的古。」

    「哦,我就好古不喜新,新代表了還不成熟,經過時間檢驗才值得信賴。哈哈。」胡先生伸出手與古靈握手作別。

    古靈躺在床上不發一言,腦子裡亂糟糟,他人生第一次在認識上出現混亂,同時也對傳統國學產生強烈的求知慾。而宿舍裡的幾個辯友這陣子已開始了對人生價值取向的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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