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王者之戰(上) 文 / 昔人黃鶴
一
共工並沒有吐血而死,但元氣大傷。
他背著王子夜軀體,拄著水神戟向櫃比的屍體走去,沉重的腳步踩在鬆軟的積雪上,深深埋入雪裡,水麒麟蹣跚著跟在一邊,走過之處,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四周顓頊人馬將他團團圍住,可是誰都沒有靠近,都為共工讓出一條路,目送著共工向前走去。
共工走到櫃比屍首旁,放下王子夜,將兩人並排放在一起。然後跪在前面,捧起一抔又一抔的雪,覆在屍體上,滿臉悲慼,嘴裡喃喃自語:「兄弟走好!兄弟走好……」
顓頊騎在五爪金龍上緩緩走來,在離共工不遠的地方停下了。泰逢、計蒙伴隨左右。顓頊手一揚。圍在共工周圍的士兵們紛紛往顓頊身後的大旗撤去。剩下共工和水麒麟跪在屍首邊。
一陣烈風襲捲過來,飛揚的雪花漸漸覆蓋了櫃比和王子夜的屍體。雪花在烈風的驅使下,固執地鑽進共工的蓬頭亂髮中。
共工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搖搖頭,甩掉頭髮上的雪花,然後捧起一抔雪,搓在臉上。接著他豎起水神戟,站起身,轉身面對顓頊。與顓頊四目相對。「嘿嘿嘿嘿!」他發出一串冷笑,臉上的肌肉不斷顫動著。
顓項灼灼的目光盯著共工的眼睛,似乎有飛雪鑽進他的眼睛,稍稍瞇了瞇眼,又慢慢睜開;擰緊眉頭,接著又漸漸舒展開來。
就這樣,四目對視著,周圍一片寂然,只有飛雪簌簌下落的聲音。
「共工,你為何犯上作亂,難道你甘做亂臣賊子嗎?」顓頊終於開口了,語氣中帶著威嚴與力量。
共工忽然放聲大笑:「哈哈哈哈,犯上作亂?亂臣賊子?顓頊你也配得說這話嗎?」笑聲迴盪在曠野上,充滿不羈與叛逆。
「你背棄炎黃和解之盟,挑起戰爭,不是犯上作亂、亂臣賊子,會是什麼!」顓頊加重語氣質問道。
共工搖搖頭,冷哼一聲,輕蔑地說:「那都是因為你,你還不知道這場戰爭因你而起嗎?」
顓項感到很是驚訝:
「哦!因我而起?」繼而放聲大笑,臉上露出得意之情,「哈哈哈,我勵精圖治,開拓洪荒,教化百姓,深得天下蒼生的口碑。怎麼能說戰爭因我而起!」
「嘿嘿,你沉溺酒池,耽於聲樂,好大喜功,打擊異己,施行暴政——這就是你的口碑。」共工冷笑道。
顓頊打了個激靈,若有所思,又用手指著共工:
「這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而你身為炎帝之後,卻不思承繼炎黃先祖維護和平的功德。」
共工義正詞嚴道:「炎黃二帝偃旗息兵後,化干戈為玉帛,所以天下一統,我自當為炎黃事業鞠躬盡瘁。」
顓項神色凝重,沉吟片刻,點點頭:「說的好,共工,你我同為炎黃子孫,理當共同創建炎黃盛世。豈能為一己之私,而又起干戈,兵戎相見,致使天下生靈塗炭!」
共工並不理會顓頊:「哼,我共工不會為一己之私。但若有悖逆二帝事業的人,我就一定興兵討伐。」
「共工,你我何必同室操戈,貽笑天下呢?」
「哈哈哈,我就是要讓天下人都來恥笑你這個昏君的下場。」共工大笑。
顓項勃然大怒,呵斥道:
「共工,我敬你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你卻口口聲聲昏君暴君!」
計蒙聽得咬牙切齒,指著共工大罵道:
「共工,你真不識好歹!大王好言相勸,你卻惡語相加。虧得大王反覆交代不要傷你性命……」
計蒙正要往下說,看到顓頊正對自己瞪眼搖頭,才停下來。
泰逢對顓頊施禮,氣憤憤地說:「大王何必跟叛賊囉嗦,讓末將用斧頭和他說話。」說罷,又握緊虎頭斧晃了晃。
「待我前去打爛他的舌頭。」
計蒙舉起龍頭杖,準備衝殺共工。
「不得無禮!」顓頊舉手勢制止二人,呵斥道,「你等退下。」
然後驅五爪金龍向前一步,一身凜然正氣,右手指著蒼天,字句鏗鏘:「我順應天變,促進九州一統,」顓頊昂首環顧四野,寬袖一揮,「弘揚炎黃宏願,我怎麼就是個昏君暴君了?」
「你用權勢讓天下的人服從於你一個人的意志,不是暴君是什麼!你不聽勸告,固執地排斥正確的治水方法,不是昏君是什麼!」共工不依不饒。
「哼,我豈能因為一部分人的不理解就中途放棄炎黃事業呢?」顓頊道。
共工微微一笑,暗自點頭,心想:也罷!雖然我不能爭得帝位,但如果能夠激起他胸中的帝王宏願,喚起他察納雅言的度量,我也死不足惜了。
顓項遙望黃河,環顧四周,掃視一眼雪地,指著地上的屍體,厲聲道:
「共工,回頭看看你這一路,是踩著多少人的屍體過來的。」他又指著王子夜和櫃比的屍身,「這些都是你生死相隨的弟兄,你不帶領他們共創偉業,造福黎明,卻讓他們客死他鄉!唉……」
二
此時大雪初停,風推雲舒,西邊露出夕陽的熹微。血色殘陽下,白雪晶晶,屍體遍野,鮮血染紅了雪地,空中盤旋著一群禿鷹,「嘎」「嘎」「嘎」地啼叫著,幾隻禿鷹已經俯衝下來,落在屍體上,開始啄咬屍體,空中的禿鷹也爭相撲向屍體,爭搶撕裂屍身。
共工環顧四處,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眉宇間儘是悲愴之情。
顓頊痛心疾首,繼續數落共工罪狀:「因為你的狹隘仇恨,因為你的狼子野心,讓天下生靈塗炭,你罪孽深重啊!」
共工神色淒慘,仰天長歎:「唉!自古成王敗寇,顓項,我已敗在你手下,無話可說。」
顓項語氣稍稍緩和:「共工,如今你已是孑然一身,快快投降,為天下百姓貢獻自己的力量,百姓會念你一生治水有功,寬容你。」
共工忽然又一聲大笑:「哈哈哈,顓項,虧你手上還拿著刑天盾,卻不懂得刑天精神。」
「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顓頊勸誡道。
共工更加狂笑:「哈哈哈,偏偏共工是個不識時務的人。」
顓頊皺緊眉頭,臉色鐵青:「你……怎麼這麼固執!」
「是的,固執!今天就讓固執的共工成為第二個刑天吧!」說罷,共工突然起身,躍上水麒麟的背,舉起水神戟猛力投向顓項,並縱身猛撲過去。
水神戟化作一道白色刺眼的流光,在空中飛速射向顓頊,流光發出強烈的熱量,將空中的大雪瞬間融化、昇華,在水神戟的白色流光四周,瀰漫起層層白霧,白霧裹挾著漫天雪花,捲向顓頊。
泰逢時刻警惕共工一舉一動,他一見共工舉起水神戟,立即搶過近前一個兵士手中的盾牌,就在共工水神戟出手的瞬間,他猛地將盾牌擲向水神戟,擋在顓頊前面。
計蒙也在同時飛身撲向縱身而來的共工,擋在共工之前。
「彭」的一聲巨響,一道耀眼的金光發出,盾牌瞬間破成碎片,火星四濺。
勢大力沉的水神戟頓時直貫而入,白色流光穿透盾牌,依舊徑直向顓頊迅速飛去。眼看水神戟就要刺中顓頊胸口。
「啊!」曠野上發出一陣驚呼,士兵們個個瞠目結舌,都為顓頊捏一把汗。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大家都明白,這時候能救顓頊的只有他自己了。
泰逢和計蒙也暗自叫苦,共工出手太突然,距離又太近,他們實在來不及出手相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白色流光刺向顓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