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白衣女子 文 / 昔人黃鶴
一
喜鵲確實沒有等到他期待的奇跡……
彭祖被巨浪捲到湖裡後，趕緊雙腿用力踢蹬，雙手使勁劃著湖水，想浮出水面。但一則巨浪力量太大，將彭祖捲得太深入湖底；二則彭祖在之前已經耗盡所有體力，所以此時已經筋疲力盡了。在又一個巨浪捲來之後，彭祖就猛嗆了幾口水，於是他又趕緊用力向湖面劃去。
可是，巨浪卻把他的刑天斧捲走，直墜湖底。彭祖大驚失色，他寧可丟掉性命，也不能失去刑天斧！所以，好不容易快要露出水面的彭祖，只好又改變方向，一頭扎入湖底，直向刑天斧追去。
終於在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後，彭祖抓住了刑天斧，但他已經無力再划動湖水了，漸漸失去知覺，慢慢地沉入了湖底。他只感覺到自己一直往下墜，往下墜……似乎湖水深不見底。
最後終於沉到湖底了。
他極不甘心就這樣被湖水吞噬，因為湖水吞噬的不僅是自己的生命，還吞噬了他心中的一個未竟的夢想！於是，他又開始掙扎了，他要繼續揮著刑天斧戰鬥，爺爺說過，生命不止，戰鬥不息！但顯然他已經無力舉起刑天斧了，他只好閉上眼睛，哪怕生命停止，不能戰鬥了，也要緊緊地握著刑天斧，讓戰斧陪伴他度過生命的最後時光……
二
恍恍惚惚間，他又感覺自己身體彷彿被人托起，很快地就托到了水面上，然後不斷地朝前方飄飛而去。一定是爺爺，只有爺爺才會有那麼寬大有力的臂膀！小時候，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總是爺爺第一個出現在他身邊，那慈祥的笑容就會給他莫大的安慰和鼓勵。
可是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這個猜想，因為他朦朦朧朧感覺到自己是在南山，距離少昊山萬里之遙，爺爺不可能會這麼快飛到他身邊。他好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帶著他飛翔在湖面上。可是他努力了幾次都失敗，他只覺得自己的眼皮好重好重，怎麼也睜不開。
忽然，他的意識中閃過了一個奇妙的想法，這個拯救他，並帶他飛翔的人，是媽媽！對，一定是媽媽！
可是他從未見過媽媽，在他的記憶中，根本就沒有媽媽的片段，有的只是關於媽媽的傳說。
爺爺告訴他，在他出生後不久，爸爸、媽媽就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在那裡，爸爸、媽媽為天下蒼生做了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後來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今天一定是媽媽知道他遇難了，就從遙遠的地方趕來救他。
這時，彭祖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一縷從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幽幽的馨香，悄悄地鑽進他的鼻孔，他的鼻翼竟在這縷幽幽的馨香的吸引下，開始慢慢翕動了。
接著，他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似乎是摸到了刑天斧堅實的斧柄。他知道自己還活著，於是他笑了！
「媽媽……」
他的兩片嘴唇終於張開，發出微弱的呼叫。
接著，又他狠狠地吸了一下鼻翼，痛痛快快地聞著媽媽身上的馨香……
「呵呵！」
彭祖竟然笑出聲來！
就連他自己也聽到了從胸腔裡發出來的笑聲，於是彭祖被自己的笑聲驚醒了。他努力地睜開雙眼，尋找拯救他，帶他飛翔的媽媽。
果然，眼前跪坐著一個女子，身著一襲潔淨的白衣，素容姣美。三千青絲綰成了一隻蝴蝶髻，翩然飛在小巧的頭上。一支鳳簪斜墜在右髻旁，輕靈地跳動著。微斂的黛蛾下，靈動著一雙含水的黑眸。粉面若雪，兩頰淺紅。皓齒若六片雪瓣，綴在兩彎玫瑰似的紅唇中。
彭祖看呆了，想不到媽媽這麼美！
他正想再開口叫媽媽，卻發現這女子年齡只會比自己略大一些，不可能會是自己的媽媽！他趕緊把剛要蹦出的「媽媽」二字，含在口中。
三
白衣女子見彭祖醒了，愣愣地看著自己，淺淺的一笑，柔聲說道：
「公子，你醒了！」
清越的聲響彷彿是深藍的海水，柔柔的微漾在彭祖耳邊。
彭祖猛地清醒過來，才發覺自己愣愣地盯著女子，很是失態，於是慌忙將目光移開，想起身向女子道謝。可是他剛想用力，卻虛弱得實在撐不起身子。
白衣女子關切地勸道：
「公子，你的體力還未恢復，還是先躺著休息一會兒吧！」
彭祖這才發現自己躺在湖邊的一塊平整的岩石上，右手還緊握著刑天斧。岩石下不遠的湖面上，還漂蕩著獨木舟。只是喜鵲不在船上，他不禁心裡又一揪，開始擔心起喜鵲來。他四周張望，但並沒有喜鵲的影子，於是他就想問問白衣女子，關於喜鵲的下落，可又覺得自己還沒不知道女子的尊姓芳名，哪裡好意思問她問題。
他又打量一下白衣女子，知道眼前這位陌生女子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於是就想再次掙扎著起身，但還是失敗了。只好半側著身子，感激地說道：
「多謝媽……」
他剛叫出口，又發現自己錯了，頓時臉色緋紅，尷尬不已。
白衣女子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但她馬上又含住笑意，只是用輕柔的目光看著彭祖。
「對不起，姑……姑娘！我……」
彭祖越想解釋，就越是著急，頓時手足無措，語無倫次。
白衣女子又揮起長長的水袖，掩面一笑：
「公子不要在意，你剛才在睡夢中叫了好幾次媽媽了，多叫一聲也無妨。」
彭祖一聽，更是難堪不已，臉刷一下，紅到了耳根下！
是的，曾經在童年的夢中，他也經常叫著「媽媽」，希望媽媽回來。可自從長大懂事，他知道媽媽很遙遠，於是他再也沒有叫過，這個既陌生又模糊的稱呼。今天自己卻把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叫成媽媽，這實在令他無地自容。於是，他只好尷尬的說道：
「多謝姑娘救我一命，彭祖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姑娘！」
「彭公子不必客氣！是彭公子福大命大，巨浪把你送到這裡。」
白衣女子緩緩放下水袖，淡淡地說道。
彭祖一臉疑惑，明明感覺有人托著他露出湖面，還抱著他在水面上快速的疾飛，怎麼會是巨浪把他卷的這裡呢？
她見彭祖身體恢復得不錯，就款款站起身來：
「彭公子身體已無大礙，稍稍休息一會兒就會恢復體力了，小女子也該走了！」
說罷，就轉身翩然離去！
彭祖萬萬沒有料到白衣女子這麼快就走了，顯得很失望也很失落，他還不知道女子是何方人氏，今後怎樣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啊。他急切的叫道：
「姑娘且慢！敢問姑娘哪裡人氏？請務必相告！且容彭祖日後登門拜謝今日之恩！」
白衣女子停下腳步，愣了許久，終於回首，清澈的眸子透出兩道幽遠的流光，流瀉在彭祖手中的刑天斧上，幽幽地說道：
「彭公子請不要客氣！天地人氏，四方為門。將來如果彭公子真遇到一扇門，請不要用戰斧叩開，小女子就感激不盡了！」
彭祖聽得如墜雲裡，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愣愣地看著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最後抿一下嘴唇，用一個淺淺的笑意道別：
「彭公子，請多多保重！」
說罷向岩石後面的小路翩然而去。
彭祖努力地用刑天斧支撐一下，掙扎著站起身，目送著白衣女子遠去。他的嘴唇輕聲的囁嚅道：
「謝謝姑娘！」
終於，當一個模糊的白點隱沒在彎道後，一個夢也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