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人鳥情未了 文 / 昔人黃鶴
一
喜鵲依然在彭祖墜湖的上空徘徊……
雖然這是個傷心之地，可他一刻都不想離開。這兩天，他一直靠抓住一根小小的樹枝，漂泊在主人墜落的湖面上。兩天了，依然沒有主人的一點消息，哪怕連他身上的一點遺物都沒有發現。他不敢再期待奇跡的出現了，只希望能再看一眼主人的遺體。
昨天還有那條獨木舟相伴，讓他得以寄托對主人的哀思。可是昨天晚上，又一陣巨大的風浪來襲，捲走了獨木舟。現在，只剩下喜鵲一隻鳥兒形影相吊。
喜鵲抬頭望望天空，又俯首看看湖面，想起了主人戰鬥的場面，兩滴淚珠又滾落下來，滴在湖面上，這兩天，他不知道流了多少淚水。但對於廣闊的湖面而言，喜鵲的淚珠實在太渺小了，簡直微乎其微，根本濺不起一點浪花，因為廣闊的湖面怎麼會懂得小小喜鵲的悲傷？
喜鵲又飛到空中盤旋一圈，望著茫茫的南山，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他知道，如果主人還活著，就一定會回來找自己。而現在兩天過去了，主人還沒有回來，那他一定是遇難了……
想到這，喜鵲的內心又一顫一顫的疼著，這太殘酷了，他實在不願意面對這樣孤零零的現實。可現在他又不得不面對。
既然主人遇難了，甚至連遺體都找不到，那自己呢？
是離開，還是留下，這是個問題！
一根木頭向喜鵲漂了過來，喜鵲撲扇著翅膀，飛落到木頭上。木頭帶著他隨意飄蕩。
他眼珠子一轉，腦袋一歪：
主人會不會也像木頭一樣，浮在水面上，漂到其它地方去了呢？
一想到這裡，喜鵲頓時有了主意，他決定要離開！
但不是離開南山，而是要離開這片水域，去尋找主人，哪怕是他的遺體！
只要順著木頭漂流的方向，或許就能找到主人的遺體了！喜鵲這樣想著就出發了。
他時而站立在木頭上，時而盤旋在木頭上空，睜大眼睛，搜索著木頭所流經湖面的任何蛛絲馬跡。
二
彭祖目送神秘的白衣女子離開後，儘管心理蕩漾著一股奇怪的悵惘，但這種悵惘很快就被小喜鵲的安危和去向取代，他不禁為小喜鵲擔憂起來。
小喜鵲是他來南山後唯一的伴侶，日日夜夜相伴在左右，儘管小喜鵲還是稱呼他主人，但他們的關係早已超越了主人和寵物，而是一種超越種群，超越生死的患難之交。所以他告訴自己，必須找到喜鵲。
於是他只簡單地休息一會兒，稍稍恢復了一些體力之後，就砍下一段枯枝，削成一根槳，走到岸邊，準備劃著獨木舟，回到他墜湖的地方尋找喜鵲。
正當他要跳上獨木舟時，不遠處岸邊石縫裡的一件白色的物品，引起他的注意，他又返身向那白色物品走去，原來是一塊手帕。
彭祖撿起手帕認真看了看，手帕上繡著一條秀雅的白色小龍，頭頂上開著一朵粉色的小花。小白龍正在繚繞的雲霧間歡悅地騰翔。
彭祖第一眼就覺得這繡龍手帕似曾相識，卻又一時記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忽然，他眉宇一展，猛然想起什麼，趕緊伸手到懷中摸索一番，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枚晶瑩剔透的雕龍白玉珮。這玉珮上雕的龍，也是騰翔在繚繞的祥雲間，模樣、形狀、動作竟然與手帕上的小白龍一模一樣，只是少了一朵小花。
彭祖大感意外，祖父曾經告訴他，這枚雕龍白玉珮是父親、母親遠行時，留在他的襁褓裡的，十六年來都是他的貼身之物。想不到今天竟然在南山遇見這麼相似的手帕，難道……
彭祖不敢往下想，他立刻又想到，這手帕一定是那位救他的白衣姑娘不小心掉下的，將來有機會，一定要送還給白衣姑娘。
於是，他就用繡龍手帕將雕龍玉珮嚴嚴實實地包裹一下，慎重的放入懷中。這才回到湖邊，跳上獨木舟，劃起槳駛向了湖中。
三
當彭祖將獨木舟划向湖心，他頓時又彷徨不安了，他舉目四望茫茫的湖水，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劃去。
他是在昏迷中被救到這裡的，根本不知道經過了哪些水域，現在只能憑借大概的方向尋找水路了。
在經過一天一夜地摸索划行之後，彭祖終於憑著點滴印象找到了遇險的那片湖面。
可當獨木舟行駛到自己墜湖的中心水域時，彭祖心裡一緊，越發擔憂了。他抬頭環顧四周的天空，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劇烈，他的擔心不是多餘的，四周的天空都是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一點點讓彭祖驚喜的東西。湖面上除了蕩漾的水波，哪裡還有小喜鵲的影子。難道小喜鵲真的被風浪捲走了？
彭祖焦急萬分，這次他更加小心翼翼，他一邊慢慢地划著槳，一邊搜尋者湖面上的任何蛛絲馬跡，他很希望能發現什麼，又擔心湖面上漂浮著什麼。
小喜鵲去哪裡了呢？是被風浪捲走？還是飛離南山了？
彭祖顫抖著划著槳，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在茫茫的湖水中，少了小喜鵲的歡聲笑語，空前的孤獨又湧上心頭。
彭祖不禁向四周大聲叫喚道：
「小喜鵲，小喜鵲，你在哪裡……」
他的聲音在湖面上傳開，撞擊到前方的山巒。
山巒傳來了回聲——「小喜鵲，小喜鵲，你在哪裡……」
「小喜鵲，我回來了……你快回來呀……」
山巒又傳來單調的回聲——小喜鵲，我回來了……你快回來呀……
彭祖聽出那顫抖的回聲充滿了焦慮，顫抖的焦慮中還夾雜著抽泣和嗚咽……
彭祖開始擴大了搜索範圍，他向周邊的水域劃去，每劃過一個地方，他都大聲地呼喚著，可除了回聲，就是潺潺的水聲。
隨著山巒的傳回的抽泣和嗚咽聲越來越明顯，彭祖終於停下了划行，他失魂落魄地癱坐在船頭，那個小喜鵲經常站立的位置，兩行熱淚終於奪眶而出，滑落下來……
小喜鵲，你還會回來嗎……
在暮色中，山巒又傳來了這樣的回聲。
四
又一天過去了，喜鵲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傍晚時分，喜鵲乘坐的木頭流到一座山腳下，靠近岸邊漂蕩著。
忽然，喜鵲眼睛一亮，他注意到岸上有一塊木片。於是喜鵲立即飛到岸上詳細察看，木片正是彭祖從獨木舟上砍削下來，用來從水柱上滑下來的滑板。喜鵲非常興奮，又在岸上搜尋著其他的痕跡。果然，喜鵲就找到了那塊平整的岩石，他在岩石旁邊還發現了一根斷木和一堆木屑。
喜鵲觀察一番那斷木，齊整的砍削痕跡很像刑天斧乾脆利落的風格。他又嗅了嗅那木屑，氣味還很新鮮，一定是剛削下不久的。
主人一定還活著！
喜鵲大喜過望，儘管他已經累得快站不穩了，但依然緊張的拍著翅膀飛到半空，盡可能飛得更高，四處搜索著彭祖的痕跡。
但在昏暗的暮色下，喜鵲所見範圍並不遠，所以他只好失望地落回到岩石上，若有所思地呆呆站立著。過了一會兒，他又跳到了木屑堆裡，眷戀地趴在木屑上，感受著主人留下的氣息。
或許，主人一會兒就會回來了。
是的，主人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