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死不瞑目 文 / 昔人黃鶴
彭祖彎腰撿起刑天斧,向胖無常逼上來,目光始終在橫七豎八的屍體上流連,充滿無盡的悲哀和自責,憤怒地問道:
「鄉親們怎麼死的?」
胖無常見彭祖似乎並沒有殺自己的意思,趕緊解釋道:
「不……不關我的事,賤民……啊不……鄉親們是被蜥形怪物殺死的!」
他邊說邊觀察著彭祖的表情。
彭祖的目光最終落在胖無常手中的頭顱上,他盯著那個熟悉的面孔,眉頭越皺越緊,嘴唇囁嚅著,咬緊牙關,卻還是有兩滴淚水從臉頰滾落下來。
胖無常觀察到彭祖臉上眼神的變化,他看一下自己手中的頭顱,嚇得甩手扔掉頭顱。雙腿一軟,「噗通」一下,跪在彭祖面前,驚恐不安:
「大……大俠別誤會,不……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
彭祖並不理睬胖無常,只是向絡禾的頭顱走去,彎下腰,滿臉悲慼地捧起來,他認真地端詳了一番。絡禾的雙目依然圓睜著,劍眉上揚,除了憤怒,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怯懦。彭祖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著,他深切地感受到眼前的這位好漢為了保護村民,身前是如何地以寡敵眾,臨危不懼,最後殺身成仁的。
冷冷的山風突然從身後襲來,一陣寒意涼透了彭祖的全身,他打了個寒戰,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兩行熱淚潸然而下,滴在了絡禾的臉頰上。接著,他又長歎一口氣,睜開眼睛,捧著頭顱來到屍體旁邊。忽然他的眉頭一皺,越擰越緊,雙眼盯著絡禾脖頸處的傷口,牙關咬得咯咯作響。他猛一轉頭,兩道目光憤怒射向胖無常,落在胖無常手中的板斧上。
胖無常低首一看自己手中的板斧,頓時心涼了半截,趕緊扔掉斧頭,哭喪著臉道:「大……大俠明察,這好漢真……真的不是我殺的!」
彭祖鐵青著臉,冷冷道:
「當然不是你殺的,就憑你,十個也殺不了他!」
胖無常聽了這才放下心來,趕忙站起身,來到彭祖身旁,滿臉堆笑道:
「大俠好眼力,好眼力!小的這點三腳貓功夫,豈能殺得了這好漢!他是被那些大王……啊不……是被那些怪物殺的!」
彭祖痛心地掃視一眼地上慘不忍睹的屍體,又抬頭望著蜥形人攀援而去的懸崖,咬牙切齒:「一群畜生!」
胖無常低眉順眼,滿臉的橫肉擠成了一團,終於湊出了一臉醜陋的媚笑,咐和道:「對對對,這些蜥形怪物就是一群畜生,它們竟然活活地咬死這些賤……這些鄉親們,還一點一點地吸光了他們的血!」
彭祖對胖無常的話噁心至極,嫌惡地撇開目光,正眼也不瞧胖無常一下,他蹲下身,屈著單膝跪在地上,鄭重地把頭顱接在絡禾的斷頸上。看著斷頸處凝固的血痕,看著絡禾圓睜的雙眼,彭祖心裡無比悲痛。他伸過手遮掩在絡禾的臉上,想替絡禾合上雙眼,希望英雄安息。
可他的手剛一離開,絡禾竟又圓睜著雙眼,直直地盯著蒼天。彭祖又伸手替絡禾合上雙眼,可是結果和第一次一樣,他的手一離開,絡禾又瞪著雙眼,如此再三,絡禾始終不願閉上雙眼。
彭祖知道英雄滿腔怒火,死不瞑目!他忽然轉向胖無常,雙眼爆射出不可遏制的怒火。
胖無常感受到怒火中的殺氣,脖子一縮,雙膝一軟,又噗通一聲跪下來,聲嘶力竭求饒道:
「大俠饒命!大俠明察,這好漢真的不是小的所殺,是那些畜生,是那些畜生殺了好漢之後,小的才……才……才砍下……」
「你連畜生都不如!」彭祖鐵青著臉,額上青筋暴漲,緊咬的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胖無常狠狠地甩了自己兩巴掌,不斷地磕頭求饒:
「對對對,小的畜生不如,小的畜生不如!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小的再也不敢做壞事了。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還不能死啊!」
彭祖站起身,厭惡至極,狠狠地盯著胖無常,冷冷說道:
「撿起你的斧頭來,我給你一次做人的機會!」
「多謝大俠,多謝……」胖無常以為彭祖饒了他,頭都不敢抬起來,不斷的在地上磕著。他忽然明白了彭祖話裡的意思,臉色煞白,雙手哆嗦著,哪裡還敢撿起板斧。
彭祖厲喝一聲:「快點站起來,像人一樣站著!」
胖無常終於戰戰兢兢撿起板斧,雙腿顫抖著搖搖晃晃站起身。
「舉起你的斧頭!」
彭祖又一聲暴喝。
胖無常滿臉橫肉不斷抽搐著,他看了一眼絡禾圓睜的怒眼,再看看橫七豎八的村民們的屍體,知道彭祖不可能饒了自己。他忽然大喝一聲:「啊,我跟你拼了!」就舉起板斧向彭祖砍來。
彭祖一動不動,等胖無常的斧鋒落下來了,他用刑天斧背重重地磕向板斧,板斧瞬間化作碎片,遠遠地飛向四周的山坡上。
胖無常失去板斧,動作並沒有停下來,他竟學著蜥形人,張開大口向彭祖撲著咬來。
彭祖斧鋒輕輕一掃,寒光過處,胖無常脖頸一道血痕滴下。然後雙膝跪在絡禾身前,噗通一聲向前撲倒在地,死在了絡禾身旁。
彭祖也單膝下跪,伸出左手,合上絡禾的眼睛,久久不願放開手,輕輕告慰道:
「好漢,安息吧!」
良久之後,彭祖終於放開手,站起身來,痛楚的看著絡禾,絡禾雙眼終於緊緊閉合了,再也沒有睜開。
陰慘慘的空中,濃雲竟然破開了一條細縫,漏下了一束斜陽,打在了彭祖的身上,打在了滿地的屍體上。彭祖深深地吸了口氣,空氣中滿是血腥的氣息。
地上被絡禾勒死的蜥形人屍體,被陽光一曬,竟然「哧哧」燃燒起來,發出了濃烈的嗆鼻的氣味。黃綠色的濃煙瀰漫在屍體間,血腥的氣味裡夾著濃濃的燒焦味。
彭祖滿臉淒惶,步履艱難地在橫七豎八的屍體間穿行,他抱有一絲幻想,希望還能找到哪怕是一個活口。
但事實顯然很讓他失望,他察看了所有的屍體,全都是已經斷氣僵硬了的。血淋淋的場面更是慘不忍睹,有的脖頸幾乎被咬斷,頭顱由一張皮連接著軀體;有的肢體殘缺不全,斷肢零散的遍佈在屍體旁;有的被撕裂半邊的臉部充滿著死亡的恐怖……
彭祖放眼望著天坑,地上的屍體傷損程度與天坑裡的骸骨大同小異,可以想像,天坑裡的骸骨是在無數的嗜血屠殺之後堆積而成的。彭祖的腦海裡閃過了每一次大屠殺的殘酷畫面。一股悲涼的寒意又湧上了心頭。
在細細地搜尋了一圈後,彭祖回到絡禾的屍首邊,又回首望著遍地的屍體,悲愴地一聲長歎。儘管他在魔窟時已經目睹過殘忍地屠殺,但面對著遍地殘缺的屍體,他內心還是劇烈地疼痛著!
喜鵲也靜靜地呆在彭祖肩上,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主人內心的波瀾——主人又在自責了。喜鵲勸慰道:「主人,這一切不是你的錯!」
「要是我能早點趕來,或許不會死這麼多人!這位好漢也不會落的如此的下場!」彭祖搖搖頭歎息道,最後目光又落在了絡禾的屍體上。
「你已經盡力了!」
「是的,我已經盡力了,可還是無法阻止這一切悲劇重演!這才是最可悲的!」
彭祖掃視一遍地上的屍體,又仰望一下天空,剛才裂開的雲縫已經密密的聚攏,灰色的天空中多了一層迷茫的暗黃。彭祖恨透了這種令人窒息的壓抑,可他卻什麼都無法改變。
「小喜鵲,難道南山的蒼天已經死了嗎?」
喜鵲也循著彭祖的視線望向天空,搖搖頭道:
「不,我依然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天無絕人之路?」彭祖充滿疑問地重複一遍,似乎受到一點點震動,但又很快回到現實,「可是我根本就不相信,以我們現在的力量,能夠改變南山的天!」
「一年多前,我也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能夠說人話,可我現在已經會說了!」
彭祖終於點點頭,他把喜鵲抱下來,說道:
「伏羲爺爺說得對,我必須要加強練功,提升自己的功力。這樣才能發揮出刑天斧的最大威力,才能戰勝邪魔!」
說罷,他又舉起刑天斧,充滿期待地審視著。
喜鵲忽然想起什麼,他充滿期待地想像道:「要是我們能得到《戰斧神功》就好了!」
彭祖的眼睛一亮:《戰斧神功》?對!剛剛來到南山時,伏羲爺爺曾經提到過這部武林絕學,這是戰神刑天畢生武學的精華,也是世間最高的武學秘笈,如果能夠得到,並參透其中的精髓,加上神力無邊的刑天斧,必將會成為天地間最頂尖的高手,那時又何懼這些蜥形人?又何懼混沌蛟魔?又何愁南山的青天不回?
可是……這《戰斧神功》……刑天已經將它用九天之上的萬丈高狂沙掩埋在萬丈深的海底!世間誰都不曾見過,有的只是關於它的傳說!
想到這,彭祖搖搖頭,哂笑道:
「活在當下吧!那只是個遙遠的傳說。」
喜鵲見彭祖臉上終於露出笑意,也嘻嘻一笑:
「那我們就去尋找那個遙遠傳說吧!」
彭祖點點頭:「嗯,眼下我們要先調查清楚這些鄉親們從何而來;這位好漢又是誰;」
說罷,彭祖將喜鵲放在肩上,轉身往山谷裡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