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其他類型 > 生死祭戀時光輪迴

正文 第16章 天賜的夢境 文 / 蘭州沒有白羽

    很多年後,當偶然碰見你曾經最愛的人。會是什麼感覺?

    心痛,心碎,心塞,這些都不是吧。更多的應該是忘記,釋然,看透吧。如果若干年後你在大街上碰見他也許會說一句:「這麼多年,你過得還好嗎?"

    「嗯,我挺好的,這麼多年你還好嗎?」

    「嗯."於是點點頭彼此消失在人海再也不見。當然也沒有了相見的理由。

    不過足夠幸運的是你能夠遇到她,如果你永遠見不到她了呢,如果她去了你永遠也找不到的一個世界呢。

    從此我們只能相遇在夢裡,昨晚又夢到你了。夢到我們又回到了學生時代,正在課間你突然過來抱著我,和我坐一個凳子上。你也一句話也不說,就笑盈盈的看著我。直到老師進來教室。你仍然和我坐著一個凳子,老師讓我們站起來。我已經忘了當時同學們的反應吧,你站了起來我沒有,我在那時百感交集,尷尬羞澀臉紅。但我想,我更多的是幸福吧。

    等到發現這是一場夢的時候,我早已淚流滿面。我曾用光了所有努力和天真去做了一個夢,用所有勇氣去實現,可是到最後。發現我自己連夢都忘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好想問一句,你還記得我嗎?不,剛分別時那種徹夜難眠的痛,你還會有嗎?傷口是別人給予的恥辱,自己堅持的幻覺。

    我們相識於死了都要愛這首歌,卻分別於離歌,最後想的卻是假如時光倒流。你會做些什麼,一樣選擇我或不抱我。

    曾經為你一遍又一遍唱過的那些歌,現在你走到大街上不經意間聽起來。是不是仍會想起當初那個站在陽光中,一遍又一遍為你歌唱的少年,那些飄蕩在風中的歌,你還會記得嗎?那個在大雪紛飛的夜裡給你打電話的我,你會記起來嗎,那個深夜微醉後總會打電話嚷你你的我……

    三月胭脂,濃如血,淡如霜。

    一滴艷紅,染得白璧刺目,一滴露水,寒得骨中淒涼。星光明滅間沒多少情癡糾纏,多少魂魄離散。煙雲吞吐中,模糊了前世的容顏,忘卻了今生的諾言。時間可以磨滅一切,除了愛情。承諾是虛幻的,只是有的人願意用一世去追尋。這便是人生:即使使出渾身解數,結果也有天定。有些人還未下台,已經累垮了。有些人巴望閉幕,無端擁有過分的餘地。這便是愛情:大概一千萬人之中,才有一段梁祝,才可以化蝶。

    我多麼的想問,你是否還記得下面我告訴過你的這個故事。曾經我送給你的詩句,他還在嗎?

    此時唐婉已由家人作主改嫁名士趙士程。春光和煦的一日,夫婦相偕遊園。

    她分花拂柳而來。闊別十年後,又看見他了,依舊是分花拂柳間抬眼望見的弱冠少年,他好像從年少時就站在那裡,未曾離別。

    為什麼一定要是十年呢?

    這個數字彷彿一個魔咒,攛掇著人把時間當成墳墓,把什麼都往裡面埋。等你,以為已經事過境遷,風平浪靜了,再一股腦地倒騰出來,看你受不受得了。

    一個眼神,就知道彼此根本未曾離別。十年之前,我們分手,十年之後,我在你身後。仍是朋友,還可以輕聲問候。只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她遣人送來黃籐酒一杯。紅酥手,黃籐酒,請君滿飲此杯。這或許是你我最親密的接觸了。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

    她退回小軒裡,與丈夫共進小食。隔著搖曳柳樹,她知道他就在不遠處,可是再也不敢抬頭,不能再看他一眼。往事不堪回首,縱有千種愁緒也只能埋在心裡,爛在心上。已是他人婦,雖然趙士程足夠紳士,給了他們敘舊的機會,只是他不敢過來,她不敢請。誰不怕?這抑制不住如海的相思!

    她只送過一杯酒。以妾紅酥手,贈君黃籐酒。相逢無語君應笑,各自春風慰寂寥。

    她和夫君在軒間小酌,依稀望見黛眉輕蹙,紅袖玉手,為他輕輕斟酒。隔著搖曳柳樹,軒上的她,好比雲間月,禁宮柳。

    曾以為,我們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在牆上題了一闋「釵頭鳳」。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為了逃開這宿命般的挫敗感和遺憾,陸游遠遠離開了故鄉山陰,手持三尺青鋒北上抗金,又轉川蜀任職。一年後,唐婉重遊沈園,走到與陸游相逢的地方,看見粉筆上字跡猶新的詞,恰如看見兩人的心血斑斑。她傷心飲泣,在詞後和了一闋——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欄。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春如舊,人空瘦。你何必再題什麼《釵頭鳳》?桃花落,閒池閣。你我別後,已是武陵勝景又一春,何必再歎什麼「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表兄妹的戀情似少年夢境,恍恍惚惚的,一個一個的節氣過去了,作為親戚的往來,卻顯得更沉默,更羞怯。只是側身從堂前掠過的身影,臥塌前俯耳側聽的腳步,只是父母談笑的話題。青春在想像和期盼中簌簌地過去了。

    那一年,他終於以一隻釵頭鳳為聘禮,將她迎娶回家。那是一隻釵,釵頭是一隻小小的鳳——鳳嘴小小,以為銜緊了一世的愛情。

    以為一夕的相擁而眠,是終生的廝守。我太眷戀你了呀,無心去做別的事,天天談詩論賦,耳鬢廝磨,不知今夕何夕,把什麼功名利祿都拋到九霄雲外。得到這樣蘭心蕙質的妻,誰捨得只顧追名逐利,冷落了你?何況我屢試不第,是因為性情耿直而得罪權貴,是血脈裡流淌著詩人的夢魂;不是你的過錯。

    誰說世代望族,子弟就必得做官才不墜家風,才對得起祖先?若不是生逢亂世,誰不想效李太白「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在山水之間,賭書潑茶,琴瑟相和,「船前一壺酒,船尾一卷書,釣得紫鱖魚,旋洗白蓮藕。」足教世人從此不羨鴛鴦只羨仙。

    不料卻惱了母親,一來唐婉不能生育,二來使陸游沉溺兒女情長,耽誤了丈夫功名,是那不賢的婦。去占卜,說兩人八字不合,母聞言大驚失色,逼兒子寫休書,又趕著為他另娶賢妻。陸游畢竟是陸游啊,只可以做國家的棟樑,從科甲正途入仕,不可以做那兒女情長的賈寶玉。

    也是因為愛兒子吧,為了他的功名前程計,更為了私心裡那一點不可明言的「戀子情結」。就像焦仲卿的母親一樣,媳婦怎麼做,也討不得婆婆歡心去。因為我的兒子太愛你了,這本身就是一種罪。

    女人的妒忌是嫉忿狠毒的根苗裡開出來的妖花,卻常常拿愛做幌子。

    和了一闋《釵頭鳳》不久,唐婉便因悲痛過度,抑鬱而死。她對得起陸游了!唯一辜負的,只是趙士程吧?一個清雅豁達的謙謙君子。史書上不提他的深情寬厚,可也應該是不輸放翁的,如果不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如果不是沈園一遇,那一闋傷筋動骨的《釵頭鳳》,他和唐婉安然到老,應該不是神話吧?

    唐婉說「怕人尋問,咽淚裝歡」,難道他真的一無所覺嗎?沈園那一遇,她和他的未盡情愫,他真的看不出來嗎?只是他選擇隱忍,沉默罷了。他愛她,也尊重她。

    她別去,用死亡在兩個愛她的男人中間劃下一道不可逾越的銀河。沒有鵲橋暗渡,此生此世再不復見。死亡,有時反而是最輕易的割捨。

    用破一生心,也無法讓你愛我。夜半闌珊時,他又該有怎樣的痛?

    這一切的哀訊陸游並不知道。他刻意的遠走他鄉,忙於他的抗金大業。只有夜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的軍旅生活,塞上關樓的風刀霜劍,才能消磨他心底那屬於江南的一縷纏綿隱痛。

    人生如白駒過隙,一蹉跎,便是兩鬢蒼蒼。直到四十年後,陸游重回沈園,才看到唐婉的和詞。可是,伊人何在?他們錯過了四十年!本該廝守卻仳離的四十年……

    像咬破舌尖般刺痛,我輕曼地想起「古詩十九首」裡的句子:「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一霎的輕別,換來半生的淒涼孤單;生命中無法填補的空洞,只是一錯手而已。相愛太深是錯,沒有惡意也可以導演出無法遏止的悲劇。愛的本身無分對錯,所以也可以是錯。不過,我覺得,真心在一起,十年已經足矣。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