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此恨綿綿無絕期（2） 文 / 熊新招

    4

    再次醒來，已是次日，師傅端坐在我床沿。

    「師傅。」我掙扎著起來。

    「醒啦，來，惜兒，把藥喝了。」

    師傅為我端來一碗湯藥，我伸手欲接，師傅卻將我摟到懷裡，一勺一勺的餵我，我甚是驚詫，他……

    「師傅為何這般不顧男女之別。」

    「惜兒，你知道我昨日為何被那狐妖所傷嗎？因為那狐妖幻化成你的樣子，在沉湖邊玩耍，落花鋪了一地，她細嫩的小手抄起水，晶瑩的水珠落在她的指尖，映襯出她的雙眼，她的眉。她時而旋裙飛舞，時而沾花弄草，那時，流水也靜止，山林也無聲。我在山上看的出神，再等我回過神來確發現那狐妖早已擺好了五行陣，刀劍直直的刺向我，我來不及施法，就被她傷到了，我滾下山林，她用妖法把我封在沉湖中。」

    「師傅……」

    「惜兒，我，我娶你為妻可好？」

    師傅拉著我的手，深情款款。

    「惜兒，我是真心的，昨日之事後我才發現，為何我那麼關心你，為何我會在意你的一舉一動，為何我心中滿滿的都是你，原來，再不知不覺中，我心中早已有了你。在你沉睡的時間內，我一直在糾結到底要不要提這件事，不過，方纔我在你眼中看到你的安心，你對我的信任，所以，我決定把愛說出口，惜兒，我想與你相伴一生，我想與你逍遙自在，惜兒，嫁給我好嗎？」

    師傅的愛，我的心終於沒有承受的了，最終答應了他。我忘了如何言語，只得羞羞的靠在他懷中，靜看未來。

    5

    三日後，我們離開了道觀，在錦華城買下一座小樓。

    在成親前夜，我決定帶殤妖去見我的母后。

    在後院，我和殤妖靜坐。我默念口訣，從我的右眼裡逼出一顆瑩白珍珠，那珍珠吸收來自四面八方的精氣，愈吸愈烈，漸漸擴大成一個結界。

    我拉著殤妖，進入結界。

    結界裡，黑暗充斥著整個世界，無邊無際，無絲毫光亮，黑色的飛翔妖怪時不時的從我們身邊飛過，發出驚懼的聲音。路上寸草不生，只是些骨骸靜靜的躺在旁邊，白色的骨頭滾到路上，我和殤妖踩在上面，發出吱吱的聲響。

    我帶著殤妖順著記憶來到了山洞，這是我離開母后的時候她告訴我的地方，如果有天我回來找她，便在此吹笛呼喚母后。

    我一揮手，將佩劍化成一隻豎笛，斷斷續續的吹著笛子。

    霎時間，山洞裡的灰塵不住的往下落，地下有一股能量從遠處，越來越近。山體間的裂縫也越來越大，烏鴉們盤旋在空中。殤妖摟著我，躲到了牆角。山洞中的妖氣慢慢瀰散，一種母愛的氣味讓我著實沉醉，我意識到母后來了。

    母后果真就這樣出現在我面前，她還是當年的面貌，十八年後依然沒變，深黃長裙，將她的溫柔映襯的剛剛好。我大喊一聲母后，她微笑著將我攬到懷中，慈愛的撫摸著我。我凝視她久久，生怕錯過了她的每一個笑容。

    「惜兒，十八年了，你終於來見我了，你越發的亭亭玉立了，這張容顏比我的還精緻。你在人間過的可好？有沒有受委屈？你在何處安家？你過得快樂嗎？你，有沒有很思念母后？」

    母后一連串的問題倒是讓我發笑，我一一回了她以後，她才放心的坐在我身邊。

    我拉過殤妖，欲介紹他，母后又笑了。

    「我們惜兒終於不再只愛母后了，呵呵。」

    「母后，人家……人家沒有了啦。這是殤妖，我愛他，他待我卻是極好，在凡間他把我照顧的也很好。」

    殤妖跟著我給母后作揖，只是他並不言語，也不笑。

    母后點頭，很讚許的樣子。

    「母后大人，小婿有件禮物送給您，請笑納。」殤妖，這才緩緩開口。

    他取出一隻寶盒，恭敬的送到母后面前。

    母后甚是喜愛，玉指輕扣寶盒。下一秒，我的眼前白光一片，看不清了母后的方向，在定睛，母后卻被細繩束縛，掙扎著變回了原型。殤妖拿出收妖瓶，竟然收了母后。

    「哈哈，狐狸精，我終於得以殺了你。當年你是如何殺了我父親的，我今日就要收了你，報仇雪恨。」

    「殤妖，你在幹什麼，你怎麼突然變性，收我母后？」

    「惜顏，這是你母后？她才不是，她是一個殺人無數的妖精。在我六歲那年，她來到凡間，變成一個妖女來勾引男人，結果男人們都上當，最後他們的精氣全被這個妖精吸取。我是親眼看到她是如何玩弄我父親，然後又吃了我父親的。那時我趴在床底，大氣都不敢喘，她吸過精氣才離開，等我在爬出來找父親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一堆白骨，刺眼的白色，讓我徹底失去了父親。從那以後，家裡就只靠母親來持家，她為了能讓我吃飽，夜以繼日的幹活，有時甚至出去乞討，我看著母親受的罪多一分，我對這個妖精的恨就多一分，我發誓，我一定要殺了她，哈哈……惜顏，謝謝你帶我進來狐界，今日終於讓我收了她。」

    「原來你到處收妖就是為了這一天，原來我只是為你帶路的，原來你一直在騙我，你竟然利用我！」

    我念起口訣，向殤妖發起進攻。

    殤妖卻鎮住了我的妖氣。

    「好，我的法力一半是你教的，自然打不過你，哼，你可以輕易鎮住我，好，很好，你想要這樣對嗎？我走，行了吧，從此以後，你我再無瓜葛！」我從手掌幻化出珍珠，拉開結界，獨自返回人間。殤妖緊跟身後，只是他再也沒看到我的身影。

    6

    三個月後我再次擁有法力，是在菩薩的指引下。

    那日，我離開了殤妖，來到了終南山。我帶著一身氣焰，在山上肆意殺生。

    「姑娘何必如此狂躁。」

    「你是誰？」

    「本座是這終南山上的孽緣菩薩，今日掐指一算，知道姑娘來次，所以我這才特地下山尋姑娘了。」

    「你？」

    「姑娘定是受情緣困擾，而這情中卻夾雜著殺母之恨，所以姑娘才會如此不安，竟不知如何是好，不如到本座門下，除去一切情緣，修煉成仙，享受無情無慾的歡樂，豈不更好。」

    「嗯，菩薩好勸，我定會盡心修煉。」

    孽緣菩薩一揮手，我頓時感到渾身清爽。氣憤不再。我化成為童女，學著修仙之法。一年之後，我果真成仙，法力劇增，亦真的沒了情與欲。

    一日。我隨菩薩來到錦華城，城裡繁華依舊。

    忽然，一個瘋瘋癲癲的道士走過來。那道士渾身破爛不堪，臉上的泥巴掩蓋不了他俊秀的臉龐，他劍眉緊鎖，嘴裡不停的念著「惜兒，惜兒」。

    菩薩朝我微笑，我亦回她，只是一路向前，不再回頭。

    也許傷心過後我才知道，我放的下你。在愛與恨之間。我選擇退出，退出你的江湖。我一個人的浮世清歡，你一個人的逍遙自在，從此你我，再不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