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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 文 / SWWT

    我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獨……

    我叫顧傾城,是一隻千年雪狐。一千年來,我在百梅雪山潛心修煉,與世隔絕,只為我期許已久的幻化成人形的那一刻。而這一刻終於到來……

    百梅雪山一望無垠,終年銀裝素裹,梅雪紛飛。百梅雪山之所以以百梅命名,是因為這偌大的雪山除了天山一色令人心曠神怡,還有漫山遍野的梅樹和樹枝上被雪淹沒的梅花凌寒獨放,如同白色的畫紙有若隱若現的紅色零星點綴,比天山一色更加讓人流連忘返。

    風景的背後總有一個畫風景的人,而這個畫風景的人在一千年前創造了百梅花園。這個故事便是我親耳傾聽,那個時候我還是一隻無憂無慮的小雪狐……

    她叫顧傾城,是一名絕色舞姬,「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似乎是為她而寫。她擁有令人無法抗拒的美貌,想要嫁入官宦世家或者是名門望族我想都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為什麼還會淪落到妓院每日以獻舞謀生?也許在她最落魄的時候是妓院收留了她;也許她不願投靠任何人,想要以自己的力量養活自己;也許她還沒有碰到值得她不顧一切托付終身的人;也許她習慣了眾星捧月,放不下這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追捧和奉承。雖然她只賣藝不賣身,但對於一個女子來說,但凡淪落到此,皆一概而論,沒有人會將她們分開評價,否則就是以五十步笑百步,毫無意義。

    她所在的妓院名叫「溫柔鄉」,溫柔鄉的確是一個溫暖的名字,但和妓院聯繫在一起倒失去了它原本的韻味。溫柔鄉因為有了顧傾城這個台柱,這讓其他的妓院黯然失色,漸漸地也便無人問津。從此,溫柔鄉的賓客每日絡繹不絕,生意蒸蒸日上。

    他叫元奇,是一介書生,隨算不得玉樹臨風,但也生得眉清目秀,平日裡衣著乾淨樸素,給人一種清新自然的感覺。苦讀寒窗十年,只為金榜題名。元奇的祖上本是書香世家,奈何家道中落,元奇的父親只好帶著妻兒回到故鄉生活。元奇的父親在元奇很小的時候就教導他好好讀書,將來考取功名,復興門楣。元奇一直謹遵父親諄諄教誨,果然不負眾望,十年寒窗,一朝題名,終得狀元。元奇考取狀元後,第一次在朝堂上與皇上談論天下治國之道時,他的才思敏捷,對答如流,深得皇上的喜愛。皇上念其年輕有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高興之時將自己最疼愛的女兒靜寧公主許配給了他,三日之後便要大婚。元奇與顧傾城的相遇便是在與公主大婚之時,而顧傾城不過是皇家請來為公主和駙馬新婚之喜表演舞蹈的舞姬而已。

    暮色降臨,伴著些許雪花。

    台下,皇上和妃嬪們坐在一起,駙馬和公主坐在皇上左側,他們的臉上掛著愉快的笑容,皇上的身邊時不時傳來或豪放或羞澀的笑聲。一個節目結束後,台上突然暗了下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想像著名滿京城的絕色舞姬究竟會帶來怎樣出塵絕俗的驚艷的舞蹈?

    舞蹈的伴奏是一支簫,而這只簫的獨奏卻寧靜致遠,美妙動聽。昏暗的台上漸漸變亮,直到能夠清晰的看到光亮裡飛舞的雪花,不只是雪花,風中還翩飛著紅色的花瓣,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清冽的梅香。這時顧傾城一襲白紗從空中飄落,白色的紗裙、靈動的臂膀、曼妙的身姿和輕盈的步伐均敵不過她那嫵媚的容顏和傾城一笑。元奇並未被顧傾城的容貌所吸引,他時而觀望台上無與倫比的舞姿,時而閉目聆聽悠揚的簫聲,似乎陶醉其中。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他的目光正好落入她的眼中,在這一瞬間中也許會產生無數種奇妙的感覺,我無從體驗,但接下來讓我知道了這一眼便是萬年。

    所有的表演都結束後也已經是入夜十分了,眾人一邊討論著顧傾城絕美的舞蹈,一邊陸陸續續地散去,空曠的駙馬府陷入一片寧靜,院子裡還有一些下人在忙忙碌碌地拆卸戲台。

    洞房花燭本是人生大喜,元奇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空曠的簫聲,元奇猛地坐起,是她?

    元奇頓時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他轉過頭看著公主祥和的睡臉和均勻的呼吸方才放心。元奇想去找她,與其說自己欣賞顧傾城的舞蹈從而想要和她結交,倒不如說是為彼此的那一眼感到困惑。元奇躡手躡腳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間,循著簫聲找去,卻在駙馬府的一處梅園找到了她。

    她一襲純白獨立於百梅叢中,涼風習習,衣袂飄飄。

    顧傾城一眼便看到是駙馬過來了,就在駙馬一步步迫近的時候,顧傾城手一抖,玉簫滾剛好滾落在元奇的腳邊。

    顧傾城慌忙施禮道歉:「民女顧傾城拜見駙馬,傾城見此情此景甚好,心中有感,情不自禁吹奏一曲,沒想到驚擾到駙馬,望駙馬恕罪。」

    元奇撿起玉簫,遂將顧傾城扶起,順手將自己的披風披在顧傾城的身上,顧傾城沒有拒絕,而是抬起頭看著駙馬的眼睛,元奇沒有躲避,彼此就像第一眼那樣自然。

    「此情此景甚好?」元奇反問道:「曲子倒是一首歡快的曲子,可從姑娘的曲中並沒有聽出快樂,反倒是一絲淡淡哀。這不禁讓我想起今晚姑娘所表演的舞蹈《寒梅報喜》,這本是一出歡愉的舞蹈,儘管姑娘的每一個動作都美到極致,但是還是隱隱透著一種無奈和寂寥的感覺,敢問姑娘心中有何煩惱?」

    顧傾城微微一笑,娓娓道來:「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四大喜事駙馬已實現兩樁,難道這還不足以高興嗎?為何傾城卻感受不到駙馬的快樂?」

    「眾人皆羨慕我功成名就,可又有誰知道我心中的寂寞,金榜題名是為了光耀門楣,連婚姻都要被他們左右,說起來,倒不如姑娘逍遙自在。」元奇感慨道。

    「我知道,我能理解駙馬的哀傷。」顧傾城坦誠地看著駙馬,仿若知曉一切。

    「哦?」元奇饒有興趣地問道,彷彿覓到知音一般。

    「駙馬並不喜歡官場,不喜歡禮儀教條的約束,更不喜歡官場的爾虞我詐。比起位高權重,駙馬也許更喜歡閒雲野鶴、兩袖清風。駙馬喜歡隨性、自由和寧靜的生活,但是……和……」說到這,顧傾城有所顧忌的停了下來。

    「姑娘不必顧忌,請繼續說下去。」駙馬聽的得入神。

    顧傾城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和公主在一起,更讓駙馬覺得生活多了一種束縛。雖然夫妻之間本應該不分你我,可在駙馬的心裡,她永遠是公主,駙馬不得不為一些人一些事去討好和遷就她,與其說是討好和遷就,倒不如說不願招惹更加貼切。」

    說到這,顧傾城抬眼看了看駙馬,只見他眉宇緊鎖,若有所思。顧傾城自知自己說得過於深入,連忙欠身施禮,請求原諒:「傾城只是憑自己的感覺胡言亂語,還請駙馬不要往心裡去。」

    「無妨,沒想到元奇在傾城姑娘面前早已暴露無遺。」元奇苦笑一聲,再次扶起顧傾城,語氣中帶著些許佩服,」不知姑娘是從哪裡看出來的,元奇還自以為掩飾得很好。」

    「眼睛。」顧傾城直視著駙馬的眼睛,毫不避諱地說,「語言和行為也許可以騙得了人,但唯獨眼睛騙不了人,至少騙不了我。」

    「呵呵,」元奇大笑道:「沒想到傾城姑娘將元奇的內心看得如此透徹,自從離開故友,好久都沒有和別人如此暢談了,今日被傾城姑娘說出平時只敢埋藏於心底的心事,真是痛快,傾城姑娘真是元奇的知音啊!姑娘若不嫌棄,元奇願與姑娘結為知己。」

    「不敢!」顧傾城謙卑道,「傾城出身卑微,怎敢做駙馬的知己?」

    「傾城姑娘看起來也是豪爽之人,又怎會拘於禮教,如果傾城姑娘不願與元奇結為知己,元奇便不強求,只是會覺得可惜。」

    「不,只是傾城出身青樓,只要駙馬無所顧忌,傾城又怎會不樂意呢?」顧傾城坦誠地說。

    「元奇自然不會介懷,只是看傾城姑娘的言談舉止,倒像大戶人家的女兒。卻又為何淪落到青樓呢?」

    顧傾城看著漫天的雪花,神色黯然,平靜地說道:「駙馬猜得沒錯,傾城本出身於一個富商的家庭,自幼喜歡舞蹈,可家教甚嚴,家父更是不願傾城學習舞蹈,獻媚於人。所以,傾城每日也只能在閨房中對鏡獨舞,觀眾也只有自己。傾城不願將自己的舞蹈永遠圈禁在閨房之中,傾城渴望觀眾,一個真正能看懂傾城的舞蹈的觀眾。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渴望愈加強烈,就在父親準備將傾城許配給遠房的一個表哥時,傾城終於選擇離家出走,沒想到居然走到京城,無奈只好投身青樓。傾城並不覺得青樓有什麼不好,每日以舞蹈為樂,倒隨了自己的心意。只是,觀眾雖多,卻沒有一個能看懂傾城的舞蹈,他們所看到的不過是舞蹈華麗的外表,卻看不到我對舞蹈所傾注的感情。」

    元奇安靜地聆聽,彷彿很享受此刻的時光。

    「唯獨駙馬能夠看懂傾城的舞蹈,傾城真的很高興。」

    元奇微笑著搖搖頭,道:「傾城姑娘一個弱女子居然能為了自己的夢想放下一切,元奇真的很佩服,能和傾城姑娘做知己是元奇的榮幸,傾城姑娘私下就不要再叫我駙馬了,可以直接叫我元奇。」

    顧傾城開心地回道:「那也請元奇直接叫我傾城吧!」

    雪一直飄著,縈繞在他們身邊,兩人相視而笑,似乎又相見恨晚。

    其實,顧傾城對元奇撒了謊,她並不是誤打誤撞來到京城,而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元奇會進京趕考,所以才選擇在京城等他,雖然他並不記得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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