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 文 / SWWT
元奇和顧傾城早在半年前就已經相識。
那時顧傾城離家出走，隻身一人來到渝州。渝州城繁花似錦、國泰民安，顧傾城打算在此長居下去。顧傾城離家出走時身邊只帶了個貼身丫鬟，丫鬟名叫春雪。春雪從小便開始服侍顧傾城，顧傾城待她如親妹妹一般，所以，當春雪聽聞自家小姐要離家出走時，竟義無反顧地要隨小姐流浪。顧傾城雖然知道此次出走必定要經歷一番磨難，春雪跟著也難免吃苦，可她哪裡拗得過春雪，顧傾城見春雪心意決絕，便答應帶她出來。顧傾城離家出走，生怕被尋她的人認出，她和春雪故意扮成少爺和家僕的裝束，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顧傾城在自己的嘴巴上面粘了鬍子，不仔細看，很難認出她就是顧傾城。從此，春雪便改口喊她少爺。
二人到達渝州時，見此地繁榮昌盛，本想各處轉轉，一睹渝州的風采。無奈，天已漸入暮色。顧傾城和春雪只好先在一家名曰「客來居」的客棧投宿。
小二見店裡來了貴客，恭恭敬敬地迎上去，忙著介紹店裡的上等房間和特色菜餚。顧傾城一路舟車勞頓，無心理會這些，只是要了間上房，便和春雪住了進去。
渝州城的夜似乎比別的地方要來的晚些，直到子時，週遭才安靜下來。但是一旦入夜便靜得出奇，聽不見更鳴，也聞不見犬吠，看來這一帶的治安不錯，至少雞鳴狗盜之事怕是不會有的。夜裡顧傾城和春雪的睡得無比的安詳，自從離家以後，似乎再也沒有睡得這麼踏實過了。
第二天清晨，店小二一早便將二人的早餐送進房間。顧傾城用完早飯便催促著春雪準備出門，她打算在渝州好好觀光一番。
春雪見小姐興致勃勃，似乎沒有一點危機感，擔心地說：「小姐，我們現在可是在逃命啊，您還有心情觀賞風景？萬一被老爺的人撞見怎麼辦，鐵定要把我們抓回去的。」
顧傾城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反而安慰春雪：」好了春雪，我知道你擔心我，這一路上你一邊忙著照顧我，一邊還要擔驚受怕，一定疲憊不堪。不如你在家休息，我出去走走，順便瞭解一下這裡的人文風俗，將來也好融入他們。」
聽小姐的意思怕是要在此定居，春雪更加擔心道：「可是小姐，我看我們還是不要呆在渝州了，我總覺得渝州離老爺還是很近。不如我們繼續趕路吧？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另作打算好不好？」
「如果你一直都無法忘記我們是在逃亡，那麼不論我們逃到哪裡，你都不會覺得安全的。」顧傾城給春雪一個安心的微笑，繼續說道,「渝州離老爺那麼遠，他們一定不會找來的，即便是找來，也未必認得出我們，所以，好妹妹儘管放寬心，不會有事的。」
春雪輕歎了口氣，說：「既然小姐自有打算，春雪便不多說什麼了，無論如何，春雪都支持小姐的決定，春雪願意和小姐一起出去瞭解形式。」
「嗯！」兩人終於達成一致，顧傾城欣慰地點點頭。
早晨的陽光透過門縫投射進來，在空中映出一道白色的光輝。
春雪走到門前，將房門輕輕打開，並伴著一聲清脆的「咯吱」聲。屋外的空氣一下子撲鼻而來，泛著縷縷桃花的清香。
顧傾城剛踏出門檻，隔壁房間的門也應聲而開。循聲望去，對方也不謀而合地望向這邊，友好地向顧傾城點頭示意。
對方相貌俊美，氣宇非凡，雖然衣著簡樸，但卻給旁人一種乾淨雅致，不入俗流的感覺。迎著對方的眼睛，顧傾城突然像觸電般收回目光，她清晰地感受著自己的心正在強烈的跳動，這種感覺莫名其妙又讓人欲罷不能。
也許，她在心裡已經知道，這便是一見鍾情。
顧傾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迅速挺直胸膛，像一個男人一樣面向他。
「早！」彼此不約而同，相視而笑。」在下元奇，敢問公子如何稱呼？」元奇禮貌地前來打招呼。」在下……顧城，是來渝州觀光的。」顧傾城怕身份暴露便將自己名字中的「傾」字去掉，略為顧城，「看公子裝束，想必是要進京趕考吧？」
"顧公子猜得沒錯，元奇這次是奉家父之命進京趕考，路過渝州。渝州城我也略有所聞，聽說這裡的蜀山風景秀麗，是難得的好景致，元奇早已嚮往已久。所以元奇打算先在渝州住下來，一來這裡環境優雅，適合修身養性，二來渝州離京城不過百里，到時候也不會耽誤行程。」元奇坦誠相告。
「元公子真是想得周到啊！」顧傾城抬頭望向天空，天空一碧如洗，萬里無雲。「你看，難得天氣這麼好，元公子既然有雅興遊覽風景，如不嫌棄，倒不如隨在下同游蜀山，如何？」
春雪見小姐如此誠懇邀請元公子同游，不禁提醒道：「少爺，我們……」
顧傾城看了一眼春雪，示意她不要說下去，春雪知趣地不再多說什麼，她好像隱隱感覺到小姐對元公子有一份特殊的關懷。
顧傾城深知自己正在逃亡，還要為接下來的打算做一些準備。可是，難道就這樣錯過元公子嗎？她不甘心。
顧傾城說，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感情很微妙，它可以讓你沉溺、讓你束手、讓你淪陷、讓你失去自我，而這些還都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甚至鑄成大錯，也無怨無悔。這種感情叫愛。我從來都沒有體會過男女之間所謂的愛，以前嗤之以鼻，現在想起顧傾城，反倒對愛心生畏懼。
和元奇的這次蜀山游大概是顧傾城此生最美最難忘的記憶吧，雖然蜀道難，但二人一路上高談闊論，樂在其中，倒也忘記了這蜀道的險峻。
三月的蜀山風光旖旎，蜀道兩旁的樹木相互攀爬，青翠欲滴。置身於此，怡然自得。
顧傾城和元奇一路相互攙扶，終於爬到最高的山頂，駐足於一座亭台之中。置身蜀山之頂，放眼望去，蜀山景色盡收眼底，遠處的青山，潺潺的流水，湮沒在裊裊雲霧中，仿若一幅飄渺的畫，似真似幻。
顧傾城微微閉上眼睛，深深呼吸著純淨的蜀山空氣，沉浸於這美妙的景色之中。」以前光聽別人說蜀山的景色如何美，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實在讓人佩服啊！」元奇不禁讚歎。
顧傾城睜開眼睛，看向元奇,回應道：「是啊，百聞不如一見，和元兄弟今天一遊總算值得。」
「元兄弟，快看，夕顏花！」顧傾城無意間被一處生滿牽牛花的地方吸引眼球，興奮地跑了過去。無奈牽牛花生在陡峭的壁崖之上，花葉緊簇，花籐蔓延交錯，緊緊攀附在崖邊的樹枝上。雖近在咫尺，但卻只能望塵莫及。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人生在世，大概就是這樣吧？」顧傾城羨慕地看著眼前的牽牛花感歎道。
殘陽如血，映在牽牛花瓣上，粉色的花朵在她的眼中似乎開得更艷了。
元奇看著顧傾城如癡如醉的樣子，不禁感慨：「夕顏花，花開雖然只在一朝一夕，但它們彼此卻不離不棄，相知相許，直到花朵敗落的那一刻。元奇只是沒想到顧兄表面看上去不拘小節，沒想到顧兄的感情如此細膩，尤其對愛情充滿憧憬。元奇自愧不如啊！」
顧傾城歪著頭看向元奇，故意打趣地問：「元兄弟，你這是誇我呢還是在嘲笑我啊？」
元奇連忙解釋道：「顧兄說笑了，元奇怎會嘲笑顧兄呢，元奇是打心底羨慕顧兄的隨性。」
看著元奇坦誠的樣子，顧傾城不禁啞然失笑。
晚風習習，暮色降臨。晚霞映在天邊，久久不散！
「少爺，元公子，我看天色漸晚，山裡的溫度驟變，不如我們早點回去，以免少爺和元公子受風寒。」春雪見兩人流連忘返，遂上前提醒道。
聽春雪說完，元奇方才恍然：「是啊，美好的時間總是過得太快，顧兄，我們該啟程回去了。」
顧傾城回頭深情地看了眼夕顏花，神秘地說：」等我一下，我想要摘一朵夕顏花。」
顧傾城跑到長滿牽牛花的崖邊，懸崖下深不見底，讓人望而生畏，而牽牛花就生在離崖岸一尺的地方。顧傾城趴在崖邊，欲伸手摘花，可是崖岸離花太遠，根本難以企及。顧傾城雙手緊緊抓住崖壁上凸出的岩石，一點點的將身體向下移，最後將整個身體貼附在懸崖上。」少爺，危險。」春雪見此情景，已嚇得臉色蒼白。
元奇驚慌失措地跑過去，連忙拉住顧傾城的手，顧傾城抬頭看著元奇正在奮力抓住自己的手，方才意識到自己身陷險境。
"啊！」懸崖下面傳來顧傾城恐懼叫聲，她腳下岩石突然塌陷，整個身子懸在半空中。
「顧兄，小心！」元奇死死地抓住顧傾城的手，一刻也未敢鬆懈。
聽到小姐的尖叫，春雪方才回過神來，趕緊俯下身子欲拉住小姐，可是她們相聚稍遠，幾次嘗試無果，春雪竟哭了起來。
看著元奇擔心和吃力的樣子，顧傾城更多的不是恐懼，而是心疼。她的眼角終於落下淚來，一滴滴的墜入山谷。
「春雪，快去找根繩子來。」元奇以命令的口吻說道。
「好，元公子，你堅持住，我這就去。」春雪交代完後，便慌慌張張地去找繩子。
不知等待了多久，春雪依舊未歸，元奇的手雖抓得很緊，但顧傾城隱隱感覺元奇快堅持不住了，更危險的是他身下的岩石因負重過多，也開始慢慢脫落。
顧傾城頓時變得絕望，她實在不忍心讓元奇如此辛苦，再這樣下去，自己未必得救，到時候別連累了元奇。顧傾城這樣想著，突然下定決心對元奇說：」元兄弟，對不起，都怪顧城太任性了，連累了元兄弟，顧城慚愧。請元兄弟幫我照顧好春雪，顧城來世再報答元兄弟的恩情。」
「顧兄不要，」元奇見顧傾城在跟自己告別，更加著急，連忙勸道，「你怎能陷元奇於不義？元奇一定會救顧兄上來的，再等一等，春雪就快來了。」
顧傾城一心保元奇安全，並未聽從元奇的勸告，她的手開始掙脫元奇，可她越是掙脫，元奇越是拚命抓緊，支撐元奇的岩石也在拚命地往下掉。
看著岩石又在迅速脫落，顧傾城更加擔心元奇的安全，對元奇喊道：」元兄弟，快放手啊，岩石已經快支撐不住了，再不放手，我倆都會掉下去的。」
元奇暼了一眼深不見底的崖谷，斬釘截鐵地說：「顧兄，我不會放手的。如果顧兄還要掙扎的話，那元奇就陪顧兄一起下去，元奇說到做到。」
元奇的話頓時讓顧傾城呆住了，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這麼好過。元奇的重情重義深深地打動了顧傾城，她在心裡暗暗發誓，如果這次僥倖生還，從今以後，定要長伴元奇左右，今生今世，永不分離。」元兄弟……值得嗎？你進京趕考，肩負家人的期望，你怎麼可以……」此時，顧傾城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元奇坦誠地說："既然你我以兄弟相稱，就應該一起承擔，一起面對。有時人生不得不面臨選擇，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所以元奇只好捨魚而取熊掌。元奇並不羨慕功名利祿，也不想捲入官場的是是非非，如果今天和顧兄一起葬入這蜀山的清淨之地，也算是一種殊榮。」
落日的餘暉還未完全消散，遠方的天空彷彿已有星辰在閃爍，眼前的牽牛花都已敗落，在風中顯得更加蒼涼。
顧傾城將目光移向遠處，空洞的眼神中容不下任何景色，突然，天空中出現一團黑影正在向這邊靠近，黑影越來越大，直到能清晰的看出它的輪廓。」不好，是老鷹，是老鷹在覓食。」顧傾城看著餓鷹殺氣騰騰的向這邊迅速飛來，不知所措。
元奇來不及反應，餓鷹已經在他身後，它的翅膀用力一揮，兩人紛紛墜入崖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