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喋血古廟 文 / 滄海月明珠
一、喋血古廟
群山連綿,逶迤起伏,在縹緲變幻的白雲濃霧間隱約出沒。群山之中,又有一座叫做烏雞山的大山,沖天而起,直干雲霄,在群山中顯得更為巍峨挺撥。相比這座高山,其他的巍巍群山,只真正顯得一覽眾山小了。群峰蓊鬱蒼翠,山谷幽深莫測,密山深處,不時傳來幾聲猛獸的「嗥嗥」吼叫,令人脊背涼意頓生,心裡一陣陣發毛。一陣陣淒厲的山風呼嘯著刮過來,有如千軍萬馬,颶風過後,頓時松濤萬頃,簌簌做響,有如濤鳴。
烏雞山麓的一個山谷裡,矗立著一座破舊的山神廟,孤零零的掩映在蒼松翠柏間,顯得那麼的矮小,那麼的冷清。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千鍾粟……」
廟裡,燭影搖曳,光線昏暗,供桌前,供著一尊金甲山神,旁邊站著一個判官,一個小鬼,在陰暗的光線下,睜大雙眼,緊盯著供桌下面,樣子顯得猙獰可怖。一名身著洗得發白,綴滿補丁的灰布長衫的青年書生,正枯坐在供桌著的石凳上,雙手捧著一卷發黃的舊書,搖頭晃腦,目不斜視,正在朗聲吟誦著。原來這是山下村落裡一名落魄的窮書生,原來仗著父母還在,家中尚有幾畝薄田,幾間瓦房,勉強著度日。可是不久,父母親相繼過世,沒有了主心骨,這書生是個實足的書獃子,只知道一味的死讀書,夢想著求取功名,哪裡懂得什麼生產勞動,又不知道如何治理家業,將一份薄薄的家業,幾年光景下來,就折騰得個精光,窮得丁當吃,吃了上頓沒下頓,沒辦法,只好將祖宗留下的幾畝薄田也賤價賣了,將幾間瓦房也典當給了他人,但是那一屋子的書卻一本也捨不得賣了和扔掉,央求鄰人搬了出來,寄居到這座無人居住的山神廟裡,整日苦讀,巴望著來年開春,上京趕考,好圖個衣錦還鄉,金榜題名。
這時,遠遠傳來一陣雜沓的馬蹄聲,其中夾雜著一陣陣吆喝聲,馬蹄聲愈來愈清晰起來,想必是離古廟越來越近了。年輕書生那張無表情的臉上只略略怔了一下,但隨即恢復了原樣,仍然端坐在那裡,抱著手中的書,口裡一遍遍地念叨著:「二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人書。」
這時,除了較遠處傳來的雜沓的馬蹄聲和吆喝聲外,廟外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細碎的聲音,這聲音竟衝著古廟而來。倏忽間,從半掩的廟門外,竟一前一後竄進二隻小巧輕靈的狐狸,一隻通體雪白,晶瑩剔透,像一個白玉般的雪球;一隻渾身火紅,絢目耀眼,恰似一團移動的火焰。
二隻狐狸神色均慌慌張張,來到書生面前,趴下後半截身子,坐在地上,抬起頭來,二隻眼睛滴溜溜地轉動著,可憐巴巴地望著書生,那二張尖嘴一張一翕,發出「吱吱」的悲啼,狀極悲慘。再仔細一看,二隻狐狸均受了傷,雪芙的傷在後大腿上,一隻利箭正好射中她的右大腿,箭頭深入肌肉,箭尾部份兀自還在不停地顫動,殷紅的鮮血從傷口處流了出來,將那一腿雪白的狐毛染紅了一片,好似白雪上鑲著一朵怒放著的紅艷艷的梅花,鮮血順著大腿,不斷淌了下來,滴滴答答,一滴滴地灑在地上;紅狐的傷在左臀部,一隻利箭正好射中其右臀部,鮮血淋漓,把臀後那些漂亮的紅毛都濡濕了,顯得更加的鮮艷欲滴。
這時,那些「得得」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好似離古廟越來越近了。
書生馬上明白了,這二隻狐狸定是被獵人所傷,後面那馬蹄聲定是那些獵人正在追趕,情況非常的緊急。廟裡太少,除了那個裝滿書的大木櫃和一張用來睡覺的供桌,二條簡陋的石凳,就沒有別的東西了,根本就沒有可供藏身的地方。
情急之間,書生的雙眼停留在書櫥上,對了,只有書櫥或可暫時藏身,情況萬分緊急,容不得再猶豫,他於是馬上站了起來,將書櫃打開,二隻狐狸見狀,一躍而起,倏忽間鑽進了書櫃。書生掩上木櫃門,仍踱回石凳旁坐下,看著地上那鮮艷得像一朵朵怒放的的紅梅的狐狸血,怔了一下,然後用手猛地往自己鼻子上一拍,頓時,鮮血淋漓不斷,從鼻子裡流了出來,一滴一滴的淌在地上,恰好與那些狐狸血混和在一起,分不清哪是人血,哪是狐狸血。然後拿起書,裝作沒事一樣,繼續搖頭晃腦地念了起來。
這時,猛聽得「光當」一聲,廟門被人猛地一腳,踢了開來,門板瞬間撞在廟牆上,「啪」的一聲,廟牆上糊著乾泥巴,這一下直撞得牆上的泥屑亂飛,廟門又瞬間從牆上反彈回來,顫了幾下,「吱吱呀呀」地哀聲叫了幾聲,終於無奈地停住不動了。一陣疾風從門口猛灌了進來,「噗」的一下,將燭火一下子吹熄了,廟裡頓時一片灰暗。一名滿臉虯髯的漢子「呼」地一聲大踏步闖了進來,緊接著幾名家丁模樣的人也跟著闖了進來,他們一手拿著朴刀,一手挽著弓箭。
那大漢一臉橫肉,臉上疙疙瘩瘩,儘是肉紅的麻點,一身紅綢長衫,卻是個莊主模樣。他滿臉的凶橫霸氣,二道野狼般的目光朝廟裡掃視了一下,最後,直射在那書生身上,從頭上看到腳下,又從腳上看到頭上,最後定格在書生的頭上,嚷道:「兀那書生呆,剛才二隻狐狸走了進來,現在到哪裡去了。」
書生怔了一下,抬起頭,不敢正視那人的眼睛,低聲說:「哪裡,哪裡,青天白日,哪裡有什麼動物到我的寒舍來,老兄莫不是看花眼了吧。」
「見鬼來了,我明明在後面看到二隻狐狸對著這裡跑來,這裡又沒有別的地方可以藏身,狐狸又受了傷,諒也跑不了多遠。沒到這裡,還到哪裡去了。」那大漢粗聲大氣,不依不饒。
書生苦笑著搖了搖頭。那大漢火了,「臭窮酸書獃子,不要給臉不要臉,不是你把他們藏起來了吧,還不快快交出來,饒你一頭狗命,否則,別怪我斟老爺拳腳無情。」
那幾名家丁則隨聲附和,裝腔做勢在一旁幫腔。其中一個獐頭鼠目,尖尖的下巴上留著一絡山羊鬍子,像是個狗頭軍師模樣的中年漢子扯著一腔鴨公喉嚨,尖嘎著嗓子叫道:「快交出來,否則老爺饒不了你。」可那書生還是坐在那裡,一個勁地搖了搖頭。
那軍師模樣的人側過身子,彎著腰,滿臉堆笑,對那莊主模樣的大漢道:「老爺,這個窮酸只怕是書讀多了,人讀傻了,是個書獃子,要不總是一味地傻笑。我們且不管他,先搜他一搜再說。」「好,搜,給我搜,是地皮也要刮三尺,搜了出來,看我怎麼處罰你。」那莊主模樣的厲聲嚇唬著那書生。
那小小的廟,只有那麼大,哪裡還搜得了幾下,不一會兒,角落裡找了,石凳後面找了,神像後面找了,連那書生也給他們拖了起來,衣服下身都搜了,直搞得廟裡一片烏煙瘴氣。不一會,那個軍師模樣的人就「啪『的一聲打開了書櫃門,書生屏住了氣,大氣都不敢出,二隻眼睛緊緊張張地看著那人打開了櫃門。
那莊主模樣的人倒是個精細人,看到那書生緊張的樣子,眼睛不斷地往那書櫃看,他心裡明白了幾分,鼻孔裡哼了一聲,牽扯得臉上的肉疙瘩動了一下,獰笑著一步就跨到了書櫃前。
奇怪之極,書櫃裡除了滿櫃子的書,竟什麼都沒有。
那莊主模樣的人和軍師模樣的人伸出二隻大手,把櫃子裡的書,一本一本地扯了出來,隨手不斷往地上一丟,嘩啦啦做響,同時嘴裡不幹不盡,不停地罵罵冽冽,似要操盡那書生的祖宗三代還要上溯「n」代。不一會,腳下就亂七八糟地堆滿了書,那莊主和軍師還不斷地用二雙沾滿了黑色的污泥的靴子,不斷地往那些書上亂跺。只急得那名書生雙眉緊蹙,痛徹心肺,嘴角不斷地翕動著。
漸漸地,書櫃裡的書越來越少,那軍師模樣的人扯到了一本《漢書》,這本書卻是插在另一本書的中間,顯然是急切之下,來不及擺好,胡亂一放,沒想到卻夾到其他書的中間來了。「唉,怎麼啦。」那軍師模樣的人感到書上黏乎乎,濕漉漉的,他定睛一看,原來書面上竟沾著幾滴殷紅的血跡,血跡還沒有干,似是不久前才滴上去的。那莊主模樣的人一見,順手一把將《漢書》搶了過去,猛地抖動了一下,直抖得書頁嘩嘩作響。「好啊,你這臭書獃子,還說沒有藏,這破書上都有狐狸留下的血跡,這下看你怎麼抵賴。」說完,將書往地上重重地一摔,「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從書的夾頁裡,飄出二張仕女圖,分明是二個絕色的少女,一張圖上的仕女身著渾身潔白素雅的衫裙,秋波婉轉,盈盈欲滴,嬌柔可愛,楚楚可憐,但右腿部卻殷紅一片,直到裙擺,好似白裙上鑲著一樹燦爛的紅梅;另一張畫上的仕女一身火紅的衫裙,眉眼之間,嫵媚中透著剛烈之氣。
那莊主模樣的人將二張仕女圖拾了起來,不住地看了又看,臉上饞涎欲滴:「美女啊,美女啊,這樣的美女真的是享受啊,只怕是幾天不要下床了,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不住地淫笑,過了半晌,他才收住了笑,臉色陡變,二道凌厲的目光直射書生,好似要把書生強按到地裡:「你這窮酸呆子書生,艷福還不淺啊,表面上都道你在這裡天天念什麼「之乎者也」,孔夫子的xx一樣,文皺皺的,沒想到骨子裡竟這樣酸溜溜的,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在這裡天天想美女過乾癮。」說完又是一陣大笑,滿是嘲弄和不屑的神氣。
那幾名家丁也附合著哈哈大笑起來。那莊主模樣的人側過看子看了一下書櫃,又回過頭來,臉上似笑非笑,籠罩著一絲陰毒的神氣,目光像鷹隼一樣,緊盯著書生,道:「臭書獃子,看來你是不願交出那二隻狐狸了,好吧,給我燒,把你這滿屋子的書和你這藏身的鬼地方一起一把火燒了,看你還敢不敢得罪你甄老爺。」
一名家丁屁顛屁顛,趕緊走到廟外,不一會兒就拾了一大把乾柴,抱了進來,放到書櫃下面的地板上,「卡嚓」一聲,用火折子點著了火,蹲下身子,點燃了那堆乾柴,火焰「騰」地一下,竄了起來,那莊主模樣的人隨手一甩,將二張仕女圖往那火上一拋,那二張仕女圖飄飄忽忽,直往火上飄去,被火光一映,仕女圖上的二名仕女顯得更加清晰可人。
眼看著這二張仕女圖就要掉到火焰上,正在這時,那書生猛往前一衝,身子往前一撲,不偏不倚,整個身子正好撲在那堆火上,那火還剛燃不久,還不甚大,整個身子撲在那堆柴火上,「撲」的一聲,正好將火焰撲滅掉了,仕女圖則被他身子一帶,帶到了火焰一側,正好壓在身子下面。也許是火燎得他生疼,他緊蹙著眉頭,臉上肌肉扭曲,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娘的,還英雄救美,老子叫你狗熊救美,叫你……」軍師模樣的人一邊咬牙切齒地罵著,一邊不住地用腳往那書生身上猛跺。
「他媽的,竟敢跟你甄老爺來玩這一套,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個熊樣子。」莊主模樣的人哼了一聲,彎下身來,伸出一隻大手揪住了那名書生的後背衣襟,將他一把抓了起來,手一縮,使勁往那名書生背上猛地一推,這柔弱書生哪裡經受得住那莊主模樣的人那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身子直飛了過去,「啪」的一聲,腦袋重重在撞在廟牆上,又反彈了回來,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上,整個身子正好把那本《漢書》和那二張仕女圖罩住,鮮血從額角上汩汩地流出來,不一會兒就在地面上流出了一條血河……整個人不聲不響,好似昏了過去。
看到這個情況,那莊主模樣的人和那幾名家丁也不禁嚇了一跳,不住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軍師模樣的人蹲下身子,用手在書生的鼻子下探了探,然後抬起頭,驚惶地對那莊主模樣的人說:「老爺,不好了,你傢伙竟這麼不經推,竟撞死了。」那大漢也不禁吃了一驚,臉上掠過一絲驚慌的神氣,但很快就鎮定下來,說:「沒事,裝死呢。出了事有我呢,今後大家誰也不承認到過這裡是的,橫豎沒有看到,萬一不成,就說是他自己活不下去了,自己撞牆尋死路,不然,別怪我不講情面。」那軍師和幾名家丁趕忙諾諾連聲,不住地點頭,口裡罵罵咧咧:「娘的,裝死,在老爺面前自己尋死路,也不找找地方。」
然後,那莊主模樣的人朝幾名家丁使了個眼色,幾人會意,一起出了山神廟,拽上廟門,一名家丁解下繫在廟外松樹上的幾匹馬的馬韁,將其中一匹牽到莊主模樣的人面前,幾人騎馬絕塵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