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崑崙山上 文 / 松園漫步
再說王老道交代完八大徒弟事情，駕劍飛下華山後，便日宿夜行躲開清兵的盤查，根據奇門氣脈圖，分別在全國各氣脈點藏好了八柄紫宵劍和靈丹，借助這些風水寶地紫宵劍和靈丹將吸取天地之精華，能量將得到更大的長進。然後他背負終南山採集的黃精、紅棗、貼身的那柄寶劍，腳踏芒鞋在風雪飄飛的深夜，走上了巍巍崑崙。
在萬仞之巔的青埂峰制性洞老道安頓了下來，這也是四十年前老道閉關修煉的關洞。老道環顧四周，石榻還是那石榻，關門還是那關門，只是洞外冰雪更加厚重，天地更加的蕭殺淒寒，全沒了當初下山時的生機。
王抱陽知道，境由心生，今日之境乃是自己被帝都天妖事件攪亂心了。洞口自己用劍刻出的「制性洞」三字尚在，但老道心中飄過一絲慚愧，制了一百年，還是沒有制住自性。可是誰讓自己本就一儒生！當時下山就是想傚法姜太公，以道佐天下呀。替天行道有錯嗎？如果有錯就是自己俠氣太重，俗情未了，還犯了殺戒。可是維護蒼生有錯嗎……
王老道帶著一腔糾結面壁打坐，暫且把狂風暴雪的天下丟到洞口吧。
不到一刻功夫，老道便息停脈住，入定了。
忽然眼前閃現著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牌匾寫著「王母宮」，王老道一驚，自己不覺中來到了西王母的殿前，想當初崑崙山上修煉幾十年都沒機會到崑崙之主——西王母的殿前，今天竟然就到了門前了。老道正猶豫著，兩位小童宣召王抱陽上殿。
西王母金光萬丈端坐在上，那可是大羅金仙！老道連忙匍匐在地，口稱「拜見王母娘娘」。
「王抱陽，你可知罪？」
「弟子知罪……卻也不知。」
「住口，休得狡辯！本王早已通知你回山，為何拖延至此？快把紫宵劍上繳本殿！」
「弟子年老體衰，道路崎嶇故一路耽擱……紫宵劍呀？徒弟們在與天妖打鬥時四散而去，實不知去處了……」
「胡扯！修道者口出誑語，當革去神仙名籍！本王再問你，靈丹呢？」
「這個……貧道眼花心慌，丟了。」
「好個眼花心慌，那就眼花心慌吧！」
王母娘娘話語未落，老道感覺手腳如墜冰窟，一顆心狂跳不止，而且眼睛一片白濁。
「現在知罪嗎？」
「徒兒雖說干預世事，犯了殺戒，可那也是為了天下蒼生，故……實難說是罪！」
「你在崑崙山本王殿前受了天仙大戒——忍無可忍法，你可知否？」
「……」
「可知罪否？猶不悔悟，封你脈道，仙籍除名，交給雷神處罰，以示道心不固，用術犯戒者警惕！」
「徒兒有小過而無大錯……」
「汝不知我修大道者『道心清澈』，『含道應境』的道理嗎？汝不知『上士不爭，下士好爭』的道理嗎……」
王抱陽拖著冰涼的四肢顛簸著出了殿，心中無限悲愴，但卻也無怨無悔。恍然間眼前
又一座宮殿，上頭寫著「重陽宮」，老道不由地老淚縱橫，對，就找重陽祖師訴說！邁進大門時，王重陽正在翻閱丹經，王抱陽撲通一聲跪倒祖師膝下，喊著「祖師爺，你可得為我做主呀！」
王重陽一驚，這不是王抱陽嗎？他問道：「你仙道有成下山，怎麼這副衰朽樣子回來？」
待王抱陽講述了這二十年從帝都天妖事件以來的事情後，王重陽沉吟著說：「徒兒請起，為師當為你伸冤，你做的沒有大錯！想當年為師也是抗過金，何況天妖？想想咱們全真教門，雖說教旨在於『保全精神，真行實修』，但根本還在於保衛國家保護文化。當年邱長春以七十二歲身軀跋涉萬里勸說大汗放下屠刀，視拯救蒼生為大道，以個人成仙為小道，這才是咱們全真應具有的使命呀。」
「對呀，徒兒就是堅持咱們全真的教義，想您老人家當初創教就是這麼想的吧？」
「誠如是，當初呂祖與為師在終南甘河鎮修道時，就是看到宋朝將被元朝替代，蒙古人乃野蠻民族，他們的入侵將讓漢文化大受傷害，所以為師提前創立全真教，就是為了利用宗教來保護咱們的漢文化。」
「既然我沒做錯，為何還受此懲罰，百年修行快毀於一旦！」
「你先別急，待我去太上老君處訴說訴說，這裡有顆元氣丹，你先吃了調養調養。」
一個時辰後王重陽回來了，他神色凝重地說：「老君正在研究星辰的變化，很忙。他也說一個多月（註：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後銀河系會有變動。他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也不支持你的舉動。道理你也是知道的，萬物皆為大道所化，此生彼長乃是大道所現，不必執著。至於你的情況，他說還是我們全真教派自己思考……」
「祖師爺，那你得救救徒兒，念徒兒修道百年不容易，當初我還在華山時，定中王母娘娘只是說降為徒為地仙，而沒說讓雷神懲罰呀……雖說崑崙山歸王母娘娘所轄，但教派還是祖師爺您管的呀。」
「徒兒放心，你的性格和所作所為為師很喜歡！要是到凡間去的是貧道，我亦必如此為！只是現在做神仙，不方便了。你該知道齊天大聖當初在老君煉丹爐的故事吧？」
「徒兒知道，孫大聖是個英雄！」
「好，去吧，去接受你的新課程，如果你真的志向不改的話，為師會動員力量幫助你的！」
說完，重陽祖師推了一把，王抱陽一個深呼吸，出了定境。
洞口飄著更大的鵝毛雪，狂野的西北風在這萬仞高山上橫掃一切，木門被風雪拍打的嘎嘎直響。老道嚥了下口水，滿口生津，剛才元神果然吃了元氣丹，祖師爺的丹藥確實非同凡響，非自己在終南山練的可比。他吃了兩顆大棗，搬了幾塊石頭把洞口堵死，他知道最艱難的時刻即將來臨了。
果然，剛封好洞口，只留下一個通氣的小洞，外面一道白亮亮的閃電鑽進小洞，照的洞裡一片白光，緊接著遠處傳來千軍萬馬行軍般的滾雷聲。老道腦海中不由地閃現華山上幾個愛徒的臉龐，但他很快閃出《清靜經》的經文「遠觀其物，物無其物」，止住了妄念，端坐在了蒲團之上。
因脈道被封，老道已經沒法入定，百年功夫只能重新開始。但很快地，他便調順了呼吸，依然是那麼細長的氣息。
外面閃電一個比一個白亮，雷聲一個比一個震撼，已經在洞口繚繞住了，萬年不動的青埂峰都感受到了雷神的氣勢。在閃電的強光中，可以看的雷公與電母就在制性洞上方二十來丈的高空上繁忙地工作著。
閃光照出這位一百二十歲老道的滿臉滄桑和花白鬍鬚，但更照出他的剛毅和倔強。只見他挺直腰桿，雙眼微閉，打著全真手印，紫宵劍依於身畔洞壁，嘴角緊抿，掛著一絲痛苦，也掛著一絲凜然。
制性洞只有一丈見方，一人多高，很快地，閃電闖了進來，像烈焰一樣充滿洞裡，雷聲也擠了進來，在老道耳畔炸響，老道陷入了強光和噪音之中。每道閃電肆虐時，便如萬把金針扎向雙眼、扎向全身；每個響雷炸起時，便如萬條狂蛇在體內亂闖。就是神仙也受不住這樣的折磨，更何況一個氣血衰老的肢體？
入靜都難，想胎息結丹那就難上加難了。幸虧的是這樣的電閃雷鳴只是晚上酉時到清晨寅時，其餘時間是安靜的，老道可以利用白天時間抓緊恢復功力。
以前，在青埂峰山腰處的幾個洞裡和附近雪峰的修道者偶爾會到制性洞走動，與老道談經論道，但現在都不來了。何止不來，在不到一個月內，巨大的電閃雷鳴都把他們轟走了。在雪峰上修煉不就圖個清靜？那樣的狂亂禪心怎麼安得住？再說，山洞住的還是位不守道規被處罰的道人，大家都怕沾染橫禍，為仙界厭棄，便紛紛搬到很遠的雪峰去了。
不到半年時間五千華里的崑崙山，卻處處在議論著被西王母懲罰的王老道，有的說他晚節不保，逞強鬥勝；有的說王母娘娘是否嚴厲了點？但大伙不敢再輕易下山倒是成了共識，就是下山也止於雲遊雲遊，至於滿清在興起文字獄欺壓漢人之事，他們是避之遠遠的。
但大家最多的議論卻是，功夫被廢的老道在這樣的磨難下還能撐多久，恐怕性命都不保，還不認罪求寬恕？有的還笑話說，這王老道現在成了煉丹爐裡的孫大聖了，看他能熬住七七四十九天嗎？
是的，的確難熬，甚至比八卦爐裡還嚴峻！當年大聖在爐裡只有風與火，而沒有電呀，但現在每夜巨大的雷鳴持續撞擊著耳膜。
但老道還是熬住了，拯救四百年後天下的使命讓他堅持住了。並且，在白天難得的清靜中，老道在恢復著元氣，同時《奇門遁甲秘笈》的圖像也在腦海中一頁一頁地溫習著。很快地，老道便按奇門所示，再結合自己的八字安坐於杜門方位，那可是逃避是非的最佳方位，《奇門遁甲》講：急則從神緩從門。果然，電閃雷鳴不僅不能傷害，而且進入體內的能量反而從逆轉為順，越坐越舒服了，後來老道乾脆躺下練起了華山陳摶老祖的睡功。
崑崙山上無寒暑，只有漫漫冬季和皚皚白雪。人間日曆一張一張翻了過去，不覺又到了大清帝國的尾聲。王抱陽終於醒了過來，他掐指一算，在洞中已經快二百多年過去了。
於王老道而言，這是咬釘嚼鐵的二百年，這是鐵血淬煉的二百年。借助於百年修道的豐富經驗，奇門的指導，自己的堅定信念，老道不僅扛住了饑寒和雷電的困擾，而且化腐朽為神奇。他不單把電閃雷鳴的反能量運化為正能量，還利用體內巨大的功力，穿越青埂峰的凍土寒空，吸取了天地能量。這時就是雷公電母也被感動了，隔天差五才來一次。
一天，王老道終於再次元神出竅，這次的元神可是光耀萬丈，嬰兒靈通。老道很是有些欣慰，二百多年自己打不贏天妖還在於當時沒有今天的功力。
神嬰在高空快速穿行，猛地，四道白光如閃電劃過身側，老道心中一凝，趕緊返身回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