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謎般記憶 文 / 歧路棲廬
此時已是萬家燈火時,一輪明月,清輝千里,無論富貴貧賤共此一月。月華如水,均勻的撒在萬家的庭院裡。
萬家涼亭中萬堪與羅天兩人飲著酒,萬堪一杯一杯的酒下肚,面色苦楚,看著月色灑滿庭院,如同積水自上而下充滿院落,清澈透明,更顯淒涼,一陣風過,院內樹影婆娑,羅天作陪一旁,不知如何勸阻這位老友,老友中年喪子,如今唯一的孫女也凶多吉少,若是自己恐怕也會如此。老友喝著酒,言語有些含糊。
萬堪心中悲涼,幾杯水酒下肚,心中似乎仍舊不暢,於是邊喝酒邊道:「靈兒是我兒唯一的骨血,我那兒子那次回來帶回靈兒,我問這孩子母親是誰?我兒一直不肯說,整日渾渾噩噩,鬱鬱寡歡,之後染病就離我而去,臨走還放心不下這靈兒。」
頓了下,又是一杯水酒「我就一個兒子,也就這一個孫女啊」
又是一杯酒:「一年前,家中大變,那些宗族混賬都是些什麼玩意,靈兒看不過去,出手救了我這分基業,那時我才發現我對這孫女瞭解的太少,雖然一直都很寵她,但也就這一年才算看清她,若是不是女兒身,以她的手腕」
萬堪說的老淚縱橫,聲音顫抖而模糊,分明是醉了。
可依舊是一杯杯的喝著酒。羅天連忙攔下,老友身體自一年前就不太好,在如此下去,豈能沒事。
攔住老友酒杯,吩咐下人扶住老友安歇,一飲杯中殘酒,似乎是苦的,羅天搖搖頭,一雙渾濁的老眼看著天上一輪明月,祈禱著老友孫女能逢凶化吉,回來。否則老友這樣怕是命不久矣!數十年的老友,都已經知天命了。
鴨兒澤,中心處,槐樹林。林中一雙雙碧綠色的眼睛,若隱若現。不時發出低叫,可卻只在黑暗中逡巡,沒有一點攻擊的意圖,可那一雙雙貪婪的目光卻顯得如此明顯。
陳易斷劍微斜,月光靜靜的在陳易身上,斷劍映著月光發出寒芒,劍雖斷,卻依舊是劍。陳易面色平靜,沒有感到一絲壓抑,陳易甚至能聽到心臟的跳動,緩慢而有力,沒有感到一絲危機之感,彷彿僅僅是被一群狗圍住,而不是豺狼,劍客對危險的那份感覺遲遲沒有出現,這有些奇怪,不明白面對這評價高於《巨蟒來襲》的《群豺之圍》會這般容易。那麼就是危機尚未來到。
身後的萬靈兒,聽聞遇到的是一群豺狼,心中似乎被陳易的表情所感染,無喜無悲。只是在想著自己的爺爺,唯一的親人。
思忖著若是自己葬身這裡,爺爺會如何?沒敢繼續想下去,自從一年前萬家巨變,萬堪就對宗族徹底死心,唯一的寄托就是萬靈兒,萬靈兒自然感覺到。萬堪拋下萬家的藥行,沒事就是在家與孫女對弈,聊聊天。藥行的事都興趣缺缺,都交給孫女打理,似乎看出自家孫女對於這些事很上心。
眷念,這是萬靈兒的眷戀,對唯一的親人。可眼前除了將一切交給這面前的背影,萬靈兒別無他選,縱然這與她性子中對於一切都置於完美的控制和預料中不符。自遇到這劍客,似乎一切都不在預料之內,一切都不可控。萬靈兒面上露出一絲苦笑。
嗷————嗷————嗷,三聲尖叫後的這群豺狼似乎變不大一樣,陳易感覺到心臟的跳動不再緩慢,全身的血液似乎正在變熱,危機已經來臨。陳易斷劍平舉,月光傾瀉在劍上,寒芒大放。
林間傳來一聲與先前不同的叫聲,聲音更為尖厲。豺狼一雙碧綠色的眼睛從黑暗中消失,與之而來的植物間的摩挲聲。三條豺狼小跑出現在篝火範圍之內,豺狼不大,與一般的家犬差不多,這些豺狼棕紅色,耳短尾長,一條尾巴耷拉在身後。這還沒完,一隻隻豺狼從林子鑽出來,足有四五十,陳易心下一涼,趕緊服下劍靈丹。遠處林子,一雙雙碧綠狼眼閃現。劍靈增益如約而至,手中的劍握得更緊。陳易心臟怦怦跳的極為迅速,血液似乎也流動的更快,看著這群高不及膝蓋的豺狼,陳易感覺到比遇到的那條巨蟒還要有壓力。
豺狼一隻隻在陳易二人身前身後兩三丈的地方停下,組成一個包圍圈,沒有貿然進攻。顯得密密麻麻,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月光靜靜流淌顯得肅穆,篝火明滅的跳動著,二人地上身影隨之搖晃。豺狼們一隻隻的跳出槐樹林,陳易感覺頭皮有些發麻,這,如果群狼撲將上來,則二人何如?萬靈兒如何救得下?心中惴惴不安!
這時手中的的斷劍傳來不同於往常的律動,系統對這把斷劍的評價是通靈凡鐵,陳易每一次在服下劍靈丹的時候,總會若有若無感覺到劍的波動,不知是否折斷了的緣故,先前幾次都是那種輕靈之感,猶如情緒,給人輕靈而活躍,這次的感覺是靜寂與肅殺,不再輕靈而是透著絲絲厚重,與先前面對巨蟒的混合增益下相似,只是沒有那種壓抑,而是那種重逾千斤之感,猶如手持大山之勢,一劍可令天地變色。
心神似乎為這種感覺所感染,融入其中,這一瞬心中不安如同陽春三月冰雪消融,眼神似乎黯滅,如同那種靜寂,並非是那種死亡般靜寂,而是安之若素,任爾雨打風吹的靜寂。而劍客的那種對危險的感觸似乎消失,陳易隨著這種安之若素的靜寂,手中斷劍斜指明月,面色如常看著不斷湧現的豺狼,彷彿這只是一群土狗。
可身後的少女再也不復先前的無喜無悲,俏臉慘白,一雙清澈靈動眼睛變得呆滯,看著身前兩三丈如潮水般的豺狼,一雙雙如同刮骨刀的眼睛,身子不禁顫抖,雙腿微軟,若不是心間的傲氣不允許,怕是早就癱倒在地。
——嗷——一聲長嚎,這群豺狼不再逡巡,潮水一樣朝二人衝過來,萬靈兒手中的火把甩了出去,雙目不禁一閉,等待惡豺鋒利牙齒的撕咬。可是就這樣等了好一會,現象中惡豺的撕咬並未出現,睜開雙眼所看到的是不可思議的一幕。
陳易一個滑步來到身前,手持斷劍,不斷揮出,或刺或劈,或挑,每一劍必然帶出一串血珠,群狼的圍撲,雖然在陳易身上留下血淋淋的傷痕,或淺或深,可是陳易總是能避開致命的一擊,鮮血再一次的染紅了陳易的衣裳,有自己的有豺狼的。步伐像一隻蝴蝶,每踏出一步,便是數劍,寒光凜冽,狼血飛濺。陳易以手中的斷劍支起了一道屏障,沒有一直豺狼能進入萬靈兒身前一劍範圍,從遠處看就像豺狼們如同巨浪般湧向二人,而陳易像是一塊礁石,任爾滔天巨浪,巋然不動,最後巨浪也只得化作碎浪飛濺。
陳易此刻感受著這斷劍所帶來了的律動,呼吸,心跳,與這律動不斷同步,進入一種不可言語的境界,這律動緩慢而厚重,手中斷劍亦是如此,看著眼前無數餓狼撲來,這些畫面似乎是慢鏡頭般,手中斷劍劍勢如同山嶽,磅礡厚重,斷劍的速度與著慢節拍的視野相合,陳易的每個動作不經大腦任由這種律動帶動,手中斷劍作劈,撩砍,斬各種姿態,根本不需要陳易作出判斷,整個人都任由這種律動所帶動,一劍一豺。
這感覺原先還有種晦澀,如今已經無比圓潤,如同呼吸般自然,此刻再無一隻豺狼可以觸碰到陳易一片衣角。不過這種律動,每跳動一次,陳易意識就模糊一次,律動跳的十分的慢,陳易看著前仆後繼的豺狼們,只有一個念頭,身後還有一人,不能停。
跟隨這律動不能停,身體的壓力化作一股股疼痛湧入大腦,這時陳易方才感覺到這身體是自己的,手臂的肌肉似乎快要斷掉了,酸麻止不住的湧現大腦,痛苦使得大腦更為模糊。整個人像是繃緊的弓弦,不斷的朝著極限方向繃緊,似乎快要斷了。咬牙堅持,律動咚-咚咚-咚咚咚,節奏變得不再緩慢而顯急促,呼吸心跳亦是如此。放棄吧!一個聲音低訴著,這是身體的極限了。放棄嗎?就在陳易介於放棄的那條界限時,腦中某些記憶如同被打開閘門。
放棄了!
盯著沾滿些許灰塵的玻璃窗,看著窗外,這是在一輛巴士上,巴士在一條狹窄的雙車道,人行道上的香樟一直是綠色的,老舊的街道,低矮的雙層門面。
晨光熹微,目光注視著路上的行人,不或者說注視著某一個女生更為恰當。心情像是灰色,如果的念頭一直在心頭縈繞,如果當初沒有放棄,後悔充斥在心頭,記憶隨之繼續回憶,這記憶還沒繼續展開。
一種悔恨,較之眼前的後悔更為突出的湧現在心頭,緊接著是一種撕心裂肺的悔恨,悔恨不斷深重,唯有如果變為一劑止痛,幻想著如果當初沒有選擇,可這如果終究是要面對現實的,那種悔恨又再一次出現個,世界似乎都快要崩潰了。
這時傳來一絲希望,絕不放棄這絲希望,希望是什麼?就是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