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苦逼的棄兒 文 / 北門有雪
七月流火，午後時分，悶熱潮濕的天氣，讓人昏昏欲睡。
亂武大陸上迦蘭宗後山的一片小樹林裡，一個少年裸露著上半身，不停的擺出一式又一式古怪姿勢，嘴裡嘶——呼——，嘶——呼——的吐納換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兩千六百七十八遍啦！」約莫持續了一盞茶的工夫，少年吐了口熱烘烘的濁氣緩緩收勢。
抹了抹滿頭的汗水，少年微微皺了皺眉，掃了一眼地上的那張薄薄的羊皮紙。羊皮紙有兩個攤開的巴掌那麼大，上面還壓著一塊小小的顏色暗淡的龍形盤龍玉。
雖然這張羊皮紙，這少年已看過不知道幾百幾千遍了，可是這一次，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彎下腰來又仔仔細細的琢磨了一遍，順帶著將每個角落都摸了個遍，好像是擔心這裡面還隱藏著什麼自己沒有發現的秘密似的。
這少年叫孫戈，迦蘭宗下門弟子。
尚在襁褓之時被人遺棄在迦蘭山下，被仙遊歸來的迦蘭宗主龍少游撿回宗內收養長大，這個名字是在襁褓內留著的一張寫明了出生年月的紙條上寫著的。
亂武大陸，人妖獸混雜，各種神秘的異族勢力隱藏其中。其界內靈氣遍佈，嗜武成風，修煉方法千奇百怪，道術、仙法、靈武等等不一而足。
迦蘭宗，以靈武之術聞名陸上，地處亂武大陸東南偏遠之地，因在迦蘭山建宗而得名。宗內分作上中下三門。下門煉體，中門聚靈，上門修法，分別佔據山腳、山腰、山頂，等級分明，也代表了弟子們的晉級之路。
孫戈七歲入宗成為下門弟子，開始煉體。煉體之術分作血體和靈體兩重境界。起頭半年孫戈進境飛快，被人驚呼為妖孽一般的存在。可是自打煉體之術晉入血體三階，忽然就停滯不前了。
一開始龍少游還不想放棄這個撿來的弟子。修煉的心法給他換了一套又一套，浸體的藥水給他泡了一盆又一盆，想盡了各種辦法，可孫戈就如同頑石一塊，再也看不到半點進步。
大半年折騰下來，龍少游算是徹底死了心，從此對孫戈不聞不問，要不是可憐他是個孤兒，早就踢出門牆了。
眼睜睜的看著別人一個個順利升入中門甚至上門，承受著別人無盡的奚落和嘲笑，想想自己當年神鬼一般的修煉速度，孫戈自然不甘心。
所以孫戈不死心，只好去求龍少游。龍少游早已對孫戈失去了興趣，把一張羊皮手卷和一塊龍形盤龍玉丟給他，說是撿到他的時候在襁褓中發現的，就把孫戈給打發了。
沒爹沒娘的孩子沒人疼啊，孫戈早已習慣這樣的白眼和冷落。
回去一看，羊皮捲上記載的是一種叫做「乾坤靈體訣」的功法，一看這個牛逼的名字，孫戈就有點小激動。再一看功法介紹，說是此法自成一派，一旦修成則再修天下一切法皆為坦途。這還了得，孫戈心裡這個激動啊，忙不迭的收入懷中引為至寶。
從此以後，孫戈把這本乾坤靈體訣當作天書一般，走到哪裡都帶在身上，得空就翻出來勤加練習。幻想著有一天能練成了，要讓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統統閉上鳥嘴，要在眾人面前大大的揚眉吐氣一番。
可是，雖然「乾坤靈體訣」只有一招，雖然孫戈辛辛苦苦的練過了成百上千遍，結果呢，還是雷打不動的血體三階！
不過想想也是，如果這乾坤靈體訣真是什麼了不得的功法，恐怕還能不能交到孫戈手上也就難說了。
即便這樣，孫戈卻從來沒有想到過要放棄。大神通必然要花大力氣，一定是自己的努力還不夠！孫戈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著自己。
「兩千六百七十九遍，開始！」
咬咬牙揮揮拳，一聲怒喝，孫戈又接著練了起來。滾滾汗珠從臉龐上滑落，辟里啪啦的掉落到地上，孫戈卻好似渾然不覺。
孫戈正練得起勁，小樹林外傳來一陣嘻嘻哈哈的笑鬧聲，有幾個人走了進來。
「果然又是你這個廢柴！練你妹啊，練來練去還不是這個吊樣？！」一見是孫戈，領頭的一個一身白衣的傢伙瞪著三角眼不耐煩的揮手道，「別練了，趕緊滾蛋，別打攪了小爺遊山觀水的雅興。」
孫戈一看，來的是吳鴻禕，和自己同年入門，如今已經是中門五階武者，後面還跟著幾個狐朋狗友。
亂武大陸上，學武修煉基本分作煉體、凝元、入虛、返真、化聖五個境界。相應的，根據戰力的不同，修煉者可以獲得武者、武尊、武霸、武王和武聖的尊號。
這吳鴻禕早已順利突破了血體晉入了靈體之境，一身經脈已經打通了十之二三，五階武者的實力也是年輕一代弟子中不俗的成就了。
其實吳鴻禕天資也就一般，不過仗著家裡有錢，突破血體基本就是靠一桶一桶的藥水泡出來的，暗裡很多人都叫他做吳泡泡。再加上他家又時常給宗裡捐錢捐物，所以宗門裡的師長大都偏袒他，這小子也就時常仗勢欺人，宗裡的年輕弟子大都被他欺負過，大家是敢怒不敢言，敬而遠之。
孫戈雖然武功不行，可天生吃軟不怕硬的臭脾氣，一看吳鴻禕氣勢洶洶的來者不善，馬上也反唇相譏，「關你屁事啊！」
「喲喲，你個廢物，功夫練不成還這麼拽？」吳鴻禕奚落一聲，「都快爛在下門了吧？哈哈。我要是你啊，早就買塊豆腐撞死算了！還好意思出來丟人現眼！」
「對，對！簡直就是我們迦蘭宗之恥啊！」後面跟著的幾個傢伙跟著起哄。
「那是！哪比得上你吳泡泡天縱奇才啊！」譏諷一句，孫戈收起手卷和盤龍玉。
「你他媽的說什麼呢？有本事你也泡啊，眼紅啊？你個野種！」被孫戈戳到痛處，吳鴻禕滿嘴髒話噴了出來。
「你倒是爹媽都在，就教出你這麼個滿嘴噴糞的東西？」自知和人家差得太遠，孫戈強壓怒氣轉身就走。
「想走！」吳鴻禕冷笑一聲攔住去路，「今天小爺要好好修理修理你。我宣佈，從今天起，禁止你這廢柴再練什麼武功。說，你答應不答應？」
「這迦蘭宗是你們家開的啊？爺我想練就練，你管得著嗎？」
「爺爺我今天還就是要管管了，怎麼樣？快說，你以後還敢再練不？」吳鴻禕指手畫腳囂張得不行。
「我就是要練，你能拿我怎麼樣？」心頭火起，孫戈也不示弱。
「你他媽還嘴硬？找死！」吳鴻禕出手一推。孫戈伸手來擋，彭的一聲悶響，好大的力氣！孫戈一個踉蹌避了開去。
「連老子一招都接不住，還想練武？有個屁用啊！」吳鴻禕逼到孫戈眼前，「說，你以後還練不練了？否則，老子見你一次抽你一次！」
欺人太甚！
氣血上湧腦袋發漲，孫戈的牛脾氣也上來了，脖子一梗說道，「你以為你是誰啊？小爺我今天還就告訴你了，我以後就是要練，一定會練！」
「你再說一遍！」吳鴻禕勃然大怒。
「我就是要練！」孫戈把頭一昂，怡然無懼。
吳鴻禕嘿嘿一陣冷笑，猛然一抬手就甩了過來。啪啪，兩個響亮的耳光！五星武者一出手，孫戈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
吃了這麼個大虧，孫戈嘶吼一聲雙拳搗出。
「嗤，廢物！」吳鴻禕不屑的瞟了一眼，出指如風在孫戈胸前一戳。噗的一聲，被點中了穴道，孫戈身子一震就定在那裡動彈不了了。
「禕哥厲害！禕哥威武！」跟著的那幾個小子大聲叫好連拍馬屁。
「嘿嘿！小菜一碟！」吳鴻禕大為得意，「有種你再說一遍？老子不抽死你！」
「我、就、是、要、練！」孫戈雖然不能動彈，可一雙眼睛像要噴出火來似的，死死盯著吳鴻禕，一字一字的說道。
啪啪！吳鴻禕抬手又是兩個巴掌。
「我就是……」
啪啪！
「我就……」
啪啪！
「我……」
啪啪！
……
幾十個巴掌甩下來，孫戈臉上淤青紫黑一片，一道道指痕高高墳起，直接被吳鴻禕打成了豬頭。
可越是這樣孫戈越不肯屈服，嘴裡一點也不含糊，還在咬著牙一遍遍的念叨著，「我就是要練！」、「我就是要練！」，聲音似乎還越來越高了。
「你他媽的，不信治不了你！」想不到孫戈強硬如斯，吳鴻禕氣得揪著孫戈的腦袋撥弄來撥弄去，一面惡狠狠的叫道，「我讓你低頭，你就得低頭！我讓你偏頭，你就得偏頭！有本事你別聽我的啊！我讓你嘴硬！」
「爽！舒服！痛快！乖兒子，再來再來！」忍著痛，孫戈笑得更加大聲。
「你他媽的！你他媽的！」吳鴻禕一時束手無策，一張瘦臉氣得變了形，忽忽直喘粗氣。
旁邊那幾個跟屁蟲，惴惴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嚇得閉緊了嘴巴不敢說話。
「嘿嘿！」忽然想起了什麼，吳鴻禕獰笑一聲，伸手到孫戈懷裡一掏，搜出了那張記載著乾坤靈體訣的羊皮手卷。裹在裡面的那塊盤龍玉，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還給我，還給我！」孫戈一見急的大叫。
「有本事你他媽的來拿啊！」吳鴻禕陰著臉冷笑一聲，攤開一看，哈哈大笑，「乾坤靈體訣？好牛逼哦！哈哈！聽說這幾年，你每天都要到這林子裡來，就是為了練這個破玩意？是不是練成了就可以無敵天下啦？我好害怕哦！」
誇張的做了個害怕的表情，吳鴻禕忽然肝火大旺，「練來練去，你他媽還不是廢柴一個！廢物！廢物！」
嘴裡說著，吳鴻禕雙手用力把羊皮手卷撕得片片粉碎，揚手一甩漫天碎屑亂飛。還覺著不解氣，一眼瞥見地上的盤龍玉，吳鴻禕上去狠狠一腳把盤龍玉踩成幾瓣，邊踩邊狂笑不止，「我讓你練！我讓你練！」
「混蛋！混蛋！還我手卷！老子跟你沒完！總有一天，老子要殺了你！……」孫戈氣得青筋亂蹦，眼睛都紅了。
「還他媽嘴強！」吳鴻禕氣哼哼的抬手又是兩個巴掌。
殷紅的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可孫戈毫不理會，還在亂吼亂叫，弄得血沫直噴。
一看兩個人都跟瘋了似的，旁邊的那幾個傢伙都露出了害怕的神情，紛紛勸道，「禕哥，算啦算啦，何必跟個廢物生氣呢，走吧，走吧。」邊說邊七手八腳的拉著罵罵咧咧的吳鴻禕出了樹林，慢慢走遠了。
可憐孫戈還是不能動彈，眼睜睜的看著吳鴻禕一夥就這麼走了，氣得破口大罵卻毫無辦法。
吳鴻禕一夥剛走不久，一條人影一閃，一條人影悄沒聲息的溜進了小樹林，到了孫戈面前。
十三四歲的年紀，一身剪裁得體的紅色衣衫裹覆著發育得小有規模的身體凹凸有致，一張瓜子臉上柳眉彎彎，臉色平靜如水。
孫戈正罵的沒了勁頭，一看是龍少游的寶貝千金龍紫煙來了，不由羞愧得低下了頭。
龍紫煙，也是和孫戈同年入的宗門，現在已經是中門八階武者，據說馬上就要踏入凝元境晉陞為上門弟子了。
「哎，你這何苦呢！」龍紫煙輕歎一聲，連出兩指解了孫戈的穴道。
雙腿一軟，孫戈窟通一聲坐倒在地上，一陣慌亂又鬧了個臉紅脖子粗。
又是憤恨又覺屈辱，孫戈不由恨恨的捏起拳頭在地上猛砸。沒幾下皮破血流，可是孫戈一點也不在意，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嘴裡擠了出來，「吳鴻禕，你等著！總有一天，我孫戈會把你踩在腳下，一洗今日之恥！」
龍紫煙歎了口氣，臉上流露出一絲痛惜的神色，表情複雜的盯著孫戈看了幾眼，緩緩說道，「男子漢大丈夫，受點挫折算什麼！咱們亂武大陸上向來強者為王，你既入了武道，就該明白。吳鴻禕確實過分，可是你這樣唧唧歪歪的口水個沒完就有用了麼？是個男人，你就練出個樣子來，堂堂正正的贏回來，那才是英雄好漢！」
一句話說得孫戈沒了聲音，低頭怔怔的想了起來。
沉默了半晌，龍紫煙接著說道，「說了你可能不相信。我那個喜歡雲遊四方的二叔，上次回來一見到你，就說你稟賦超群，將來必成大器。我雖然聽不明白，但是相信他的眼光。希望你能靜下心來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修煉一直不得法才會這樣。你，你自己三思吧。」
貝齒微露輕輕咬了咬紅唇，龍紫煙低低的聲音說道，「我還是那句話，你要有什麼需要的，儘管來找我就是了。可是你，你……」再也說不下去了，瞟了孫戈一眼，龍紫煙眼中似有水霧升起，轉身急急慌慌的就走了。
龍紫煙的那個二叔龍嘯雲，據說可是踏入返真之境的武王級別的強者啊，他會看好我？！
這話一入孫戈的耳朵，心裡一動，孫戈就開始反反覆覆的琢磨起來，難道我真的還大有希望不成？龍紫煙再說什麼，孫戈就再聽不到耳朵裡了。
思忖良久，驀然抬頭，看著遠處漸漸消失的龍紫煙的背影，孫戈不由用力的握緊了拳頭，有個聲音在心底裡喊了出來：我還有希望，我不能放棄，我一定要練出個樣子來！輕我賤我的，我要讓你們臣服於我的腳下！欺我辱我的，我要讓你們加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