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發狂 文 / 北門有雪
發了一通狠，孫戈心裡好受了一些。
既然龍嘯雲那樣的高手都說大有可為，那麼希望又到底在哪裡呢？
孫戈想來想去沒個頭緒，當當——噹噹噹，當當——噹噹噹，一陣鐘聲傳入耳中。
這是迦蘭宗取事鐘的聲音。有活幹了！孫戈一骨碌爬了起來。
迦蘭宗這樣的大宗，宗門裡每天都會有大量的雜務需要交給門下弟子去完成，這也是日常修習內容的一部分。就以這取事鐘聲為號，提醒門下弟子去接取任務。
每完成一個任務，都會有一定的金錢獎勵，還會根據任務的難易獲得相應的修行點數。
迦蘭宗弟子入門之時，都會得到三十個修行點數的獎勵，然後每天都會自動扣除掉一點。要想累積修行點數，可以靠完成各種任務、參加宗內的各種比試等等來獲得。憑著修行點數，可以出入各種修煉場所，也可以換取自己需用的各種功法，提升功力。亂武大陸上各類功法分作天、靈、地、人四種等級。等級越高，所需要的修行點數也就越多。
有錢人家的子弟雖然不在乎這點微薄的金錢酬勞，但修行點數可是至關重要的，而且完成不了任務還要被扣掉相應的修行點數，所以沒有哪一個弟子敢怠慢這些日常雜務。
象孫戈這樣無依無靠的貧寒子弟，這幾乎就是得以在迦蘭宗生存下去的唯一機會了，否則可能一天的三頓飯都沒了著落。要是不小心再把修行點數都給扣光了，那根據迦蘭宗的鐵律，不管任何弟子，一旦修行點數降為零，那就只有捲鋪蓋走人了。
這麼多年了，因為修為有限又是下門弟子，孫戈的修行點數從來就沒有突破過一百，連到藏經閣去找一本低階的人級功法都不夠。
所以一聽到鐘聲，孫戈就著急起來，趕緊低下頭去地上找找，想把羊皮手卷的碎片收集起來再走。
只不過往地上一看，孫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啊的驚叫一聲就跳了起來，吃驚的瞪大了眼睛看著地上。
哪有什麼紙屑！羊皮手卷居然完整無缺的就躺在自己面前。
用力擦了擦眼睛，低頭再看，果然沒錯！
再看看腳下，明明見到吳鴻禕已經把那塊盤龍玉踩斷成了幾截，可是現在，盤龍玉居然也完好無損的就躺在腳下！
見鬼！難道自己被吳鴻禕一頓亂打弄到神經錯亂了！摸摸紅腫發燙的臉頰，孫戈用力甩甩頭，心情一下好了許多。
啊呀！管他呢！吳鴻禕啊吳鴻禕，沒弄壞我的寶貝最好，大不了老子以後對你下手輕點，算你小子走運！
苦中作樂白活兩句，孫戈趕緊撿起手卷和盤龍玉。
只不過在撿起盤龍玉的時候，手上的鮮血不小心沾到了盤龍玉上，原本暗淡無光的玉身一下就閃現出一層濛濛的微弱綠光。
孫戈可完全沒有留意到這些，高高興興的把手卷和盤龍玉往懷裡一揣，一轉身就向宗裡跑了回去。
進了宗門往右一拐，走過一條碎石小徑，登上一道十來級的石階，上面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這就是迦蘭宗的總務堂了。
跨進院門，院子中間放了一張薄木桌子，後面坐著一個白髮老人，穿了一件漿洗得有些發白的粗布袍子，一手支頤睡眼惺忪，正是總務堂的長老明日月。
在他身後一字拉開的幾條繩索上，懸掛著幾百片用絲線吊著的竹木牌子。微風一吹，竹木牌互相撞擊，發出一片叮叮噹噹悅耳的聲音。
院子裡已經有好多人了。一色黑衣的下門弟子中還夾雜著一些黃衣、白衣的上門和中門弟子。不過一般來的也都是上門和中門裡沒什麼出息的傢伙，那些修煉有成的是可以得到額外的修行點數獎賞的。偶爾下來幾個高手，也不過是為了好玩而已。
孫戈走過去看了看，伸手去取眼前的一塊牌子。啪的一聲，一根竹棍伸過來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孫戈回頭一看，只見明日月不知何時已經醒了，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沖旁邊的那塊牌子努了努嘴。
迦蘭宗的規矩，為了防止弟子在接任務的時候挑肥揀瘦，所有任務刻上竹牌之後都會以炭灰將字跡填平覆蓋，只有取下竹牌擦去炭灰才能知道任務的具體內容。而一旦接了任務就必須完成，否則不但拿不到獎勵，還要接受懲罰。
明日月知道孫戈武功稀鬆平常，所以平日對他多有照顧，這也算是孫戈這麼多年的悲催歲月中，難得可以讓他心裡一暖的際遇了。
會心的一笑，孫戈把旁邊的那塊牌子摘了下來。抹開炭灰一看，任務是收集十個蟬蛻做入藥之用，一百蚊金錢加三個修行點數的獎勵，明日辰時繳到即可。
正當炎夏，山腳下的林子裡蟬蛻多得是，看來今天還可以多做幾個任務了。孫戈沖明日月感激的笑了笑，出了院門就往山腳林子裡去找蟬蛻。
孫戈剛走下石階，背後撲踏撲踏一陣腳步響，幾個人追了過來。
「哎，廢柴！竹牌拿來看看！」孫戈回頭一看，又是討厭的吳鴻禕帶著一幫人追了上來。
「這麼喜歡看竹牌，自己不會去拿啊？」孫戈冷冷的說道。
「我就是想看你的！我就奇怪了，你這樣的廢柴居然還有修行點數沒被開除出去！我倒要看看，你每天都做些什麼任務？」吳鴻禕說著一伸手，孫戈眼前一花，竹牌就被吳鴻禕給搶了過去。
哎，這就是差距啊，居然被這麼個無賴一再羞辱！孫戈滿臉通紅，撲過去就搶，「還給我！」
隨手一揮推開孫戈，吳鴻禕一看，哈哈大笑，「看看，看看！收集十個蟬蛻！廢物怎麼運氣就這麼好？這種任務死人都會做！看明老頭和你眉來眼去的，我就知道有鬼，果然沒錯！」
「關你屁事！老子運氣好不行啊？快還給我！」孫戈撲過去再搶。
「怎麼，還想動手？」吳鴻禕冷哼一聲。
迦蘭宗內可是不允許弟子尋釁生事的，違者必罰。旁邊的一個小子趕緊拉住吳鴻禕，「禕哥，這兒不讓打架的，你何必跟一個廢柴生氣呢！走走，咱們喝幾杯去！」
「哼！」吳鴻禕把竹牌往懷裡一揣，陰笑著對孫戈說道，「好，老子不跟你一般見識。牌子在我這兒，有本事來拿啊，看你怎麼去做任務！」
「老子跟你拼了！」看著許多人圍了過來，一個個臉露不屑、憐憫的神色，孫戈羞憤難當，一聲怒吼又撲了上去。
「誰這麼大膽子，敢在迦蘭宗聚眾鬧事！」一聲輕叱傳來。
一股柔和的力道輕輕一托，孫戈的前撲之勢就硬生生停了下來。轉頭一看，不知道龍紫煙什麼時候來了。
冷冷的掃了眾人一眼，龍紫煙淡淡的問道，「吳鴻禕，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啊？宗裡的規矩管不住你了啊。」
「沒有沒有，龍師姐啊！」一看是龍紫煙，吳鴻禕臉上一苦馬上堆出笑容，「我可沒動手啊，是這個廢，呃，孫戈想要向我請教兩招，我還說宗裡有規矩，千萬不能隨便動手呢！大家都看見了，是不是啊？」
「血口噴人！明明我看見你搶了孫戈的牌子，還敢狡辯？」龍紫煙臉上掛上了寒霜。
「師姐果然厲害！」吳鴻禕居然厚著臉皮哈哈一笑，取出竹牌若無其事的遞給孫戈，「其實就是開個玩笑，是不是啊，孫戈？想不到師姐目光如炬，這點小把戲也逃不過你的法眼，厲害厲害！」
「哼！下次別再讓我看見！」龍紫煙厭惡的把頭別了開去。
「是是，不過一個玩笑罷了。師姐你忙，我也要練功去了，失陪失陪！」吳鴻禕尷尬的拱了拱手，湊到孫戈面前，壓低了聲音惡狠狠的說道，「廢物！就知道靠女人來幫你！老子就在樹林裡等你，看你怎麼做任務！」
說完，吳鴻禕帶著他那幾個狐朋狗友灰溜溜的揚長而去，看熱鬧的也跟著一哄而散。
看著吳鴻禕遠去的背影，孫戈臉色發青，恨恨的捏緊了拳頭，指甲深深的嵌到了肉裡：吳鴻禕！總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在腳下！
「你沒事吧？」龍紫煙走到孫戈身邊，輕輕問道。
「沒有沒有，多謝關心！」孫戈滿臉羞慚，低下頭就走，隱約聽到身後傳來龍紫煙的一聲輕輕歎息，心裡就更不好受。
好不容易孫戈心情平靜了一些，往前不遠就是連綿到山腳的樹林了。遠遠看過去，吳鴻禕帶著幾個傢伙果然守在那裡。
真是討厭！轉念一想，孫戈冷笑著說了聲「傻逼！」，繞開這幫討厭鬼，兜了個大圈子轉到了樹林深處。
好漢不吃眼前虧。明知道鬥不過這幫傢伙，孫戈可不想再傻傻的過去做無謂的犧牲。
樹林裡蟲叫鳥鳴，天光還好，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孫戈就找到了十個蟬蛻。
任務輕鬆搞定，可孫戈一點也不覺開心。想想一天之中連著被吳鴻禕羞辱了兩次，心中抑鬱難過，孫戈無精打采的靠著一棵樹坐倒，想起心事來。
為什麼左練右練就是沒有作用呢？！
翻出羊皮手卷，孫戈又一遍一遍的仔細琢磨起來。明明一字一句都已深深刻在腦海裡了，再和手卷對照，無一錯漏之處。想想還不死心，又試著演練了一遍。
乾坤靈體訣第二千六百八十遍練習完畢，還是沒能聚起半點靈氣。
心裡憋屈得難受，孫戈忍不住悲憤的嘶喊起來，「老天爺，你瞎眼了嗎？我到底哪裡做錯啦，你要這樣作弄我？……我這樣活著，就是一個廢物，一個笑話，還有什麼意義？……老天爺，你就收了我吧，讓我死了算啦……爹啊娘啊，你們不要我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啊？讓我天天在這裡像狗一樣被人欺負！……爹啊娘啊，你們在哪啊？」
吼著吼著，委屈、無助、屈辱、憤怒、恐慌、失落等等情緒再也遏制不住，孫戈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抱著身邊的大樹又搖又踢，揮拳猛砸。沒幾下，雙拳已經皮肉綻開鮮血直流。
可是每一下疼痛，都讓孫戈有一種惡意的快感，忍不住哈哈狂笑，更是猛砸不休。
砸一會兒，笑一會兒，哭一會兒。
哭一會兒，笑一會兒，砸一會兒，孫戈已經陷入了癲狂之境。
折騰了不下一刻鐘的時間，孫戈才算平靜下來。樹幹上被孫戈硬生生砸出了一個深深的拳窩，周圍是斑斑點點的血跡。
看看雙手，拳面鮮血淋漓，已無一片完整的皮肉，骨頭都露了出來。手指微微一動，都帶來一陣鑽心蝕骨的疼痛。
傻傻站了一會，孫戈彎下腰去撿散落在地上的手卷和盤龍玉，準備回去了。
雙手已經開始顫抖個不休，孫戈好不容易才摸到盤龍玉。
嘶的吸了口涼氣，彷彿賭氣似的，孫戈狠狠一把就將盤龍玉緊緊握在掌心。這麼一用力，拳面上的創口馬上崩開，股股殷紅的鮮血又流了出來，順著指縫滲了進去，然後從拳眼裡滴滴答答的滴落到了地上。
可孫戈似乎已經麻木，嘴角牽了牽，居然還露出了個猙獰快意的笑容。
眼睛一掃，孫戈準備再去把手卷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