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夜魔 血亂 末世臨（四） 文 / 天地一好人
說話間，左輝原已緩緩減弱的音調突然一轉，忽變得極為高亢激昂。
「現在的人類，始終不過是命運的囚徒罷了！
「我們引以為豪的一切機械、武器、科技工具，終究也都不過是外物的成就，想要突破命運的鉗制和囚禁，最終還是要靠人類自身來決定！
「所謂『十二重樓』者，正是要從這十二具超越性進化的人類之身開始，逐漸改造並超越人類自身，實現軀體與精神的突破限制，最終緊緊扼住束縛人類之命運的咽喉！
「像你這樣的怪物，竟會如此意外地出現在這個地方，想必也是命運的安排吧……
「不過，就算『十二重樓』沒能最終完成，我們也一樣不會向命運低頭！
「像這種情形下，該說什麼、該做什麼，我從開始參軍的第一天就已經預想好了……
「那就是……
「和我同歸於盡吧！」
左輝突地厲聲暴喝，向著修長身影合身撲上，雙臂發力在腰間猛然一扯。
「轟！」
一團熾烈爆焰轟燃炸開，將修長身影整個兒完全籠罩在內。
半晌，烈焰散去。
左輝已然灰飛煙滅，然而煙塵中的修長身影卻依舊健在。
只不過，黑色外袍已不見蹤影，顯露出的是修長身影的真正樣貌。
修長精壯的光頭男性身軀，套著一具非金非石、極為貼身的紫黑色古樸甲冑。
週身從頭到腳的皮膚盡皆漆黑如墨，卻又偏偏具備著溫潤如玉的質感，手足、軀幹毫髮無損，比例、外型竟都顯得無比華美高貴，彷彿整個身軀就像是自遠古地層中蘊養出來的一顆極為珍稀的墨色鑽石所雕刻而成的價值無可估量的藝術品。
不過令段無垠印象最深的，則是那一雙如同晶石般剔透、又如雄鷹般銳利的眼神，以及猶如黑色鳳凰一般展開的一對漆黑巨翼，使其宛如深黑色夜幕最深之處所孕育出的至為陰邪、霸絕的無上惡魔。
這個傢伙不就是……
我在回家路上遇到過的「那個」！
竟然會是這樣可怕的怪物！
這個世界上……到底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怪物？
家裡到底怎麼樣了？
外面的世界……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哼，我還琢磨著他會怎麼發難，稍微被嚇了一跳……」黑色男子夜凌羅拍拍臂膀，面帶不屑之色，「螻蟻到底不過是螻蟻，發了一通大話，結果還不是一樣，壓根就傷不到我夜凌羅大人一根毫毛嘛！真是不知所謂……唔？那是啥……」
「鏘啷——卡崩——嘩——」
彷彿在響應著左輝的犧牲一般，大廳正中央的廢墟被從內部重重擊散，十二具不著寸縷的深紅色壯碩軀體從中慢慢站起，邁開僵硬而機械的步伐，口中「喝喝」作響，以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姿態向著夜凌羅走來。
「哦？這還真是讓我意想不到……竟然會是業血戰士？」夜凌羅自現身以來第一次皺起了眉頭，「看來，在這塊地方，能讓我的夜之血感受到威脅的，想必就是這幾個傢伙了……這些螻蟻般的人類竟然真的能憑借他們那膚淺得可笑的技術，創造出業血戰士來，也還算是多少有點門道的嘛，不過呢……」
夜凌羅的嘴角露出一絲蔑笑，側身並掌如刀，連續幾記掌風隔空揮出。
「像這種連原型體都還沒有完成的、只憑著嗜血本能行動的業血戰士，想要對付我夜凌羅大人，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無匹掌風襲至，立時將其中數名業血戰士重重擊翻在地。
「嗷——吼哈——」
然而，被打翻的幾名業血戰士卻對夜凌羅的猛擊仿若未覺，甫一觸地便是一個如同魚蝦蹦起的姿勢原地彈回，便已再度狂嘯著飛奔襲來，週身上下完好如舊，未見任何一絲傷痕。
其餘幾名業血戰士似乎也本能地在夜凌羅身上感受到極大的威脅，全力暴吼聲中，陡然加快了速度向夜凌羅猛撲過來，壯健至難以想像的強橫身軀，在空中牽扯出一連串「哧哧嚓嚓」異常尖銳的聲音。
那是……空氣被撕裂的聲音！
簡直是強橫到無法理解的壯健軀體！
「哼，沒給你們下重手，你們就以為夜凌羅大人好欺負？」似乎對眼前的戰果有所不滿，夜凌羅冷哼一聲，同樣漆黑如墨的雙掌「啪」地一合，「就給你們這些無知無識的蠢貨瞧瞧夜凌羅大人的手段！嗯，瞧你們一個個渾身血氣充盈，體力豐沛，可別給浪費了，都給我夜凌羅大人廢物利用起來吧！」
業血戰士們卻對即將來臨的滅頂之災絲毫不覺，一個勁地嚎叫著衝殺而至。
夜凌羅合起的漆黑雙掌忽地變得極為模糊，而後一振一放。
「夜王命神道?赤之命技！」
一道如煙般的紅影飛出，把所有的業血戰士全數圈中。
就在被圈中的剎那間，全體業血戰士們突然停止了所有動作，僵立的身軀直順著慣性翻倒，倒栽插進石質地面中，沖滑出一條條駭人的深痕。
「命劫?血亂！」
無聲無息間，所有「業血戰士」雄健的身軀在劇顫中盡數崩散，化為一大片艷紅至極的滔天血花。
「哈哈哈！全都給我過來吧！」夜凌羅狂笑著。
滔天血花並未胡亂四散，而是似乎被夜凌羅的神秘力量操控著，在半空中分成三股血浪，各自飛撲而去。
其中一股直撲夜凌羅而去。
夜凌羅本身則張開血盆大口，猶如青龍吸水一般將這股血浪全數納入腹中，隨即身周「嗡」地騰起一陣血霧，舉手投足間的雄猛威勢再增數分。
另一股血浪在整個地底大廳上空盤旋一陣，猛地爆成一陣血雨，其中每一道雨絲都分別滲透進整個地下大廳的每一寸角落。
而後，滲透過血色雨絲的每一塊地方都開始劇烈震顫、開裂、粉碎，甚至於這陣破碎的趨勢開始向著地表、地底更深處以及四面八方擴散開去，整個地底大廳連同其上下方的大片地層一併開始迅速崩潰。
就像有一隻無形的巨大魔爪在瘋狂地把地底挖空一般，整個情形簡直驚人到了極點。
雖說，在這地底深處已經沒有活人可驚了。
除了段無垠。
不過，他也已經差不多快要脫離「活人」這個概念了。
被其中一枚血色雨絲乍一射進胸膛，段無垠只覺得渾身的血液立刻便沸騰起來，又像是血管中有無數的小蟲在拚命地往骨髓深處鑽動一樣痛癢難忍，卻又連半點掙扎呼喊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在猶如要把整副身軀都迸裂一般的無盡痛苦之中，段無垠只覺得自己的五感越來越混沌，意識也逐漸模糊，就像要逐漸沉淪到背後那一片深邃的黑暗中去。
那片黑暗的境地，正是所謂「死亡」。
段無垠的腦海即將落幕之時，竟不自覺地開始映出過往的影像。
呃……這莫非就是傳言中的「死亡體驗」？
傳說……人在死前會把一輩子的景象全部倒溯一遍……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還真是得到證實了呢……
可惜……應該沒有機會把這個結論發表出來了吧……
段無垠的意識深處，毫不間斷地閃過一幕幕景象：
二十一歲時取得生物醫學碩士學位後和摯友一起通宵暢飲……
十六歲時為報考醫學院校而與家人爭吵……
十歲時生了重病被母親照顧……
五歲時和其他小孩打架挨打哭了被爺爺安撫……
呵呵……就連那時爺爺在身旁輕聲地念著經文的景象都清晰可見呢……
那經文，就像是真的具有非凡魔力一般，令當時的自己疼痛減輕、心靈平伏……
等等，疼痛減輕、心靈平伏？
段無垠忽地醒覺，身軀上的劇痛竟在回憶到爺爺的那一幕時，竟會真的在那一瞬間似有所減輕。
難道在那個場景……有某些東西在起作用？
段無垠趕緊再度回到心靈深處，拼了命地要把當時那一幕給回憶得更清晰些。
爺爺當時念誦經文的時候是……手持念珠端坐……神態莊嚴有如老僧……
當時念誦的是佛經？
那麼，到底是哪一部？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那是……《般若心經》！
很好！就是這部經文！
正好爺爺教我背過！
更幸運的是……我還很清楚地記得！
段無垠當機立斷收斂心神，在精神深處默默開始背誦《般若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
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
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
隨著反覆默背《般若心經》，段無垠的精神竟似是進入了一個奇妙的境地，不僅之前已接近陷入崩潰的精神狀態逐漸平穩下來，就連身軀上那如同血脈沸騰、軀體迸裂般的灼痛竟也同樣在迅速減輕。
只是，行將崩潰的地層，卻是終究不可能由於段無垠在背誦《般若心經》的緣故而停滯。
「轟卡——」
震天動地的巨響聲起！
方圓數十公里、直達地底近十餘公里的一整塊地層，在夜凌羅的血雨侵襲下，竟像是烤制得過於鬆軟的蛋糕一般，自行垮塌崩碎，化為烏有。
「哇哈哈哈！崩壞與毀滅的景象，到底還是最壯觀的啊！不管什麼時候看都是一樣的令人心情舒暢那！哈哈哈哈——」
狂笑著的夜凌羅，在巨量的碎石煙塵中毫髮無損地冉冉升起。
「唔嘿嘿嘿，鬧得差不多了……夜王一族的同胞們啊，也是該出動的時候了！」
夜凌羅隨手一招，僅剩的一股懸空不動的血浪，在這時才徑直衝向高空，隨即爆開。
但，這股血浪卻並不像是擊中了什麼指定的目標，反倒像是在空曠處放了一朵純欣賞性質的巨型血色煙花。
用人類的思維去理解的話，這更像是……一種發射給某些存在所知曉的大型信號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