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草創未就 文 / 流傳
很多年以後,葉峰回想當初隨著一個叫劉海鯤的人出了那十幾人家的窮鄉僻壤,理由是那麼的牽強,也是爾虞我詐的開始。
一天的黃昏,一人一騎到來。人約四十歲,皮膚稍黑,穿著樸實整潔,馬上托著一個鼓鼓的大包裹,隨著走動聽見若隱若現「當當」的碰撞聲。村莊本就十幾人家,見到陌生人紛紛迎了上來。那人想在村裡借宿,只聽一位老者搶著說:「我乃里正,官人可去我家暫歇。」說著對左右使了個眼色。老者旁邊的葉峰趕緊附和:「對,裡正家裡乾淨,房子也多。」說著搶過那人的馬韁繩直奔裡正家裡。去到家裡後,老裡正介紹了自己的老婆子和女兒,並要娘倆去趕緊燒水做飯,隨後又指使葉峰去打酒。
所謂的「打酒」無非是東家西家的胡亂湊些。見他出來立即圍了上去,七嘴八舌迫切的追問「那人是幹什麼的?」
葉峰說:「老爺子讓我出來弄些水酒,你們快些回家湊酒去」。
一個中年婦女搶話說:「哎呦呦,人都去了老頭子家了,還捨不得些酒水呀。」
葉峰說:「他平時不飲酒,咱們都知道。」
一個年輕後生說:「他不飲,卻是有酒的,上月過來販酒的,他著實留了不少呢。」
葉峰說:「我等做此行當,你當縣裡的老爺們不知嗎?好東西要孝敬他們。行了,行了,老爺子說了,多出酒的多分。」
眾人散去,不多時葉峰拎著兩大罈酒回來了。
見裡正與那人在院中坐著閒談,便對那人作揖笑道:「小人葉峰,還不知道官人高姓大名。」
男人還禮說道:「在下劉海鯤。」
裡正瞪了一眼葉峰說:「行了,你去吧。」
他心有不甘又無可奈何的走了,心裡卻盤算著。突心生一計急急忙忙的跑回家中,翻出一個小紙包,又急急忙忙的跑去裡正家裡。
這次只是站在門口輕聲喊:「老爺子,老爺子。」
裡正不耐煩的說:「何事。」
「您出來就是了。」
「真麻煩。」裡正不耐煩的起身要走,又轉過身陪笑道:「客官先坐,老朽去去便回。」說罷,走了出去。
葉峰將裡正拉出老遠,故作神秘的說:「老爺子別惱,我這有些好東西」,說著,從懷裡掏出那小紙包。又壓低了聲音說:「三步倒。」
「迷藥便是迷藥,什麼三步倒。」
「這份量大。」
「對什麼人用什麼法兒。你懂個屁」
葉峰看著裡正眼中的自信,自覺無趣,便灰溜溜的走了。
午夜,輾轉難眠,一聲嚎叫刺入耳中。
眾人奔到裡正家門口不敢進去,看見他抱著胳膊在地上打滾哀嚎,老婆和女兒哆嗦的跪著,劉海鯤叉腰站在院中怒目圓睜,大聲問道:「都來了嗎。」眼睛射向葉峰。
「來……來了吧」他看見劉海鯤依然怒視著自己,於是慌忙的環顧左右「來了……大爺,真的都來了,來了。」說罷,自己又努力的點點頭,表示肯定。
劉海鯤罵道:「你等刁民,各個是下賤坯子,行騙不成想來硬的嗎?知道爺爺是幹什麼的嗎?爺爺是提刑官,不但能審查各州府,檢查刑獄,還能舉劾州府贓官。今天就是殺了你們,你們的縣太爺都不敢放個屁。」
眾人早已經是兩腿軟,不說提刑權利有多大只看打斷裡正的胳膊也是個狠角,於是齊刷刷的跪了一地,哭著喊著「大老爺饒命,大老爺我們錯了。」
劉海鯤看這一地的刁民,彷彿自言自語的說:「你等可以不信,那就等著,不出一個月,我保證他烏紗不保。」說完便坐下閉目養神,不再言語。眾人以為要將此事告發,如雞食碎米搬不住的磕頭。直到天有些發亮,這凶神再沒發難。心驚膽顫的送走了提刑大人,各個心裡慶幸。但也有人擔心說不定過幾些時日官府便會來拿人。
再看老裡正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半日後,葉峰追上了劉海鯤。
他忙著一拜,說道:「上個月有販酒的客人走時曾給小人留下字條,說是本月有貴人前來。」
劉海鯤問:「又怎知是我。」
葉峰趕緊說道:「像大人如此神威,況且又囊中不俗,怎能不是貴人。」說著瞥了一眼馬上的包裹。
劉海鯤笑著說:「我怎知你不是想自己出來想殺人越貨的。」
葉峰忙緊跪下說:「大人您隨便動動小指便使小人碎屍萬段,小人的膽子早已被您的神威踩在腳下了。」
他扶著劉海鯤上馬,自己走在前頭有些洋洋得意。邊走邊問:「老爺,裡正那老頭子是怎麼騙您的。小人當初就勸他,老爺您是天上雄鷹,他是地下的草雞,鬥不過的,他們就是不聽,小人在此十年從未見過如老爺這般神威的人。」
「哈哈,你這廝倒是好奇心挺強。」
葉峰嘿嘿的賠笑。
「老爺今天心情好便告訴你,那裡正老兒,先欲將我灌醉,然後又令其女夜裡偷睡在我身邊,以此來敲詐勒索。哈哈,小子,從你第一次出去說的話,我都聽真了。知道外面人叫我什麼嗎?順風耳。哈哈,還有那三步倒,可帶著嗎?」
葉峰臉面一陣發燙,自知無趣,便默不作聲。
劉海鯤見他不說話,又問:「你說在此活了十年,那你以前是哪裡人。」
葉峰這才回過神來說:「不知道,我究竟是怎麼來的,家在哪根本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何叫做葉峰。」
劉海鯤見他癡癡發愣,便沒有再問下去。
幾日後的傍晚二人來到平安客棧,夥計熱情招呼他們。劉海鯤吩咐葉峰洗澡,之後夥計又送來了一套新衣服。
客棧大廳的角落處劉海鯤正在與一人交談,見葉峰過來,便指著另外一個人說:「來,拜見崔六爺。」
崔六爺也在看著他,面容和藹可親。
葉峰忙作揖說:「崔……六爺……」又調整了自己的狀態,接著說:「小人,葉峰,給崔六爺磕頭。」說完便是下跪。
崔六爺擺手大笑,示意他坐下。
劉海鯤說:「這小廝昨日夥同一群刁民想騙在下錢財呢。」他也示意葉峰坐下,接著說:「真是人靠衣服馬靠鞍呀,做個員外郎如何。」
崔六爺搖頭說道:「不可。」接著又問葉峰:「你知道你們老爺是什麼官兒嗎?」
葉峰茫然道:「莫不是提刑?」
劉海鯤哈哈大笑,說道:「改了,現在是戶部侍郎了,哈哈。」
葉峰更是茫然的說:「這朝廷的大官換的真快,不過怎麼換也是大官。」又看看崔六爺說:「六爺想必是武官。」
劉、崔二人都笑了,客棧的掌櫃也笑了。
「哈哈,不錯,他是步軍都指揮使。」劉海鯤對著崔六爺笑說。
葉峰更是疑惑了「這朝廷的官,怎麼說是什麼就是什麼,難道是花錢買的。」想到此,隨口說道:「等小人有錢了,老爺您也幫我買個官兒,縣令即可,對,便是縣令。」
眾人先是一愣,隨之哈哈大笑。
次日清晨,葉峰醒來發現劉海鯤已經走了,留言要他跟隨著崔老六,也就是崔六爺。
路上葉峰說不出的不自在,他感到空氣稀薄,呼吸越來越不順暢。心裡安慰自己「不要怕,我要去幹大事。」可是越想越是怕,然後整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崔老六走在前面也有覺察,回頭望著葉峰許久,說:「你是怕我?」
葉峰點頭。
「為何?」
葉峰搖頭。
「其實你認識我。」崔老六盯住葉峰的眼睛說。
葉峰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被崔老六的眼睛釘住了。
崔老六繼續說道:「認識我不奇怪。」
葉峰抖的更加厲害,甚至有些暈了。
他的面容又變得慈祥了,說:「別怕,再走幾天,你我去拜祭一位故人,之後再將你托付另一個人。」
葉峰長長的出了口氣,呼吸隨之順暢了。
十日後來到山裡一處小院,鳥語花香,六間土房坐北朝南佔據了院子的四分之一。院中一角有四處墳墓。其中三座分別是「步軍都虞候林忠義」「殿前副都指揮使展儒林」「翰林學士玄四妙」,另一座墓碑上刻「諸葛飛揚」,至於時間、事跡皆無。
護院老者面色蠟黃,右臉一道刀疤由眼睛至耳後,右腿假肢。上下打量一番,說:「讓他守著?小小年紀可惜了。」
崔老六說:「出去了也是餓死,不及在此安逸」。然後又對葉峰說:「他叫一邊全。」
老者嘿嘿一笑說道:「錯,是一邊殘。」
崔老六沒有理會,又對葉峰說:「我帶你認識認識這墓中人。」說完徑直走到「諸葛飛揚」碑前,先是一拜,然後說道:「你以後多給他燒些紙錢。」葉峰緊跟著一拜。
崔又對著另外三個碑說:「這三人是異姓兄弟,是反賊,死了沒地方下葬,是朋友托我埋的。」
一邊殘對葉峰說:「你以後為諸葛大俠燒紙時,記住也幫這三個人燒些,免得夜裡找你。」
葉峰答應著,心想「這崔老六分明是帶我來此替老頭守靈的」。
崔老六看出了他的心思說:「你不僅替這四人守著,等這老哥百年以後,你還要幫他守著,墳上不能荒,逢五逢十要祭拜。你也不用擔心吃穿,按時有人送來。」
一邊殘在一邊撇著葉峰,嘿嘿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