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天界聖女 文 / 月汐玉
我聽父君說，我出世的時候折騰了母上好幾天，直到第三天，天降祥瑞——朝華殿的天邊亮起五彩霞光，鳳凰攜二十八神鳥由天邊飛來，繞著殿外飛了一圈，然後由正門飛入殿內，所到之處皆百花齊放。
四方神獸也從天南地北趕來，圍著朝華殿跳起八荒迎神舞，一舞畢了，才算聽見了我的啼哭。
此殊榮，自初分混沌以來誰也不曾享有，所是我一出世便被奉為天界聖女，受眾神朝拜。
不過我忒不爭氣，平常天界上神之後修煉，再不濟，過個萬把年也可以到個上仙或者神君。可我呢？父君母上都是太虛上神，師父是天君墨柇，我卻整整修煉了五萬年才成了神君。歷劫的時候還差點沒成功，好在師父修為深厚，渡了萬年修為給我，總算保住了我的命，可是我卻失去了記憶和法力，沉睡了兩百年，師父也再不讓我出天界一步。
師父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阿茵，你說當時鳳凰和四大神獸它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我默然，不辯駁。
這一日，陽光明媚，天氣怡人，我正睡在朝華殿內的假山上曬太陽，一本《成語大全》蓋在臉上，安逸得不亦樂乎。
「阿茵，你又在偷懶。」微怒的聲音響起，驚醒了我。
我一把拿下《成語大全》，像彈簧一樣彈起來，頭上的鎏金的七色雲蝶步搖『叮叮』做響，那是師父送我的成人禮，我時時都戴著。
雖是天君，師父卻偏愛墨青色，今日也是一襲墨青色長袍，青絲只挽了發尖，甚是慵懶，不過也甚是耐看。
「阿茵只是太累了，小憩，小憩一會兒。」我諂媚的解釋。
師父不看我，轉身坐到假山前的大理石凳上，似笑非笑:「那今日的功課，可完成了？」
我從假山上跳下來，走到他面前，氣鼓鼓的一本正經道:「師父，阿茵五萬歲了。」
師父抬眼，他看我的眼神，從來都是暖的:「為師知道。」
「阿茵已經是神君了。」還是一本正經。
「嗯。」師父輕輕的應了一聲，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委屈的抬起《成語大全》:「那為什麼還要讓阿茵學這個？」
「阿茵。」師父喊了我一聲。
「嗯。」我重重的應聲，重重的點頭。
「你是天界聖女。」我怎麼看不到師父眉間應有的自豪的神色……
「哪有天界聖女學這個的，阿茵記得上一位聖女蘭芳上神，她就沒有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理直氣壯的……瞎掰，蘭芳上神隕滅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我怎麼知道她有沒有學過。
想必師父也是不清楚的，因為他沒有與我糾結蘭芳上神的問題，只是看著我，頗有些深情款款的意味:「多學些也是好的，作為天後，總不能連成語都不會用吧？」
「誰說天後就一定……」等等，天後？師父說天後？我笑的春光燦爛，「師父你的意思是……」
師父的臉微紅，神情微不自在:「為師的意思是，阿茵要好好學習禮法，不要給為師丟臉。」
「是給師父丟臉，還是給夫君丟臉？」這話忒不要臉，我卻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師父害羞了，帶有威脅意味的說:「阿茵，女子不可輕浮，更不可得寸進尺。」
我覺得師父是個美嬌娘，我是個大流氓。
我嘿嘿的笑笑，沒有再為難師父:「嗯，徒兒受教。」
師父的笑容總是讓人感覺如沐春風，真是令人嚮往……
我向師父撲過去，沒有意料之中的溫暖，我居然撲了個空……
「哎呀！」我大叫一聲，睜開眼睛。
我從假山上滾了下來，《成語大全》安靜的躺在地上，屁股上傳來的疼痛告訴我，剛剛是在做夢。
我失望的揉著嬌臀站起來，夢中的情景還歷歷在目，為什麼不是真的呢？
「阿茵。」師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沒有夢中的怒氣。
「師父……」我淚眼婆娑的望著他，裝束倒是與我夢中一樣，萬年不變的耐看的墨青色長袍。
師父在憋笑，我看得出來。
「阿茵，阿茵只是學習太認真，所以沒注意別的事，不小心摔下了來而已。」我扶了扶歪倒的髮髻，兩指合攏一挑，《成語大全》飛回了背後背著的手中。
「哦。」師父似笑非笑，這『哦』說得意味深長，「那你且說說都學了哪些。」
說罷，他坐下，順手拿過我放在石桌上的茶杯，剛放到嘴邊，瞥了我一眼:「不可翻書。」
我袖內翻書的手形一頓，知我劣行者，非師父者無人也。
我扁扁嘴，把書放到他面前。
「說吧。」師父抿了口茶。
我咬著下唇，眉頭緊鎖，這凡間的成語太難記了，看了幾日，我記住的成語……真的不多。
師父歎了一口氣，搖搖頭:「阿茵，其實你不笨，可你總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我低著頭，一臉受教的模樣，是啊是啊，我的心思全在師父您老人家身上。
他放下茶杯，看著我:「你不是不知道聖女的職責。如果天界安寧，你一直如此倒無所謂，但魔界這幾年蠢蠢欲動，倘若真的兩界開戰，作為聖女，你必然有推脫不了的職責。」
「我知道。」石桌上紋路紊亂而清晰，師父放在上面的手纖細而白皙，「可是，這和學成語有什麼關係，不應該是學法術之類的嗎？」比如雙修術啊……
師父沒有立即回答我，而是又抬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又放下，半響，才說道:「那便不學了，明日酉時到未央宮來。」
未央宮是師父的寢宮哎！我點頭如搗蒜，可是師父為什麼答應得這麼爽快？我瞇著眼看他:「師父，你讓我學成語不會是為了滿足你嘲笑我的心理吧？」
「咳咳。」師父不自然的咳了兩聲，「上次你歷劫的時候，師父雖然保住了你的性命，可你的記憶與法力都喪失了，所以一切都得從頭學起。」
師父說得好有道理的樣子，竟讓我無力反駁，所以果真是為了嘲笑我嗎……
「那阿茵什麼時候能恢復記憶呢？」我認真的問，我不想我的過去都由別人來告訴我，我不要聽故事，我要的是真真實實的記憶。
師父臉上的微笑居然有一剎那消失了，不過只是一剎那，他站起來，摸著我的頭:「有師父在就好了啊，師父會一直陪著你的，沒有記憶也沒關係。」
我不甘心的繼續問:「可阿茵想要有記憶啊！阿茵總覺得失去的記憶裡有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難道真沒有辦法找回失去的記憶嗎？」
「你就這麼想要恢復記憶嗎？」師父收回手，眸子裡有寒意。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師父的語氣裡有悲傷的意味，可為什麼會悲傷呢？儘管如此，我還是點頭了。
師父突然劇烈的咳嗽，我趕忙跑過去幫他順背，自從他渡了修為給我以後，身體就很虛弱，受不得刺激。
可是我想恢復記憶也是刺激嗎？我的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
慢慢地，師父的氣息平穩了，不再咳嗽，但是他的呼吸還有點急促:「阿茵，那如果師父不想讓你恢復記憶呢？」
「為什麼？」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師父不願讓我恢復記憶是有原因的，而這個原因正是他不讓我出天界一步的理由。
師父抿嘴笑笑:「師父跟你開玩笑呢，歷劫失去的記憶，是沒辦法挽回的。」
我失落的聳下腦袋。
「阿茵……」師父欲言又止。
我看了看他，他眉間皺成個隱隱的「川」，神色似有愧疚，我以為他是在為不能讓我恢復記憶而自責，便安慰到:「師父，不打緊的，沒有記憶就沒有了吧。」
師父勉強扯動嘴角，算是一個微笑:「師父還要去燁勝那裡，就不陪你了，你自己準備一下，明天來上課。」
燁勝是戰神，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對打仗十分有心得，迄今為止他打仗還從來沒敗過，師父此去找他，必然是為了近日魔界駐軍天界邊境的事。
「師父阿茵也要去。」我看著他起身，自覺地幫他理了理衣袍，「作為聖女，與魔界交戰的事，阿茵總不能什麼都不知道吧？」
師父也不反感我的舉動，只是詫異平常懶惰的我竟會主動要去瞭解情況，就打趣我:「平日讓你去，你怎麼都不肯，今日怎麼有這麼好的興致？」
我十分狗腿的揪著他的衣袖，搖來晃去:「因為阿茵想要和師父多待會兒啊！」
師父很受用，眼間又有了笑意:「好好好，那就跟著師父去，正好燁勝前些天從凡間帶回一個女子，廚藝不錯，就讓你去飽飽口福吧。」
我雙眼放光，不過不是因為有好吃的，而是燁勝居然帶女人回來！要知道他可是天界出了名的清心寡慾，多少仙女想染指……哦，不對，是瞻仰他，可是連他的影子都摸不到，沒想到他居然從凡間帶回一個女人，看來這次還真是非去不可了。
師父應是猜到我的心思，用手輕輕地戳了一下我的額頭:「你這個小腦袋瓜，整天都在想些什麼東西。」
我摀住他戳過的地方，調皮的吐了吐舌頭:「不告訴師父。」
師父寵溺的笑著搖搖頭:「你呀，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了，快走吧，別讓燁勝等久了。」
我實在太想知道到底是怎樣一個奇女子俘虜了我們天界的萬神迷了，激動的點頭，引得步搖響了兩聲:「好啊。」
師父目光在我頭上的步搖停留了幾秒，最終沒有說什麼，可我看到他轉身的時候把手緊握成拳。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這是師父送的，他看到我戴著應該高興不是嗎？可為什麼每次都會是這個反應？我還以為至少他會有些歡喜。
師父一言不發的走著，我跟在他後面，與他的距離始終保持在一步之間，不多也不少。
他不會停下來等我，我也不會追上去和他並肩，這或許就是我們之間的距離，無關身份地位的距離。
我摸上步搖，想把它拿下來，但當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到心底，我眼前突然閃過一幅畫面——一雙手拿著步搖，那雙手粗壯厚實，不是師父的。
我咬牙皺起眉頭，頭像是要裂開似的難受，這難道是……記憶？
顧不上疼痛，我努力的想要探尋更多的記憶，可是腦子卻像被一層堅硬的殼包住了，非但什麼都沒想起來頭卻越發疼了，我忍受不住抱著頭跌坐在地。
「阿茵！」師父發現我的異樣，呼喚著向我跑來，一把抱起我，俊美的五官寫滿焦急。
師父身上獨有的味道充斥在我周圍，驅散了大部分痛感。
恢復記憶很重要，吃師父豆腐更重要，尤其是這種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於是我眼睛一閉，佯裝暈倒，順便往師父懷裡拱了拱。
關心則亂，師父以為我是真出事了，也不管燁勝是不是還在等著，就抱著我往我的寢殿跑去。
雖然感覺很對不起燁勝，但是師父胸膛的溫暖告訴我此時不能理性思考，所以我閉著眼睛享受起來。
嗯，世界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