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魔界人質 文 / 月汐玉
魔界的白晝永遠是灰濛濛的，因為這裡是世間最陰暗之地，陽光是照不進來的，他們所謂的天空，不過是抬頭看不穿的濃霧。
被那個怪傢伙擄來也好幾天了，可自從那天他把我帶回來丟到錦言宮後，我就沒再見過他。
聽集打掃、負責我三餐和防止我逃跑於一身的錦繡說，錦言宮是前任魔後住的地方。雖然魔後已經失蹤幾百年了，但魔君還是要讓她每天打掃，所以對於我一來就入住這裡，她感到很意外，同時覺得自家魔君的品味下降了很多，因為她自認為她的容貌遠超我幾條街，更別提那個唯一令她自歎不如的風華絕代的魔後。
我委實不識得她口中聖母一般的魔後，所以只是看著她長滿雀斑的肥嘟嘟的包子臉笑了笑，並未多言。
錦言宮比朝華殿還大上幾分，裝潢雖不算華麗，卻淡雅別緻。宮內格局是和朝華殿一般的大圓包小圓，用珠簾紗縵隔出了走廊與房間。
我有個怪疾，一到晚上，便看不清東西，需得有光，且光不能太過強烈，不然我睡不著，而這裡的每一個房間，都安放了南海鮫人族特有的夜明珠。
這種夜明珠只有嬰孩的拳頭大小，但發出來的光像月光一樣柔和，能籠罩方圓十里，據說還有促進睡眠、安撫情緒、提升仙力的特殊功效。
不過一個鮫人一生只能孕育一顆夜明珠，夜明珠孕育出來的同時，也是鮫人壽命的終結，而且只有法力高深的鮫人孕育出來的夜明珠能發出這種光，其它的只是一般的白光，所以它對於鮫人族來說，是非常寶貴神聖的存在，對其他人來說，是有價無市的寶物。
天界只僅有一顆，是師父特地去南海討來給我的。為此師父還送了鮫人族族長女兒一幅他親手描繪的仕女圖，仕女圖的主角當然是那個把前任族長，也就是她的爺爺孕育出來的夜明珠給了師父的現任族長的女兒，真是不孝，居然為了一個男人賣了自己的爺爺！
每每思及此處，我就憂心烈烈、載饑載渴、食之無味、寢之無眠，你說她爺爺在黃泉之下如何安心呢？況且師父都還沒為我畫過畫呢……
雖然我不知道澤宇是用了什麼方法從南海那裡搞來這麼多的夜明珠，不過我用著甚是歡喜，反正魔界有沒有這東西都是灰灰暗暗的，等我離開的時候，順便順手牽一下珠，澤宇應該不會怪我吧？嘿嘿……
庭院算是個不大不小的花園，栽種著各種奇珍異草，大多是我未曾見過的，但顏色花形，卻是我一見就非常喜歡的。
自從來到這裡，我無時無刻不在懷疑父君是不是在魔界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情史，還留下了一個與我喜好相近的姊妹。
我百無聊賴的趴在軟榻上，看著滿園的花草發呆。
要怎麼逃出去呢？等師父來救我？算了，師父大概以為我還在琅琊山吧，這種時候，還是靠自己好。
魔界的曼珠沙華似有一層白紗覆於上面，沒有冥界的妖艷明亮，但顯得溫和。其他我叫不出來的植物也是，總覺得顏色淡了一層，不太鮮艷，或許是因為生長在魔界，見不到陽光的緣故吧。
「唧∼」小東西小聲叫著從軟塌下鑽出來，它用毛茸茸的小蹄子揉了揉臉，瞄了我一眼，覺得我沒在看它，就躡手躡腳的爬上軟塌後的石桌，伸長身子去夠掛在桃樹上的籠子。
「小東西。」我喝了它一聲，眼睛都懶得抬。
小東西被嚇著了，從石桌上摔到地上，為避免被我罵，一溜煙的跑了。
沒準它和兔子真是一個種族，溜得忒快。
從來這兒第一天，它就盯著那籠子裡的鸚鵡，稍不注意，鸚鵡就會被它弄的直叫「流氓，救命，流氓，救命。」
小東西倒也不會傷害它，因為小東西是食草動物，只是來回晃它的籠子，讓它驚慌大叫。
不得不說，小東西這惡趣味，也不知是像誰，真是變態。
這只鸚鵡以前是魔後養的，後來魔後失蹤就一直是澤宇照顧著。看它圓圓滾滾的樣子，澤宇一定很在乎它，怎麼說我現在也是被綁架的人，如果被小東西把它玩個三長兩短，我肯定死的很有層次感。
很在乎它……
我從軟塌上起來，轉身到桃樹前，桃樹沒有開花，只有綠油油的葉子，金絲做的籠子掛在一根和我差不多高的樹幹上，裡面是一隻很普通的鸚鵡，一隻會說人話的普通的很肥的鸚鵡。
鸚鵡緊緊地貼著籠子，彩翼護住腦袋，肥肥的身子在瑟瑟發抖，嘴裡叫著:「肉少，難吃，肉少，難吃。」
我打開籠子口，把手伸進去，戳了它兩下，十分鄙夷的說:「你這還叫肉少？胖的都快飛不起來了。」
鸚鵡拖著肥胖的身軀勉強算作靈活的躲閃，帶著鸚鵡口音反駁:「虛胖，虛胖。」
我一把抓住它，把它拿出籠子，「你就是真的虛胖，我要吃你，你躲的掉嗎？」
「流氓，救命，流氓，救命。」鸚鵡上下拍動著不是很有力氣的彩翼，幾根七彩的羽毛從身上脫落，慢悠悠地飄下來。
的確挺肥碩的，我一隻手都快拿不下它了，不愧是養了幾百年的鸚鵡，少說也有一隻童子雞的重量。
它應該慶幸我不喜吃油膩的東西。
「放心吧，我不會吃你的，只是要讓你幫我個忙。」我點了一下它的腦袋，然後湊近它的耳朵，在它越聽越驚恐的表情下說出整個計劃。
我才說完，鸚鵡就立即搖頭表示不干:「會死，會死。」
我板下臉:「是不是真的不幹？」
「不幹，不幹。」
「小東西，出來吃烤雞仔！」我衝著後面大喊，一道淺棕色的光從花叢中冒出來，不過眨眼功夫，小東西就趴在石桌上看著鸚鵡不懷好意的笑著。
看到此番情景，鸚鵡深吸了一口氣最後視死如歸的點了點頭。
「這還差不多。」我滿意的把它放在地上，又對歪頭看我的小東西說，「行了，該去哪兒去哪兒吧。」
小東西三瓣嘴往上翹，臉上明顯寫著不滿意。
我帶著轉折語調的「嗯」了一聲，瞇眼看它，於是它又化成一道淺棕色的光消失了。
雖然已經有了計劃，但現在還不能走，總不能白來魔界一趟吧？等到天時地利人和，我就帶著小東西和其他一些馬上屬於我的東西，趁著月黑風高離開。
我得瑟的握起肥鸚鵡，把它塞進籠子裡，剛關起籠子門，身後就傳來殺豬般的叫聲——
「啊！！！」
手趕忙捂起耳朵，但還是隔絕不了那振聾發聵的吼叫，這麼粗狂雄厚的聲音，絕對是錦繡無疑。
桃葉刷刷落下，像是下著綠色的雨，肥鸚鵡處在綠雨中間，它雖然也摀住了耳朵，但面目猙獰，快要死掉的樣子。
終於叫聲停止了，錦繡一隻手插著腰，一隻手指著我罵到:「你這個惡毒女人，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趁我去茅房的時候，居然對小彩大人出手！要是我在來晚一點，沒準小彩大人就要遭你的毒手了。」
原來這只肥鸚鵡叫小彩，倒是挺符合它的，不過，遭的應該是她的毒手吧。
我看著倒地吐白沫的肥鸚鵡歎了一口氣，跟殺傷力如此強大的人住了這麼長時間，真是難為它了。
「我可沒有對它做什麼。」我舉起雙手，以示無辜，粉紫帶花的寬袖自然的落到手肘處，露出戴在手腕的金鐲。
錦繡拿起剛剛因自己手上沒有空而隨意丟在地上的掃把，怒氣沖沖的走過來。
她惡狠狠地把掃把塞給我，瞪了我一眼之後打開籠子，小心翼翼地拿出小彩，並用手指抬起小彩無力垂下的脖頸，萬分悲痛的哭訴:「小彩大人，是錦繡來遲了，是錦繡不好，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君上不會讓錦繡獨活的，嗚嗚……」
我不由得再次感歎，那只肥鸚鵡真可憐，臨死之前還要再受折磨。
「錦繡，別大驚小怪的，小肥沒那麼容易死的。」身旁突然響起慵懶迷離的男聲，我偏頭望去，來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
他一襲素袍裹身，銀色長髮隨意挽在腦後，看似樸素，不著鉛華，卻只消讓人一眼，便無法忘卻他的容貌。
「祈眉殿下，」錦繡紅著臉，團團的身子辛苦的做扭捏狀，「你是專門來看我的麼？」
祈眉嘴角微挑，語氣溫潤:「不是。」
錦繡應是習慣了祈眉說話不留情面，除了面上褪了表情外，也沒有別的過激舉動。
還好，還好沒別的過激舉動，不然，小彩就真的必死無疑了。
祈眉從錦繡手裡接過小彩，將小彩移至面前，對著小彩輕呼了一口氣。
小彩漸漸有了呼吸，也開始動了，不一會兒就『點著頭』（我個人覺得這是由於身子太胖無法彎腰，而簡化的鞠躬）嘰嘰喳喳叫著:「謝謝，謝謝。」
見小彩沒事，錦繡總算安分下來，她拿回掃把，對我警告:「我現在要去廚房給祈眉殿下弄吃的，你可不許再做什麼了。」
我點頭應允，她便歡喜的朝廚房去了。
錦繡走後，祈眉突然雙手作揖，向我俯身行禮:「聖女萬安。」
魔界之人大可不必對一個人質行禮，他這麼做，是有什麼意圖？
我客氣的笑著:「殿下這是……」
「吾乃渾元天尊。」他直起身，方纔的慵懶化為震懾的氣勢，眉眼間也不見了隨意。
渾元天尊？那個為了魔界妖女背叛天界的上古天尊？師父父君的胞弟？娘親啊，這次真的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