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06 文 / 扶搖阿七

    當佟玄楚親手做的東坡肉，酸菜魚，麻婆豆腐被一一端上桌時，宋家上上下下對他可謂讚不絕口，連宋承逸一向驕傲自大地都忍不住地誇他的手藝不錯。程霂瑾自然是進得最香的，心裡一想到以後若是嫁給了他連家裡的傭人都能給省了，不禁在心裡偷著樂。

    想到剛剛在廚房裡他柔情似水地喚她「夫人」的樣子，程霂瑾有些不好意思地抬頭對著佟玄楚眨巴了幾下眼睛。然而卻被早就盯著二人的宋夫人瞧見。宋夫人有意放高聲音地說了句「怎見佟公子對霂瑾甚是關照？」

    說到這兒，程霂瑾倒真有些尷尬地低頭數著碗裡的米粒。卻見佟玄楚不驕不躁地對著宋夫人禮貌地一笑，隨後不緊不慢道

    「自然。等過些時日回安陽縣，在下自當親自上程府提親。」

    語罷全場嘩然，宋夫人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原本是猜到了他倆關係的不一般卻未曾想過佟玄楚會這樣大大方方地說出娶親之事。倒是宋老爺最先鎮住了場面，欣然大笑後指了指霂瑾，「瑾丫頭真是好福氣，能得到佟公子這般的喜愛。」隨後將二人招呼到一邊，

    「老夫雖不是瑾丫頭的親爹，但卻是看著她長大。佟公子若是真心對待瑾丫頭，老夫自然也是高興也願為你倆的親事去和程老爺說說。」說著甚是欣慰地捋捋鬍須看著二人。

    男子儒雅俊逸，一襲藏藍暗紋錦衣脫俗卻不張揚，一雙鳳眸閃爍著柔情的光。女子溫婉大方，一身湖藍襦裙靈動柔美，漸漸褪去少女稚嫩的臉龐朧著含苞待放的可人。真真是那般的佳偶天成。

    當眾人都紛紛以艷羨的目光投向二人時，宋家的老管家突然走進來稟報說門外有個攬月樓的姑娘說是要求見佟公子。霎時間氣氛都陷入了尷尬，連剛剛還甚是高興的宋老爺都緊繃著臉一言不發。

    攬月樓這三個字意味著什麼，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清楚。所有人中唯有宋承逸不以為意地繼續喝著茶，挑著眉觀察著佟玄楚的表情。而一旁的程霂瑾臉上早從紅色變成了綠色，又成綠色變成了鐵青。

    萬籟無聲，好似都等著佟玄楚會怎麼收場的。就在這時，佟玄楚突然起身，向著宋老爺坐著的地方微微頷首，「在下失陪片刻」便跟著管家走了出去。

    「宋伯伯我也先失陪。」還未說完，程霂瑾就奪門而出，三步作兩步，步子顫巍巍的像是丟了魂兒似的。

    宋夫人焦慮地朝一旁淡定的宋承逸使了使眼色。宋承逸卻並沒有追出去看看，而是繼續淡然地喝著茶，彷彿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待程霂瑾趕到門口的時候，早已不見佟玄楚和什麼攬月樓的姑娘的身影。她此時不知怎的，竟一下子覺得心空了下來，沒有煩躁也沒有悲傷，就是那般的空空如也，好像靈魂被掏空一樣，整個人都是浮在空中的。

    她不知道她是怎麼回到自己房間的，只是在睡夢中恍惚有人替自己掖了掖被角後在她床邊坐了好一會兒才離去。她不知道是不是佟玄楚，但是那一刻她竟沒有那般的欣喜若狂，小鹿亂撞。

    第二日醒來已是午時，程霂瑾全身酸痛地揉揉眼睛看了看窗外。剛醒過神來，見秋菊正端了水進來，看她坐起身來，欣喜道

    「程小姐可算是醒了，您這一睡就是十幾個時辰，夫人還擔心是染上風寒了呢。」

    說著便扶她起身更衣。程霂瑾只覺腦袋脹得厲害，探頭望了望窗外，「佟公子昨晚何時回來的？」

    正在服侍她更衣的秋菊的手一頓，隨即將頭低得更下了一點。那一刻，程霂瑾彷彿恍惚間明白了什麼，卻還是迫切地想知道。

    注意到程霂瑾不罷休的眼神，秋菊一咬牙，只好支支吾吾道：「佟公子…佟公子昨晚未曾回府…」

    「未曾回府？…」她不知此刻應該作何反應，就那樣呆呆地木在了那裡。未曾回府，也就是說他在青樓過了一夜？不會的，他可是那樣風度翩然的人怎會去青樓過夜，一定是有別的事情。

    「他現在在哪？」

    「剛回來不久，應該是在廂房吧…」秋菊有些呆滯地看著衝出門去，披頭散髮的程霂瑾。

    待她趕到佟玄楚住的廂房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他青衫白扇，三指執品茗杯，正偏頭看著一旁正在弄琴的女子。那女子生的一張玲瓏小巧的臉蛋，精緻的五官將這種嬌弱美展現地淋漓盡致。她一身粉嫩衣裳，十指如削蔥根般修長白皙，撥弄著琴弦奏出好聽的樂章。

    他曾因那晚她的一曲《春江花月夜》而許諾她非卿不娶，而此刻這位粉衣女子是否也將是他非卿不娶的對象呢？

    他終於抬頭看見了她，卻沒露出任何驚異地神色。只是淡笑著示意她進來，她呆愣在原地彷彿腳有千金重般邁不開步子。

    他釋然一笑，「莫不是要我抱夫人過來？」隨即便起身放下紙扇，緩步向她走來。

    眼前的這個人，曾經帶她去買燈花，曾經為她做過紙風車，曾經牽著她的手去放風箏，曾許諾要娶她。他本該是她最親密的，最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可為何此刻卻覺得他離自己這般遙遠，自己卻越來越看不透他究竟是怎樣的人呢？

    待他快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突然一拳頭砸在他的胸口上。他只是輕微鎖眉，還是繼續向她靠攏。

    「不要過來！」她的眼眶裡淚水打著轉兒卻還是倔強地看著他。

    「霂瑾。」他輕輕地喚她的名字，像是在安慰一隻受傷的貓咪。

    「你去找你的攬月樓的姑娘去吧！要她和你成親，要她跟你彈琴，雕一百個她的小像，還回來做什麼呢！反正你娘也不喜歡我，反正你也覺得我可有可無，那乾脆我們一刀…」

    未等她將那樣的話說完，他便先一步噙上了她的唇瓣。她先是驚異，然後便使勁地捏著拳頭掙扎起來，而他也不甘示弱地用力摟緊她。片刻後，她徹底淪陷了。

    程霂瑾承認自己是個沒出息的姑娘，心裡本想著就這樣一輩子都不要原諒他的，卻還是抵擋不住。她終究是輸了，只因她清楚地明白了她真的離不開他了。

    「可還是生我的氣？嗯？」他輕輕鬆開她，低眉問道。

    她默不作聲，只是將頭埋在他懷裡，片刻，閉眼道「那個女子是誰？」

    他輕笑，將手環在她腰間，「不是夫人想的那樣。那是我老家的一個遠房表妹，因為家道中落被賣到青樓。」

    「真的麼？」她瞪大眼睛看著他。遠房表妹？那這麼說她可是誤會他了。也罷，誰叫他自己不說清楚地，害的她生氣一場。他此刻一定覺得自己像是個長不大的小女孩吧。

    「怎敢騙夫人？」他捏捏她的臉，隨即牽起她走進屋去。那個粉衣女子此刻已經端坐在一側望著他們。

    「來，這是舍妹，季如煙。」頓了頓，又道「這位是我未來的妻子，程霂瑾。」

    話音剛落，粉衣女子起身向她行了個禮，莞爾一笑，「原來是表嫂。」

    她臉羞得通紅，先是愧疚居然懷疑他去逛窯子還有老相好，接著這粉衣女子竟是他的表妹，還瞧見了他倆剛剛…

    「如煙姑娘，剛剛讓你見笑了。」她紅著臉道。

    「哪裡的話。」季如煙笑著對她頷首，「倒是今日才知表哥和表嫂竟是如此恩愛。」

    這倒是徹底讓她無地自容了。

    「如煙你可別再調侃你表嫂了。」好在佟玄楚及時出馬，不然這如煙表妹可真是要拿她開葷了。

    本是想留下季如煙一同用晚飯，但奈何她言自己只是一記風塵女子，在宋府同宋大人宋夫人用飯實屬不妥便匆匆離去。

    程霂瑾也是難得的好心情。飯後邊走邊跳地數著地上的鵝卵石。走著走著便到了宋承逸的房前。宋承逸在窗內側立看著窗外歡天喜地，蹦蹦跳跳的程霂瑾，卻並沒有叫住她。他轉身拿起桌上放著的一封展開的書信，眉宇微皺。

    而佟玄楚的房間裡，此刻正見房頂的磚瓦被挪開一塊，一個一身黑衣的夜行者出現在他面前，畢恭畢敬地先是行上一禮後走近在他耳邊說著什麼。而後是佟玄楚勾唇一笑。

    「替我轉告母親，兒子自有安排。」

    夜行者恭敬地頷首後就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