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07 文 / 扶搖阿七
半月有餘,程老爺的家書就寄到了宋府。大意是催促程霂瑾快些回家莫要在宋府給宋家夫婦添亂。除此之外,程老爺還帶來一個好消息。那便是程家大小姐,程霂瑾的阿姐程柳蘭病情終於好轉,已經送回家中。
程霂瑾自然是喜不自勝,想起阿姐半年前害了場惡病,渾身起疹高燒不退,前來醫治的大夫都手足無措,還奉勸程家早日置備後事。後來聽說北祁山上的老聖醫齊老包治百病並得道成仙,阿爹便將阿姐送至北祁山。齊老言要久住治療不得打擾。想來如今已有半年多未曾見到阿姐了。
得到這消息最開心的除了程霂瑾,莫過於宋承逸。一整天樂唧唧的還邊走邊哼起了小曲兒。
「瞧你高興的,莫非你倒現在還喜歡我阿姐呢?」程霂瑾嘖嘖地看著歡天喜地的宋承逸。
「自然啦。」宋承逸倒是毫不避諱,「等過幾年我可是要娶柳蘭做媳婦的。」一臉志在必得的模樣。
「少臭美了,阿姐早過了適婚年齡。要嫁你早嫁了。」無力地給他了一個白眼。
玩笑歸玩笑,只是宋承逸這個任何事都三分鐘熱度的男人也難得在喜歡程家大小姐這件事上執著了那麼多年。
要說宋承逸和程家大小姐的孽緣,那得從他還是個只知道玩泥巴的混小子的時候說起。那時宋宅就挨著縣令府,宋承逸從小就不是安生主,不是趁著老管家睡著了拔了人家的鬍鬚,就是跑到鴻賓樓二樓往下潑得人一身洗菜水。再比如在縣裡的富家小公子們只知道吃吃喝喝的時候,他就學會教他們畫春宮圖。也因此,宋家老爺沒少為他頭疼,所以宋承逸這個小魔頭從小就被罰跪在家門前,不給飯吃不管水喝。某個驕陽似火的日子正巧趕上程家大小姐出門,看到宋承逸一副快中暑的模樣在門口跪著。當即就找來冰袋和涼水,還讓下人把他搬到到家裡的客房裡照顧著。也就那一次開始,宋承逸的愛情的種子終於萌芽了,因為早熟,所以開花結果異常迅猛。記得宋承逸14歲時拿著個草編花環送給程家大小姐,還一字一句認真地說
「柳蘭,等你到了嫁娶之年做我夫人好不好?」
嚇得人家姑娘當場就跑,但是這丫的自戀狂居然在心裡默認了程柳蘭就是他未來媳婦兒這麼多年。
程霂瑾本是想著去告訴佟玄楚,商量著明日就回安陽縣的。可剛到佟玄楚房門口,就隱約聽到裡面有人說話的聲音。
「公子,一切按計劃行事。太后囑托公子務必要成功。」
「你回去告訴太后。玄楚自當不讓她老人家失望。」
太后?計劃行事?佟玄楚怎麼可能認識太后?程霂瑾一個不小心驚得踩到了門前的花盆。
「誰?!」裡面一聲警惕地呵斥聲。
下一秒,房門被打開。出現的卻是一臉雲淡風輕,折扇翩翩的佟玄楚,再無第二人的身影。
「怎麼突然跑到這兒來了。」他一如平常般溫和地看著她,似乎剛才一切都沒有發生。
她錯愕又欲言又止地盯著他的眼睛。最後拉住他的衣袖將他拉到一邊。
「阿楚,你告訴我,你究竟是何人?」
那樣驚恐又關切的目光就那樣照著他,他淺笑,用寬厚的手掌撫上她的眼角,柔聲道「自然是你的夫君。」
「阿楚,你有事在瞞著我。」她眼底瞬間滑過一絲落寞,不解地面對他的調笑言語。
「怎敢欺瞞夫人?」他依舊像是哄小孩子般揉了揉她的髮絲。
她握緊他撫在她發上的手,眼神篤定又認真地望著他。「阿楚,你既然都說我是你夫人。那麼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告訴我的?我從未懷疑過你,你有事告訴我,我或許還能替你分擔一些,不是麼?」
「夫人。」他俯身擁緊了她,「是真的無事。」
話音剛落,她懊惱地用力推開他,一個人跑了出去。
她不明白,為何他總是那般心事重重的樣子,卻什麼都不告訴她。被蒙在鼓裡的感覺並不好受。他既說她是他的妻,又為何總是把她當作小孩子一般哄騙?
待程霂瑾離去後,佟玄楚眼底的溫柔一瞬消失無影,冷眸側身,聲音冰冷道「去告訴母親,我最遲三天後回安陽縣。在我未回去之前還望母親不要擅作主張。」
「是,少爺。」
等佟玄楚來程霂瑾房間時,天色已經擦黑。此時她正賭氣地拿琴出著氣,好好的一首《梅花三弄》被她活生生地弄出了打架鬥毆的氣勢。手指用力地拉扯著琴弦,指尖都被磨得通紅。果然還是個長不大的丫頭,鬧脾氣也是不怕傷著自己。他有些好笑又心疼地走上前,拉住了她正亂舞的手。她抬頭看到是他,用力地甩開了他握著的手。
「夫人又鬧小孩子脾氣了。」他也不惱,低笑著移開她面前的琴。
她默不作聲,沒有搭理他。也對,在他眼裡,她永遠都是個鬧脾氣長不大的小姑娘,也難怪他什麼都不肯告訴她。
他見她還在氣頭上,從椅子上拉起她就往外走。
「你帶我去哪兒?」她有些驚異地看著他,想要掙開他的手卻被不及他的力氣。
「帶夫人去個好地方。」他頭也不回地把她牽出了宋府,送上了門口停在的馬車上。
「誰跟你去!」她還想著掙扎,但心裡卻不禁地有些好奇他會帶自己去哪兒。
這次換他不言不語地就和她一起上了馬車。一路上他見她不說話,便只是淡笑著打量她,一言不發。
馬車在城門口停下。他先下馬車後,小心地將她抱出馬車。
她有些錯愕地看著他,大晚上的來城門口做什麼?
他好像能猜透她的心事,也不告訴她是做什麼。賣關子一樣地牽著她上了城樓。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看他白衫被風吹起的衣角隨步子搖曳,心事又回到了與他初識的那個季節。
上元節前日,安陽縣十里街上。他抓了想偷她銀子的盜賊,還為她買了兩盞花燈。那日他便是這般白衫飄飄。那日她滿腦子都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待他眼含笑意道,「姑娘一個人逛可要小心些。」她就真的無聲無息地愣在了那裡。那年她十五歲,正是花兒般的年紀,碰到了花兒一樣的男子。
被他牽著到了城樓頂,她依舊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卻突然從身後輕輕地蒙住了她的雙眼,在她耳邊道,「夫人在心裡默數五下。」
她疑惑地照辦,數完最後一下後道「好了,你到底在賣什麼關子呢。」
他的手悄然鬆開,而出現在她眼前的,是滿天的煙花。夜幕下,城樓上,天空就像是他為她準備的一卷巨幅畫冊。不同顏色的煙火衝上雲霄綻放出各種形狀的花兒。今夜無星,他卻將這整個蒼穹都點得透亮。
「喜歡麼?」他低頭看見她眼眶濕潤,心下一陣暖。
「阿楚,你真好。」她抬頭凝視著他的眼睛,目光灼灼。
「那可還生我的氣?」他半調笑地問道。
「不生氣了。」她像小孩子一樣猛地搖搖頭,「以後再也不生你氣了!」
「傻丫頭。」他笑著將她摟緊,「這裡每到了上元節都會舉行煙火晚宴。帝后就會站在這裡觀看煙火和表演。」
「阿楚,我覺得我比皇后要幸福呢。」她笑著望他,「帝王后宮佳麗三千,皇后即便能陪他同看煙火又能如何?終究帝王的心不能只為她一人而留。而我們不同。」
那年煙火漫天,城樓之上,他送她一場煙火菁華,她許他一世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