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見鬼（上） 文 / 神叨叨小初
莫璇輕輕扣了扣吧檯木質桌面，用眼神示意著走神的夏磊注意別讓碟子從手裡掉下去，她歎了口氣，問道：「哎，我說夏磊，今天你怎麼了，老是心不在焉的。」
「啊，有嗎？」夏磊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將碟子放回架子上，埋頭裝作在努力工作的模樣，「老闆你多心了吧。」
他又不可能告訴老闆自己是在思考於毅開天眼的法術到底靈不靈，這種封建迷信的話說出來只會讓人覺得可笑，夏磊只好裝傻，心裡祈求著老闆不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才好。
莫璇倒是很配合，見他不願意多說便沒再追問下去，話鋒一轉又開始給他講起今天早晨自己在路上的見聞來：「誒，你知道嗎，前面那條街的建築工地那兒，有個女孩跳樓死了。」
「跳樓？為什麼？」
「原因我倒不知道，不過那場面真是」莫璇說著瞇起眼睛皺了皺眉，像是在模擬一種很噁心的情境一樣，「腦漿都摔出來了。你說選什麼死法不好，偏偏要選跳樓這種畫面感差到爆的，也不怕到了地府閻王見了自己爆開的腦殼被嚇得神智錯亂啊。」
夏磊想提醒她死者為大這件事，但是轉念一想這人死了魂魄立馬就會被鬼差給帶走，恐怕也聽不見她對自己那一番噁心的評價，也就沒多說什麼，低著頭專心致志地幹起活兒來。
下午準時結束了在咖啡店的工作，夏磊便火急火燎地趕到隔壁街上一家大排檔裡，穿上圍裙開始他的兼職生活。
大排檔的活兒又髒又累，不過給的兼職費很可觀。一直忙到半夜一點，夏磊才拖著疲憊的身軀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這時回家的公交車早就停了，他只好步行往公寓的方向走去。月亮孤獨地掛在寶藍色的天空上，四周沒有任何遮擋的雲朵，在明亮的月光映襯下，夏磊覺得自己的影子被拉得過分的長，一種詭異的氣氛在周圍蔓延開來。
忽然他停下腳步，抬頭打量著自己身前不遠處一個的女孩。那女孩背對著他，穿著一身m市重點高中的校服，微風拂過她的髮梢，揚起那及腰的長髮。光是看這玲瓏有致的背影都能夠讓人浮想聯翩的了，如果女孩轉過身來還不知道是怎樣一副迷死人的模樣。
「小妹妹，這麼晚了不回家，你呆在這兒幹嘛？」
女孩聽見夏磊的聲音，緩緩扭過頭。夏磊猜對了一半，這女孩的確長著一副能令人窒息的臉蛋，不過不是迷死人，而是嚇得死人。
只見她滿臉鮮血，左眼的眼球被擠出了眼眶，搖搖晃晃地掉在外面，她的右半邊臉已經塌陷下去，顱內的腦花清晰可見，一些乳白色的腦漿合著血水不停地往下流著。女孩沖夏磊一笑，張嘴那一瞬間一口鮮血便噴湧而出。
夏磊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呼吸也有點不順暢了。他活了二十年，這種噁心又恐怖的場景最多只在日本鬼片裡看見過。而現在不僅是視覺上的衝擊，夏磊覺得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在嗅覺上不斷刺激著他。
女孩搖搖晃晃地朝他走過來，她的骨頭似乎是碎掉了，每走一步身上的關節就會扭曲一分，空曠的街道上迴盪著「卡噠卡噠」的關節錯位的聲音。
此時他的腦子早就當機掉了，只是出於求生本能的開始瘋狂逃跑。只可惜夏磊像是被詛咒一樣，平生三次逃跑，每一次都以極快的速度被攔截下來。在他轉身的一瞬間，那個面容恐怖的女孩竟出現在了自己身前不足半米的地方。
「為什麼為什麼要拋棄我」她的嘴裡不斷湧出泛黑的污血，有的甚至落到了夏磊的外套上。女孩伸出已經腐爛掉的雙手死死掐住他的肩膀，將臉貼了上去：「寶寶說要你下去陪他為什麼要拋棄寶寶，為什麼要拋棄我。」
夏磊不知是爆發了身體的極限還是怎麼，在精神完全崩潰之前，他被嚇得失去知覺的四肢忽然能動了，那一瞬間夏磊趕忙使出吃奶的勁將女孩推了出去，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往未知的方向衝刺著。
不能被她抓住不能死此刻他的腦海裡只剩下這一個念頭。人在極度恐懼時所激發出來的潛能是十分可怕的，在看似毫無頭緒狂奔中夏磊竟跑回了公寓，但他卻再也沒有力氣去打開那道防盜門，身子一軟便一頭栽倒在家門口。
等他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房間的床上，於毅搬了張椅子在床旁邊坐下，翹著二郎腿低頭專心地玩手機遊戲。臥室裡沒開燈，只有手機屏幕散發出的那一點微弱的光源，於毅的臉在幽蘭的微光照射下顯得十分詭異，而手機裡時不時傳出來的「鬼叫」聲更是讓夏磊回想起了剛才恐怖的經歷。
他抱著被子縮在牆角，瞪著一雙大眼睛驚慌地問道：「你你在幹嘛？」
「最新的恐怕手游『女生宿舍』，你要不要玩。」於毅不嫌事大地把手機屏幕轉過來對著夏磊，末了還發出一陣「嗚——嗚」的聲音。
夏磊趕忙別過頭，抄起一旁的枕頭扔了過去：「滾開！」
他靈敏地躲過枕頭的襲擊，把手機收回兜裡，與此同時那唯一的光亮也消失不見了。黑暗中夏磊聽見於毅的聲音顯得十分冰冷，沒有絲毫溫度一般問道：「你，看見了？」
「看看見了」如果這就是開天眼的後果，那他寧願被於毅砍個魂飛魄散算了，「太恐怖了血，眼珠，腦漿」
「瞧你那點出息。跟著本大爺，就得人當殺人，鬼擋滅鬼。」於毅走到門口打開燈，臥室裡霎時明亮起來，他斜靠在牆上，從褲兜裡摸索出一支香煙夾在兩指之間，左手拿著打火機，明黃的火焰和煙草一觸碰便生出一縷乳白色的煙霧，「一個雜碎也能把你嚇得暈倒在家門口，以後見的鬼多了，你丫不得被嚇得三魂歸天。」
燈光讓夏磊那顆撲通亂跳的心稍微安靜了一點，他眼神迷離地盯著雪白的牆壁，街上那詭異的一幕像幻燈片似的不斷在他腦海裡重複播放著。他不是鬼差，也不是天生陰陽眼，這種東西見一次都夠嗆的，再多見幾次恐怕自己就真的像於毅所說那樣被嚇得去見閻羅王了。可是恐懼這種東西並不是說控制就能被輕易控制住的，人類對於未知事件的恐懼幾乎是源於本能，而要他改變自己的本能，不去懼怕那些死相千奇百怪的鬼魂，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嘛。
臥室裡，於毅還在一旁抽著煙，白色的煙圈一個接一個地從他嘴裡吐出來，在空氣裡停留不過三秒就消散掉。他就這麼安靜的注視著床上的夏磊，似乎在等著他開口。
過了許久，夏磊才緩緩扭過頭。他眼眸裡最初的恐懼已經消失不見，如今的眼神平靜得猶如一汪湖水，不帶任何感情：「如果我說我不想活了，你是不是可以把我帶走。」
與其不知道哪一天被那些鬼嚇死，不如現在就讓身為鬼差的於毅結束掉自己的生命，好歹也算死得有尊嚴了。
「如果這話是你在第一次見我時說的，本大爺一定成全你。」於毅將燃燒殆盡的煙頭隨手一扔，大步走到床前。他單膝半跪在床上，瞇著眼道：「可惜現在才說，晚了。」
「你什麼意思？」合著他想死都沒辦法死了？
「你以為你丫現在還算得上是個人？的確，在你們的世界裡，你有身份證，這裡也沒有你的死亡鑒定書，可是在我們那兒，你死的那一刻閻王老頭子的生死簿上就清清楚楚的記錄下了你的信息，不是有我罩著，夏磊你小子早就被那些無常小鬼給提溜回去了。你想現在去報道，閻王那老頭指不定會怎麼虐待你，私通鬼差還陽這一條就足夠讓你在十八層地獄裡呆上幾百年了。」
於毅說了一大通話夏磊沒怎麼聽清，但是中心思想他還是明白了——現在自己已經不算是個完整的「人」了，頂多算個失去選擇死亡能力的活死人。他如果現在被帶回陰間，下場不僅不會比呆在人間見鬼好，甚至還可能落得個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