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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北海少年 文 / 觥籌亂心

    大千世界,蒼莽無邊,在元洲大地的北海境內,正迎來一個平常無比的酷寒冬季。雪沒有停息的意思,厚重的雪花如同鵝毛一般飄灑下來,覆蓋了整個石城。

    石城的街景與往日大相逕庭,正因為是深冬,天氣寒冷異常,本應熱鬧的小巷也涼了人氣,略微有些寂寥。悄悄探頭的一隻流浪小犬不合時宜的乾嚎幾聲,深冬靜謐,這幾聲乾嚎就顯得格外刺耳,恰好引來一夥頑童的追逐。小犬見狀夾著尾巴就往暗處鑽去,落荒而逃的樣子十分滑稽,甚至都來不及轉頭看看前面的路。

    稍跑幾步,便撞上了一塊硬物,小犬體弱一撞之下竟翻滾過來。它顯得有些驚恐,狗眼一閉,心裡暗想:「這次肯定淪落為盤中餐了。」待它回過神來,卻被一雙略顯瘦弱的手抱起。

    小犬感到一股溫暖之意從全身傳來,說不出的舒服。幾個頑童追逐而來,卻見到一位少年,背上縛著一把不帶鞘的殘刀,望著懷中的小犬,臉上露出了一種憐憫之意。

    少年星眉劍目,卻是世間少有的俊朗,一襲灰布衣裳,因為常年的清洗已經顯得略微蒼白。他手上裹了一層厚厚的棉布,必是勤練武功不輟。這本來有幾分書生氣息的少年左臉卻有一道可怖的瘢痕,顯然是老傷,所以才會露出深紅的顏色。也正是這道瘢痕給本來溫馴的少年憑添了幾分煞氣。

    少年抬起頭來,雙眸射出精光直直的望向幾個頑童。頑童看到少年臉上的瘢痕本已心中打鼓,不由得後撤了幾步。一個較大的頑童領頭跑開,剩下幾人便作鳥獸散開。只留下了雪地上凌亂的腳印。

    少年左手撫順了小犬背後的亂毛,右手卻從腰間布袋中的掏出了一個乾硬的麵餅。小犬聞到了麵餅的味道,雖然這東西不太好吃但是這時候有得吃總比沒得吃好。它一口便叼住麵餅,跳下地一溜煙的跑開了。留下了雪中的少年帶著一臉的無奈:「本來只想給它一半,未料全被它給搶了。也罷。」少年輕歎一口氣,又摸了摸背後的殘刀,雙眼卻閃爍著一股執著和堅毅。

    雪越下越大,石城的青石板路已經被完完全全的覆蓋了。

    說到深冬太靜,與之相對應的便有熱鬧的地方。石城也不例外,恰有這樣一處--行者客棧。南來北往的客商皆要在此地休整,正因如此,才讓石城近年來發展得更為迅猛。

    行者客棧的老闆叫石烈,少年時就從父輩手裡接過了客棧的生意,至此已經過去了四十個年頭。客棧在他手裡經營得有聲有色,已經隱隱有了北海第一的勢頭。今日的客棧正是旺季,因為北海五十年一載的九門大選已經要開始,石城是通往九門大選之地--歸心島的要道。正是這個原因使得行者客棧的廂房都住得滿滿的,順帶著連房價也翻了番。石烈雖說是賺了錢,但是心裡也是戰戰兢兢。來參加九門大選的都是各方天驕,個個眼高於頂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他雖然身為客棧老闆但是在這些人面前又說不起話來,最後打毀打壞了客棧的物件,只得自己認栽。所以石烈一直得裝著孫子,心裡盤算著做完這一筆便要花錢去打通一下門路,給自己也找一些強硬的靠山,物色幾個有實力的保鏢回來,免得自己蒙受這些損失。

    石烈這時正在前台算賬,啪嗒啪嗒響的算盤能讓他在吵吵鬧鬧的壞境裡尋到一些安靜,他正思量著這一段時間自己能賺多少錢,置辦多少東西。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將石烈從幻想中扯出來,花了大價錢置辦的千重梨花木門砰然敞開,不等石烈咒罵,門口便出現了一夥子大漢。頭上皆縛著一個白色的皮草帽子,帽子中央紋著大大的一個金字。石烈剛準備罵出口的髒話硬生生的逼了回去,臉色漲得通紅陪著笑臉便迎了上去:「原來是金家的主子們來了,請上座請上座。」幾個大漢盯了石烈一眼,臉上露出不屑的哂笑,冷冷的看了看四周,便瞧見臨窗的雅席。雅席上正盤坐著一位少年,面前擺著一壺清茶,不是剛剛救下小犬的那個少年是誰。

    幾個大漢中為首的一人大步走過去,先瞟了一眼少年背上的殘刀,武者的武器直接說明了武者的地位。這個大漢身為金家的子弟,資質雖差但是也擁有一把精製的石紋刀,斷柴裂石輕而易舉。他瞧見這個少年背上的殘刀光澤暗淡,連金家柴房的砍柴刀都不如,臉上已經露出了狂傲。雖然金家門主交代了最近參加九門大選的名家弟子不可輕易招惹,但是眼前這個窮酸小子顯然不是,於是開口道:「小子,這地方我們幾個看中了,識相的就滾去其他地方。」說罷,他順手把自己的石紋刀往桌面上一拍,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少年端著清茶喝了一小口又瞧了漢子一眼,瞇了瞇眼睛開口說道:「此地賞雪正好,我不想換座。」大漢臉上有點難看,周圍的食客也略帶好奇的看過來。

    石烈見狀暗自叫苦,連忙跑過來拉開金家漢子悄聲對少年說:「小爺初來乍到不知這些人的厲害,他們是石城金家的子弟,歷來囂張,你還是稍微退讓一些好。」

    少年聞言略微聳了聳眉:「若是不讓,他們能奈我何?」他沒有一點讓位的意思,也絲毫沒有被金家的名頭所震住,說出這句話來更是毫不掩飾,整個客棧都能清楚的聽到。

    金家幾人聞言大怒:「小子,**給臉不要臉,今天大爺就教教你怎麼做人。」說完,近少年的大漢掄起那把石紋刀來,這把兵器隨他幾年卻連血光都沒見過,修長的刀身上還閃著初出鍛爐的精光,今日該是想開一趟葷。大漢耍起兵器毫無觀賞性可言,掄刀起勢便是一記開山斬。開山斬名字雖然響亮實際上卻是簡單的街頭把式,就是一記簡單的豎劈。他見少年不躲不閃臉上露出獰笑,暗想這一刀若是劈中必能將他剁成兩半。

    眼見刀刃就要砍到少年身上,少年如閃電般伸出兩根手指,往上一夾便輕易的將那把石紋刀定在雙指之間,任那大漢使出吃奶的勁也不能移動分毫。少年淡淡開口:「石紋刀刀身窄長應用詭術,直來直往的不適合它,你配不上這把刀。」話音剛落,少年雙指略微用力,那把石紋刀竟如同朽木板一般脆弱,只發出「乒」的一聲脆響便斷成兩截。那大漢後力還在,前力已失,一個踉蹌直接栽在桌上順勢跌落在地,發出哀嚎。

    周圍的看客頓時露出驚容,這少年身手竟然如此不凡,石紋刀雖不是什麼高級武器,但也不是一般的武者能輕易掰斷的。這少年僅用兩根手指便輕易毀了這把刀那至少也是固體中後期的高手,而且看上去他不過十五六歲,那必是哪家的核心子弟。看客們在暗忖這到底是誰家的天驕時,也暗自下定決心千萬不要與其交惡。

    金家剩下的幾人連忙衝過去扶起摔在地上的大漢,那漢子磕在桌角正應了力,血流了一臉,看著手中斷裂的武器心疼不已。不過他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深知今天這場子這會兒是找不回來了,只得悻悻道:「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實在抱歉,馬上就撤。只是不知少俠高姓大名,改日必將登門賠罪。」

    大漢說這話其實是想告訴少年,這梁子結下了,後面再來總賬。少年怎能不知,冷哼一聲,淡然道:「白不語。」

    大漢雙手朝外一攤,推開幾個扶著他的跟班,朝白不語微微拱手:「告辭!」說罷,領著幾個人便離開客棧消失在風雪之中。

    客棧中的武者都看到了少年驚艷的武學修為,不過聽到他的名字之後卻都顯得有些疑惑。北海乃彈丸小地,石城廣為人知的幾大家族沒有一個是姓白的,更何況這人年紀這麼輕,除非資質極佳,否則必定是家族傾注資源培養的核心子弟。從另一方面來講,如若他真是來自於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那正好是結交的對象,只要能拉攏進自己的家族,憑他剛才展現的實力九門大選上興許也能穩上一個記名弟子的席位。要知道年紀不過十六,武學修為在固體後期的苗子可不多見,參加九門大選的所有子弟中絕不會有超過十個這樣的人。

    石烈顯然是被少年的這一手給驚呆了,他先前還認為少年討不了好,沒料到卻讓少年把金家的子弟打得頭破血流。不過他也深知,金家那些傢伙不是善茬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他暗想自己到底怎麼才能讓少年滿意的離開這裡,不至於給客棧繼續造成損失。

    白不語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仍然是頗有興致地看著雪,不過他卻加快了喝茶的速度,不一會便把手中的清茶飲盡。他站起身來,抖了抖灰袍便準備離開。石烈見狀,心中暗喜,這樣正合他意,也不用他出頭趕人了。恰在這時樓上傳來一聲「少俠留步!」

    石烈心中暗罵,抬頭一看,卻是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人,他腳步虛浮似乎不像習武之人,但是一路走下來,周圍的看客卻紛紛讓路。

    石烈看到中年人趕忙迎上前來:「洛爺有何吩咐,在下幫辦就行,怎勞管家親自出馬。」

    中年人斜睨了一眼石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算盤,不拆穿也就罷了,你還是算你的賬去,這少年的麻煩我們洛家一力承擔。金家若是真來找他,就說來找我們洛爺。」

    石烈悻悻稱是,不斷的點著頭,縮回了櫃檯,臉色顯得有些難看。

    中年人說罷回過頭來看著白不語,朝著白不語一拱手道:「在下洛家總管--洛忠。我家主人有請少俠上樓一敘,可否賞臉?」

    白不語微微一笑:「既然洛家家主有請,恭敬不如從命。」說罷便朝著洛忠走來。

    洛忠眼中流露出疑惑之意,白不語小小年紀竟然磊落坦蕩,無所畏懼。遇事不慌不亂,也沒有大家子弟初入世的戒心,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這到底是因為他有底氣呢?還是因為他確實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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