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想了想,又道:「不過這消息是奴才聽宮裡的人說的,並不很確定。」傅予琛只是讓他回來給王妃帶消息,並沒讓他說冊封皇太子的事,因此聽雨說了之後又有些後悔,便改了口風。
徐燦燦坐在坐榻上,看著立在眼前的聽雨,眼神有些迷茫。
雖然知道傅予琛有朝一日會成為大梁的皇太子,可是,這腳步是不是走得太快了點?
徐燦燦覺得自己心中不是歡喜,而是迷茫:傅予琛是皇太子了,那她該怎麼做?
她賞了聽雨,命他不要出去傳播消息,然後令朱顏去叫了傅松、傅楊和水寒過來,又吩咐碧雲去請李嬤嬤她們四位過來。
待傅松他們全進了堂屋,徐燦燦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放下茶盞後她終於鎮定了一些,眼神如水緩緩掃過眼前這些人,然後沉聲道:「從現在起,竹聲院的人一定要謹言慎行,不該說的不要說,不該做的不要做;遵守府裡的規矩,把自己分內的事辦好就行,不要多生枝節。總之兩個字——『夾著尾巴做人』!」
「誰敢給王爺帶來麻煩,那就不要怪我太狠毒,」她仰起臉,稚嫩的臉上閃過一抹厲色,然後又沉靜了下來,「若是誰能立下功勳,那該賞的王爺和我一定會賞!」
說罷,她吩咐朱顏:「把這些分給大家喝茶用!」徐燦燦認為感情是很重要,可是要想讓人忠心賣命,也不能太小氣了。
朱顏答了聲「是」,拿起早已備好的銀票,分發了下去。
朱顏奉上銀票的時候,徐燦燦狀似輕鬆地含笑打量著這些人,心裡卻是緊張的要死,藏在衣袖裡的兩手攥得死緊——這都是她提前排練好計算好的,希望能把戲演完不出紕漏。
傅楊等人一人得了一千兩面值的銀票,自然是要謝恩的。
徐燦燦的臉依舊繃著,道:「把我的話傳下去,約束各自下面的人!下面人的賞賜,等王爺回來,我稟了王爺再賞!」
傅楊等人先退到了廊下候著,等著徐燦燦的吩咐。
徐燦燦這才覺出方才因為緊張,自己背上出了一層薄汗,薄綢中衣貼在身上怪難受的。
她想回臥室歇歇,可是還有很多事沒有處理,只得勉力而為。把一杯清茶一飲而盡之後,徐燦燦開始處理家事。
第一個叫進來的是傅楊。
徐燦燦讓他去請示定國公該如何處理此事。
到了最後,徐燦燦把事情都分派下去了,外面的人都散去了,徐燦燦這才想起了白芷。
她弄不清楚這個白芷為何在關鍵時刻掉鏈子,也不需要弄清楚。
徐燦燦吩咐碧云:「把白芷交給管偏院的施嬤嬤,讓她好好看管!」施嬤嬤雖然和她不貼心,可是管理偏院卻從沒出過紕漏。
碧雲答了聲「是」,便退了下去。
徐燦燦想起身,可是僵坐了太久,腿都麻了,只得笑道:「哎呀,腿都麻了!」
侍立一旁的朱顏忙走了過來,先給徐燦燦按摩了一會兒腿,然後和粉衣一起攙扶了徐燦燦起來。
徐燦燦被她們攙扶著還有些難受,便朝著起居室撒嬌喚徐王氏:「娘,我腿腳麻了!」
因徐燦燦在處理家務,徐王氏怕打擾她,就自己帶著小香和丁媽媽在起居室為徐燦燦做鞋子。
聽到女兒叫自己,徐王氏忙從起居室跑了出來,忙不迭地迎了徐燦燦進去,讓她坐在坐榻上靠著靠枕歪在一旁,然後把徐燦燦的腿放在自己腿上按捏著。
徐燦燦的腿其實已經不麻了,可是她故意嗷嗷叫,讓徐王氏給她揉腿。
徐王氏知道自己姑娘的德行,揉了一會兒便在徐燦燦腿上用力拍了一下:「好了!」
徐燦燦笑嘻嘻坐了起來,挨著徐王氏,把腦袋放在徐王氏的肩膀上,半晌沒說話。
徐王氏也歎了口氣,伸出手臂攬住徐燦燦,讓她枕著自己腿上淌下來,自己輕輕撫摸著她的鬢髮,試圖安撫她。
朱顏知機,悄悄擺了擺手,粉衣、丁媽媽和小香都跟著她出去了。
屋子裡只剩下徐燦燦母女倆。
四周靜悄悄的,寒風夾著雨雪刮在窗紙上發出「嘩嘩」的聲音,寒意似乎撲面而來又被擋了回去。
屋子裡卻溫暖如春。
良久之後,徐燦燦低聲道:「娘,我害怕。」我害怕傅予琛越走越高,而我會配不上他;我害怕因為我的出身,傅予琛會迎娶別的女人;我害怕我不夠聰明,應付不了後面的風風雨雨……
徐王氏心中也是恓惶。她和丈夫一直想要女兒嫁給像王家二郎那樣的人物,怎生想燦燦會嫁給傅予琛,並且越走越高?燦燦那麼小,那麼弱,那麼嬌,她如何能承擔那麼重的責任?
想到這裡,徐王氏不由悲從中來,眼睛也濕潤了,只得安撫女兒道:「若是不成,就隨爹娘回宛州去!」
徐燦燦聞言淚水湧了出來。
她已經回不去了!
縱使她想回頭,可是也回不去了!
若是不成,等著她和傅予琛的不是回到家鄉,而是死亡或者無止境的幽禁。
她只能繼續走下去,陪著傅予琛。
徐燦燦把淚水全蹭在了母親的衣襟上,然後笑盈盈看著徐王氏:「娘,我讓人給你做了幾件衣物,咱們去試試吧!」
徐韓氏用繡帕拭了拭眼角的淚水,扳過徐燦燦的臉細細看了看,然後笑道:「你的眼皮有些紅,還是洗洗臉再見人吧!」
徐燦燦「嗯」了一聲,叫了朱顏進來侍候她洗臉。
很快朱顏便帶著粉衣、灰慧、褐衣和藍穎進來了。
粉衣用銀盤端了一塊香胰子,灰慧手裡端著的銀盤裡放著一疊白綢手巾,藍穎端著盛水的銀盆,褐衣端著的銀盤裡放著一個靶鏡,四人隨著朱顏一起走了進來,預備侍候徐燦燦洗手。
徐王氏見女兒洗個臉都這麼大陣仗,不由帶著笑意在一邊看著。
徐燦燦端坐在坐榻上,朱顏走上前幫她把衣袖捲了起來,取下了徐燦燦手上的寶石鐲子放好,又從灰慧那裡接過一條大絲巾來,將徐燦燦面前的衣襟掩了。
見一切妥當,徐燦燦這才在藍穎端著的銀盤裡開始洗臉。
洗完臉,朱顏用白綢帕子拭去了徐燦燦臉上的水滴,又拿了一個香膏盒子打開後遞給了徐燦燦。
褐衣見狀,忙舉著靶鏡跪在徐燦燦面前。
徐燦燦挖了一點玉青色的香膏,對著靶鏡在臉上點了幾點,便用手輕輕勻了。
朱顏又拿了櫻桃紅的香脂來,用細玉棒蘸了一點香脂,均勻地塗在徐燦燦的唇上,然後細細暈開。
徐燦燦自己對著靶鏡看了又看,還不放心,便開口問徐王氏:「娘,你看我要不要畫眉?」
徐王氏看著如一朵帶露梔子花般美麗清新的女兒,不由笑了:「你的眉毛用不著畫!」
徐燦燦瞧著鏡子,也覺得自己挺美的。
經過這一番忙碌,徐燦燦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讓李嬤嬤去外面書房叫了徐宜春過來,預備一起用午飯。
徐宜春還沒來,朱顏便帶著兩個針線上的媳婦過來了。
兩個媳婦一人抱著一個用油布抱著的大包袱,進來後向徐燦燦行禮罷便把油紙解開,取出了裡面已經做好的衣物,讓徐燦燦和徐王氏看。
其它衣物倒還罷了,獨有三件是徐燦燦特地吩咐人做的,因此便讓碧雲拿過來讓母親看:「娘,這件深紅面貂鼠皮襖是給你做的!」
徐家雖家境小康,卻也沒有這樣好的貂鼠皮襖,因此徐王氏拿起來看了又看,摩挲著直說好。
徐燦燦見母親滿意,自己也很開心,又拿了一件深藍暗花緞面黑狐斗篷讓徐王氏看:「這是給爹爹做的!」
她又拿起一件小小的亮青色緞面鑲邊翻毛斗篷,抖開看了看,道:「這是給宜春做的!」
這時候宜春隨著李嬤嬤走了進來。
他一進來便要給徐燦燦行禮,卻被徐燦燦佯啐了一口:「呸,用不著你獻慇勤,快過來試試!」
徐宜春的大眼睛在屋內掃了一圈,見屋子裡侍立著幾位嬤嬤丫鬟,便含笑依舊給徐燦燦和母親行禮請安。
徐燦燦瞅了他一眼,招了招手道:「過來試試!」
她下榻幫徐宜春披上斗篷繫上帶子,然後得意地拉著徐宜春讓徐王氏看:「娘,這個斗篷合身吧?!」
這個斗篷徐宜春披上長短大小正好,徐宜春膚色白皙,配上這亮青色看著很精神。徐王氏滿意極了,卻道:「好是好,就是明年穿就短了……」
徐燦燦還沒說話,旁邊的董嬤嬤就笑道:「外家太太您不知道,有咱們王妃在,公子的衣服還用您操心?」
徐王氏聞言也笑了。
徐燦燦笑微微瞅了董嬤嬤一眼。
經過昨日,她發現傅予琛給她送來的這四個嬤嬤甚是好用,便決定漸漸倚重起來,因此董嬤嬤她們也開始在正房侍候了。
用過午飯之後,徐王氏便要告辭
徐燦燦只得叫了傅松進來,吩咐他送徐王氏和徐宜春回清親王府。
送走母親和弟弟之後,徐燦燦有些累了,也覺得屋子裡有些悶,便讓人掀開門簾換氣。
她自己走到廊下,靜靜地看著籠在雨雪中的花木,感受著寒風撲面的愜意。
李嬤嬤忙道:「主子,外面冷,還是回來吧?」
徐燦燦沒說話,往前走了幾步,立在台階前伸出手去。
小小的雪落在她的手心,瞬間就變成了水。
碧雲拿著一個大紅羽紗斗篷同朱顏一起走了出來,把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正在這時候,守門的胡媽媽穿著木屐打著雨傘過來了,見到徐燦燦,忙屈膝行禮:「稟王妃,姑奶奶們帶著媳婦姑娘來看您,正在外面候著呢!」
徐燦燦沒說話,似笑非笑看了碧雲一眼。
碧雲清了清喉嚨,出列道:「王妃在歇午覺,有什麼事情等王妃睡起再說吧!」
胡媽媽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徐燦燦又在外面站了一會兒,這才回了屋子。
她讓屋子裡侍候的人都散了,由朱顏和碧雲侍候著回屋睡下了。
外面依舊下著雨夾雪,即使是躺在床上,徐燦燦也能聽到那細小的簌簌聲。
她枕著鬆軟的枕頭,蓋著暖和的被子,很快便在這簌簌聲中睡著了。
傅予琛坐在金黃大轎之中,靜靜地思索著。
他的謀士梁慶賀坐在他的右邊,手裡端著一盞清茶,也在想:王爺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傅予琛原本想著只是借此扳倒舒連雲,卻沒想到舒連雲居然會傻到去進攻西華門。
梁慶賀抬頭看了默默無語的傅予琛一眼,心想:舒連雲給了王爺這樣一個好機會,王爺如果不加以利用,那他就不是他了!為今之計,是得勸說王爺盡量低調,蟄伏等待時機成熟。
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這才開口問道:「王爺,您有什麼打算?」
傅予琛鳳眼幽深,良久才道:「堅辭不受。」
梁慶賀訝異極了:「為何?」
傅予琛垂下眼簾,濃長睫毛遮住了眼波:「聖上並不樂意,立我為皇太子只是迫於形勢。」
他冷冷笑了:「那封詔書還是慶和帝當年用過的,只是改了幾個字罷了!」與其與永安帝勾心鬥角,不如沉下心來慢慢經營,反正皇位總有一日是他的。
梁慶賀兩眼發亮看著傅予琛,他沒想到傅予琛居然會想得這麼透徹,當即道:「王爺,咱們如今羽翼未豐,您這樣做是對的!」
傅予琛身子往後靠在了椅背上,閉上眼睛開始思索如何勸說自己的父親。
回到國公府,傅予琛直接就去了正院傅雲章的書房。
剛走近書房,傅予琛便皺著眉頭停住了腳步——傅五姑娘和傅六姑娘的聲音從書房裡傳了出來。
傅六姑娘聲音沙啞卻頗有穿透力,即使立在院子裡,傅予琛也聽得很清楚——「八弟媳婦如今就敢怠慢我們,等她將來得勢,還不把我們姐妹踩在腳底下!」
傅五姑娘細聲細氣道:「爹爹,徐氏出身太低,根本配不上八弟,得稟了聖上另尋高門啊!」
傅予琛背著手立在那裡,瞇著鳳眼靜靜傾聽著,雨雪落在了他的兜帽上和斗篷上,很快便霪進了黑色緞面裡。
引著傅予琛進來的小廝瑟瑟發抖,低下頭一聲不敢吭。
聽裡面越說越不堪了,傅予琛便開口道:「把門打開!」
小廝只顧抖了,根本動不了,觀雪上前打開書房門,然後退到一邊請傅予琛進去。
書房裡的三個人都看向門口。
傅雲章有些詫異,而傅五姑娘和傅柳姑娘則嚇得臉色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傅予琛面無表情走了進去,先給傅雲章行了個禮,然後微微一笑看著傅五姑娘和傅六姑娘:「兩位姐姐可還有事?」
傅五姑娘和傅六姑娘最怕他,見他笑得好看,魂都嚇飛了,囁嚅了兩句便找了個理由退了下去。
見傅予琛立在那裡目送五姑娘和六姑娘離開,傅雲章便開口道:「阿琛,以後對你的姐姐們好一點兒!」
傅予琛看向他,鳳眼含冰臉上帶笑:「爹,我一定會對姐姐們好一點的!」他把重音放在了「一定」和「好」這兩個詞上。
傅雲章一向最煩處理這些家務問題,因此雖然覺得傅予琛笑得不懷好意,卻也不再追究,轉而問傅予琛:「阿琛,冊封皇太子的大典定好日期沒有?」
傅予琛走到窗前,打開了窗子,見觀雪、掃葉、傅柳和傅桂正背對著窗子立在外面廊下,他這放心地關上窗子,低聲道:「爹,我推辭了。」
傅雲章覺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阿琛,你說什麼?」
傅予琛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然後看著傅雲章,道:「我說我推辭了!」
傅雲章一陣氣血攻心,隨手拿起書案上的硯台便要砸過去。
傅予琛的手背到後面抓住門閂,眼睛警惕地看著他,時刻準備著閃躲。
傅雲章看著傅予琛瘦弱的身材和白得快要透明的臉,心裡一陣洩氣——阿琛已經長大了,身體又這樣不好,不能說打就打了!
他長歎了一口氣,道:「那你說說,為何推辭!」
傅予琛不愛說話,但不代表他口才不好。
和傅雲章的父子懇談進行了一刻鐘之後,他便被傅雲章好言好語送出了門:「阿琛,不是說你岳父厲害麼?去讓你岳父給你看看脈,趕緊給我生個孫子!」
傅予琛答應了一聲,帶著傅柳他們離去了。
他剛回到自己的書房,梁慶賀便進來了。
梁慶賀也不客氣了,直接問道:「王爺,勸動了國公爺?」
傅予琛自矜地點了點頭。
梁慶賀深深一揖:「王爺,還是您厲害!」
徐燦燦睡得迷迷糊糊的,覺得臉上冰冰的濕濕的,便伸手去摸,卻摸到了傅予琛的手——傅予琛正用剛洗過的手摸她呢!
徐燦燦的睡意瞬間無影無蹤,睜開了眼睛:「傅予琛?」
傅予琛「嗯」了一聲,起身脫得只剩下中衣褻褲也鑽進了被窩。
他身上冰涼,直往徐燦燦溫暖的身上湊。
徐燦燦便鑽進傅予琛懷裡,四肢纏著傅予琛的四肢為傅予琛取暖。
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怪裡怪氣問道:「傅予琛,你究竟是為哪個佳人爭風吃醋啊?」
傅予琛見她一開口不問大事,只問這些小事,不由笑了,翻身壓在徐燦燦身上,居高臨下看著徐燦燦:「為了一個用來誘敵的棋子!」
徐燦燦盯著他的鳳眼看了良久,最後說出的卻是:「傅予琛,你的眼睛真好看!」
傅予琛:「……」燦燦比爹爹還要好哄呢!
他翻身平躺在徐燦燦旁邊笑了起來。
徐燦燦見他笑,便坐了起來,伸手捏住傅予琛軟塌塌的那個部位,嬌嗔道:「你要敢在外面有女人,你看我把你——」
說罷,她故意用力捏了捏那個物件,眼睛晶亮臉頰粉紅,卻在感受到那個物件的變化時說不下去了,臉也瞬間紅透了。
傅予琛鳳眼幽深看著她,壓低聲音道:「——你把我怎麼樣?」他的那個物件已經開始膨脹了。
徐燦燦傻傻地看著他。手中的物件已經漲到她一手攥不住了,還一動一動的。
傅予琛吸了一口氣,預備著起身推倒徐燦燦。
徐燦燦驚慌地看著他。
她從傅予琛的鳳眼中讀出了**——傅予琛想做那個事情或者心裡想壞主意的時候,他的鳳眼就特別黑特別深。
想到這裡,徐燦燦鬆開手裡的物件作勢要跑,卻被傅予琛攬住她的腰肢拖了回來。
傅予琛得意地把徐燦燦壓在了下面,俯身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