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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8 燈籠 文 / 南嶽蝶

    我不敢再出聲,定神兒順著他臉看去的方向,發現在那個牌坊位置的附近,突然有些許光亮冒了出來,起先那光亮不大,不過忽忽悠悠的似乎越來越亮。從我們的距離看過去,足有個把木桶大小,奇特的是,那亮光居然呈現出一種輕飄飄的感覺,似乎有人在下面不斷的吹著氣兒。

    這個場景讓我們既欣喜也驚慌,畢竟在漆黑一片的夜裡能瞧見亮光總歸是件讓人欣慰的事情。可讓人不安的是,寂靜的又荒涼的路上什麼東西能發出這亮光呢。

    我跟憨子對視了一眼後,兩個人頗有默契的又悄聲走近了那光亮一些。這下倒是真的看了清楚,不過也正是這如此,我跟憨子幾乎同時叫出了聲。

    因為我們發現那亮光居然是燈籠。

    淡黃色的光芒讓這兩隻圓形的燈籠在漆黑的夜裡有著說不出的詭異。它們除了自身飄忽不定外,居然還在緩慢的移動著。起先這兩隻燈籠在那個牌坊底部慢悠悠的繞了一圈,像是迷路了一般癡迷不定,然後似乎是被什麼力量給強行拉拽到了牌坊三米來高,刻有牌文的正前方。

    雖然我那時也念了點書,不過那牌坊匾額上的字兒是「它認識我,我不是認識它」。只瞧見那字刻得是相當精妙,圓融俊朗,內剛外柔。匾面上還雕刻了不少花紋,不過終歸太過繁細看不真切。

    那燈籠似乎也並沒有打算讓我多瞧,未作過多的停留,居然飄乎乎,慢悠悠的分別往兩側移動,那姿態左右搖擺著,如同風中的兩片孤葉。

    「奶奶個腿啊,今兒是活見鬼了······」待那兩盞燈籠懸停於牌坊石柱兩側不動後,憨子不禁失口說道。

    我看了看憨子,發現這小子也正看著我。很明顯,他也滿肚子的疑惑。擱在往常,黑燈瞎火的好不容易遇見一點亮光還不飛奔過去,可是這個晚上古怪的厲害,任何動作都顯得萬分小心。

    「要不······咱們過去看看?」我用詞相當小心,生怕這小子把「咱」聽成了「俺」,到時候推著我一個人過去就麻煩了。

    讓我沒有料到的是,憨子這小子突然顯露出一副英勇就義般的決絕,理由是聽他娘說鬼火什麼的都是藍色的,這黃色的燈籠肯定不會是什麼古怪的玩意兒。備不住是人故意升起照明的。

    我對他憋了半天冒出的這麼一句十分不贊同,因為這話說得就好像好人永遠都是慈眉善目,壞人永遠都是凶神惡煞一樣。這個世界上面,好壞又怎麼能那麼涇渭分明。再一者,怎麼解釋那燈籠自己飄在半空中······這荒郊野外的······我沒有再往下去想。

    不過人這一生大抵上就是選擇的一生,不選甲就選乙,活著是福,死了是命。此刻我們就是不過去瞧個明白,也無後路可走了。我可是真的不想再往回跑瞎折騰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燈籠的突然冒出,似乎並沒有什麼危險發生,週遭的一切照舊。甚至我還能聽見幾聲不知名的蟲子鳴叫聲。再加上我向來缺乏主見,特別是在這種情況下。架不住憨子的幾句沒有說服力的話,便跟著憨子滿懷希望的往燈籠那邊走過去。

    這區區的路程走的我們甚是疲憊,而且我發現,憨子這小子鬼精鬼精的,雖然口口聲聲把他娘的話講出來安穩心神,但他的步子邁得猶如裹腳的女人般小心翼翼,恨不得每一步都讓我先邁出去才肯抬腳。

    不過為了安慰我,他一路上不停的在設想著那詭異燈籠的真正面目,甚至還做出了好壞兩種極端的猜想。

    可是直到我們兩個真正走到那牌坊的正面後,才驚訝的發現,之前那所有的設想都成了空。答案竟然是如此的簡單。

    那兩個燈籠只是被掛在了在牌坊的左右柱子上面。由於燈籠的掛鉤很長,所以夜風一吹,才有了飄飄忽忽的樣子。

    我看著已經就在眼前的燈籠並不是黑白無常的鎖魂燈後,不禁長出口氣。畢竟這種結果總比讓人鬼火什麼的讓人容易接受。可是轉念一想,在這樣的一個找不到回家路的夜裡,站在這樣一個為了祭奠死人而修建的建築前面,看著兩盞燈籠······

    我怎麼想怎麼彆扭。更要命的是,我很快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燈籠飄忽搖擺的疑問解開了,可是燈籠是誰掛上去的呢?總不能自己飛上去!

    憨子明顯被我的話給問住了,可是他在強裝鎮定,左顧右盼的企圖想從周圍的野草堆裡找到一個人影,然後便可以坦然的告訴我剛才的一切都是那個人在掛燈籠。可是一通瞎尋摸,無功而返的他終於停止了動作,目光停留在了那燈籠上後,便不再言語了。

    瞬間襲來的疑惑讓我那份剛剛離開身體的恐懼又回到了身體裡,但要命的是,這份恐懼伴重新佔領了我的思維後,開始在我的身體裡面形成了一股越發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我心神不寧,一時間手腳都沒地兒放了,總覺得這個地方隱藏巨大的危險。

    想必憨子也感到了些許的不對勁兒。因為那個足足有我們兩個半身高的掛燈籠的位置,不是什麼人能夠做到的。更要命的是,又怎麼會有人在夜裡來到這個荒郊野地給牌坊掛上燈籠呢!

    所有的可能都變成了不可能。所有的不可能都證明了一件事情——這牌坊有問題!

    人在經歷了精神高度緊張後會變得異常脆弱,這個道理在我的日後體會的越發深刻,有的時候我會禁不住的感歎,人其實很脆弱,那些看似堅強的人無非是在他們的腦海之中存留這一份對希望的堅持罷了,如果那份希望化為了泡影的話,那這些堅強的人瞬間就可能成為最為脆弱的人。

    憨子在經歷了希望破滅的打擊後變得有些狂躁起來。顯然他已經被這樣一個夜晚給鬧得有點崩潰了。在他盯著那燈籠始終想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後,他突然大聲罵起娘來,也不知道是對著這牌坊,還是那燈籠,亦或是他腦海中躲藏起來的掛燈籠的人。

    我不知所措的看著正怒目橫眉一步一步走近那燈籠的憨子,瞧那張牙舞爪的氣勢,似乎想把這兩個玩意兒給弄下來。

    「你要幹嘛啊?別胡來。」

    我喊了兩聲,讓他別幹傻事兒,畢竟眼前的局面不是那麼讓人放心。可這小子頭也不回,跟鐵打了心一樣,繼續的往燈籠靠近。

    我在他身後,看著那兩隻飄忽不定的燈籠,和被丁點兒光亮照的得忽明忽暗的牌坊,怎麼看怎麼覺得詭異無比。我說過我不是個有主見的人,沒有主見的人往往是最相信直覺的,特別是在周圍沒有人拿主意的情況下。很多時候直覺充當了人生決策的重要角色,以至於很多時候的回憶讓我不禁不對自己的直覺充滿感激。

    在我看著憨子一步一步接近那牌坊的時候,天生的直覺讓我沒有追隨他的步子,只是留在原地觀察著變化。

    這個睿智的舉動讓我很快有了發現,正在往牌坊靠近的憨子,他的動作有些奇怪。

    正常人走路的時候,腳步抬起與落下極其自然順暢,關節與關節間的動作協調無比。可眼前的憨子走起路來怎麼瞧怎麼彆扭。

    我仔細盯著他的雙腳,觀察了幾秒鐘後恍然大悟,他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舉動,完全是因為他往前走的動作不是自主的,換句話說,他是在被人推著前行,那腳步的僵硬感其實是自身反抗那推力後的表現。

    可他怎麼會做出這種舉動?

    我一下子渾身直冒冷汗!我突然意識到這意味著憨子的背後有股我看不見的力量在驅使著憨子往那個牌坊靠近。

    老天爺!我使勁兒眨了眨眼睛,可憨子的後背空無一物。

    分明是他自己,是他一個人啊!可,可他的那個動作實在是······

    我衝著憨子大聲嚷嚷,企圖讓他回身,可小子完全沒有理會我的聲音。情急之下的我朝他連吐了好幾口口水,希望借此能引起他的注意。

    吐口水的純粹是因為我不想過去拉他。我一向認為自己成不了那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主兒,因為從骨子裡面我怕死,我只能在確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伸出援手,而且,那手伸出的條件是,你不能把我給拉下水。

    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口水居然讓憨子扭回了頭。

    我大為驚喜,正準備喊他回來,卻心裡一緊,暗道不好。因為憨子在木然的看了我一眼後,突然滿臉笑容。

    這個笑容出現的讓我猝不及防。最為關鍵的是,這個笑容詭異無比,特別是在這樣一個環境之下。我這個時候終於知道了原來這個世界上面讓人害怕的不是橫眉立目,而是一張冰冷無比的笑臉。

    好在他這個笑容並沒有持續多久。

    在他慢慢的轉過身,繼續往那牌坊走過去後,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還應該該對他喊些什麼,因為我突然絲毫沒有了剛才想要勸阻他的念想。

    看著那個完全不理會我的聲音,將要邁入牌坊裡面的憨子,我有股說不出的悲涼。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那分別懸掛在牌坊兩側柱子上面的燈籠突然出現了變化。燈籠裡面的火苗不知道是何種緣故突突突地抖動了起來,甚至把整個燈籠都帶的晃動了。

    這個景象終於讓我從剛才憨子的笑容裡回過了神兒。可眼前那跳動著火苗的燈籠,讓我總也無法釋懷一種感覺:它們像是一對窺視著我的眼睛,我的一舉一動都在它的注視之下。

    這個感覺,讓我不禁打了一個激靈。因為按照這個思路想下去的話,如果這兩盞燈籠是眼睛的,那麼那個形如大門般的牌坊不就成了眼睛下面的嘴巴了……而那已經邁入牌坊的憨子豈不是……

    天啊,憨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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