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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12 法事 文 / 南嶽蝶

    我爺瞧我吃的差不多了拉著我就往門外走,我哇哇大叫,說憨子瘋了難道你也想讓我瘋了不成嗎?

    豈料我爺居然露出了一副鄉紳領袖般的神情,說道:「男兒在世,貴在擔當。見人有難,當伸援手。我等族輩,世代在此,村鄰左右,皆是本族。如今鄉鄰有難求,豈因禍福避趨之!」那一套套的詞兒連成了串兒,真不知道是不是他起床時的大煙槍又使喚多了,喚起了他爹以及他爺活著時候在村子裡面那崇高的威望和榮譽來。

    當我爺拉著我到了憨子家門口的時候,正巧碰見那個六嬸對著憨子爹說了一句「你家娃兒懸了。」

    這句話不但嚇了我跟我爺一跳,也好懸沒有要了憨子爹的命,他手裡拎的一輩子都沒有吃過幾回的糕點,還沒有遞到六嬸的手上,便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散的四分五裂。

    那憨子娘更是爽快,直接哇哇一屁股坐在自家破爛的門檻上,只剩捯氣兒的份兒了。

    一旁的秀才爺瞧了這架勢,覺得憨子沒救成不說,備不住得先搭進兩個大人的命不行,於是急忙上前安慰兩人,然後咬文嚼字的用這二人也聽不太明白的話說出了種種道理,說這「懸了」是對一般的神婆神漢們而言的,但是對於「六嬸」這般的洞曉天機的高級神婆是絕對手到擒來,藥到病除的。反正就是一句話,「這六嬸來了,一切就都好辦了。」

    不過這六嬸還真是個直腸子的人,撂下一句「那可不一定」後,便進了屋子,全然不顧那個瞠目結舌的秀才爺,和更加絕望的憨子爹娘。

    卻說這六嬸進屋後並沒有去瞧躺在床上的憨子半眼,而是在屋子內轉悠了兩圈。末了,突然停住了腳,眼睛死死的盯著憨子床板挨著的那面牆壁。

    眾人瞧的迷惑不解,不知道這神婆來了為什麼不作法不發功,卻只顧跟泥瓦匠一般盯著牆頭看。

    這六嬸哪管人們的小聲議論,就那麼自顧自的看了五六分鐘,突然一把拉過了身旁的我,讓我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從頭到尾又說了一遍。

    說實話,在六嬸面前,我就跟見了閻王爺似的,全然沒有了撒謊的本事,嘴巴也如同沒有繫腰帶的褲子,禿嚕禿嚕的把昨晚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她。甚至把我拉了一褲子然後與憨子換了的事情也全盤托出。只聽的我爺一旁的鬍子翹起了老高。估摸著要不是他覺得在眾人面前教育晚輩是件不光彩的事情的話,我免不了吃苦頭。

    六嬸靜靜的聽完後,盯著我瞧了會兒,居然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這笑容讓我有點心裡畫魂兒,實在不明白這笑容的含義。

    不過六嬸的笑容也只對著我,在轉臉朝向憨子爹娘的時候,便瞬間嚴肅了起來。

    六嬸擰著柳葉眉頭,低聲說道:「我起先聽大哥描述,以為你們的孩子只是一般的中了邪。可是今天到了你家門口後,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兒,比我想的要嚴重一些。所以才說了那番話。」

    六嬸說著走到了屋外,站在院子裡,指著屋子說道:「你們看,這屋子坐北朝南,如今雖然日頭未升,但陽氣已起,何況你家三口人,陽氣按理說更是濃重,可我在你家院門時,只覺得渾身陰冷。」說完,六嬸又不知道按著什麼順序,在院子裡走了數個位置,最後站定在了院子當中,然後對著秀才爺說道:「您老應該明白我剛才這番舉動。」

    秀才爺瞧見這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神婆居然如此給面子,非常激動,白花花的鬍子一抖,張嘴答道:「這是自然,此乃查風水邁的套步,觀八方,占無機。只是為何瞧病人動用了這般手段?」

    六嬸一笑,沒有回答,轉身對著憨子爹問道:「你家兒子今年可是本命年?」

    憨子爹一愣,忙道:「正是,正是,十二了,屬······」

    六嬸未等憨子爹說完,便再次對著秀才爺說道:「本命的流年,不順的天。你還未曾覺察到什麼麼?」

    秀才爺一愣,頓時臉上發燒,顯然他未料到被這六嬸反問了一句。特別是這一問,完全問倒了自己,答不上來啊······

    但這老頭也是可以,心裡亂的如同亂麻,臉上必然不能讓週遭人等瞧出了這份窘態,於是硬撐著臉皮應道:「明瞭,明瞭,如此這樣,只歎這孩兒受了苦啊。」

    六嬸似乎已經察覺了秀才爺並未真的懂得她所說,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別樣的神色。她並未再理會秀才爺,而是轉身對著憨子爹娘道:「你家屋子西南角可是有什麼東西埋在地下?」

    憨子爹娘互相看了一眼,都迷惑不解。兩個人的神情已經給出了答案。

    「如果沒有的埋東西的話,那你這屋子裡面,可真是熱鬧了。」

    六嬸說完踱步到了屋子門口。「適才我用觀風水之法,發現你家西南角有問題,此處成了一個地煞局,簡單點來說就是一個洩氣穴,宅子的陽氣皆由此流失。」

    憨子爹娘聽得兩眼發指,對著屋子全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因為那所謂的屋子西南方向,正是憨子睡覺的床鋪。

    「你們最好想想,那個方位倒地有什麼東西,因為此穴久了,會出人命的。」

    聽到要死人,周圍的人都嚇得不敢言語,只是盯著憨子爹媽。

    「對了,對了!」憨子爹突然驚呼道,「原先我家這屋子西南面有一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樹,我嫌棄它枯枝敗葉的瞅著難受,去年給砍了。」

    六嬸聽了低頭想了會兒,卻又搖了搖頭,好半天才答話:「你所說的,雖然佔著一分,但如此尚且不能造成這般局面,想必還有其他的古怪。」

    「啊······」憨子爹徹底傻了眼,「那可真的沒了,俺家窮的叮噹響,別提埋什麼東西了,就是有什麼玩意兒也是先緊著給喂肚子了。」

    此時,好事的村民聽說有了熱鬧已經把憨子家圍得如同看大戲般,眼瞅著再等上一會兒就可以用上「水洩不通」這個詞兒了。

    一旁站著的秀才爺眼瞅著講的全都是風水的事兒,可自己插不上話,未免顯得有些尷尬。好歹他自己也是算命批八字的算命先生啊。此時他見六嬸沉默不語,於是插話說道:「仙姑的這個意思,可是憨子的病症全是這地煞局所致?」

    六嬸低吟回道:「嗯,目前尚且只能這般斷定,加上剛才聽了這孩兒描述的情況來看······」六嬸說著,指了指我,「想必這憨子是昨天受驚失了魂,再加上這地煞局禍害,才導致了今天的病。如今的他應該是魂魄散的差不多了,行屍走肉般的神態,才讓你等覺得怪異。不過······」六嬸拖著話音,「我總覺得似乎並未如此簡單,尚且有地方說不通順······」

    秀才爺眉頭一展,說:「失魂事小,待會招魂就是了。只是既然仙姑已經斷定這風水局面,不如先破了它,免得留久了生的禍端。」

    「說的也在理。」六嬸點頭。「且先除了這個大頭兒的禍事。」

    憨子爹抹淨了額頭的汗珠,按照六嬸的吩咐,準備了香燭,又東拼西湊的買來了八束壽金。

    這壽金其實就是金色的箔紙上,用硃筆寫的壽字。祭祀拜神用的貢品。

    本來六嬸還需要小米,不過瞧憨子家困難,我爺就讓常福從自家米缸裡面挖了一斗小米帶了過來。這下可把憨子爹感動的好懸沒跪在地上磕頭。

    我爺估摸著是相當享受這種施捨後的灑脫。老頭子就跟回到了我家鼎盛時候的模樣,一個勁兒擺著手,在眾人紛紛贊口聲中,捋著鬍鬚好不美哉。

    一切準備齊全後,六嬸將這小米倒入一個筒子內,然後將竹筒置放在院子當中間。燃起香燭,取其七根插在竹筒內的米堆裡。

    待那青煙徐徐升騰之際,六嬸掐指觀日,算著時辰,大約半個鐘頭後,她將八束壽金按著太極八卦的乾坤艮巽震離坎兌的方位擺放整齊。

    然後取蠟燭,分別燃起壽金一角,使其呈現出五邊形態。

    上述一切都做完後,六嬸突然臉色一緊,神色莊重起來。腳步也變得沉穩有力。

    瞧了如此後,秀才爺一旁急忙伸手把周圍的人往後攔了一些,並小聲道:「退後退後,仙姑要做法了。」

    還未等秀才爺說完,這六嬸便腳下踩著罡魁步,伸出一隻手掌,在胸前挽了一個手花,立起食指指向了天空,而另一隻手由後背打轉,以食指指向了地面。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卻聽見六嬸突然一聲斷喝:「太上有急令!茅山演真法!地神奉玉旨,押煞護主人。八卦演天數,速降吉祥光,照破一切穢,人畜皆安康。急急如太上老君律令!」

    這一嗓子可不當緊,只聽得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從屋內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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