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11 神婆 文 / 南嶽蝶
1.6六嬸
關於那晚的離奇的遭遇,對於我而言,遠遠沒有拉了一褲子的記憶深刻。
回到家後的我站在院子當中,被常福足足用了兩大盆水才清理乾淨殘存的排泄物。以至於原本站在一旁要訓斥我的爺爺都熏得回屋裡睡覺去了。
這一晚上的折騰後,襲來的疲憊讓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睡了無比香甜的一覺。那種感覺可能是我這輩子都難以再尋覓的了。以至於這種奇妙的感受讓我第二天醒來後居然對前一晚的遭遇是否發生過而產生了懷疑。要不是看到院子外面扔在一角的憨子的褲子,我備不住真的會把那一晚當成一場夢來看待。
不過當我坐在家裡那把老籐椅上面吃著小米粥,拿著剛出鍋的雜面饅頭就著豆瓣醬和豬頭肉大口狼吞的時候,我爺一臉陰沉回到了家,告訴了一件讓我難以置信的事情。
憨子瘋了。
原來頭天晚上,在我問完那通沒頭沒腦的話回家後,憨子吃了點湯麵條後也昏昏的睡去了。秀才爺和憨子爹在聽了我跟憨子的對話後,覺得事情可能並非他們思量的那樣簡單。所以合計著明天找其他人來幫忙。可是半夜裡,憨子娘就聽見憨子在床上不住的哼哼唧唧,她還以為憨子傷寒的病加重了。點上燈一看,嚇得魂兒差點飛嘍。只見憨子咧著嘴,正瞪著眼睛對著床一側的牆壁在說話。
憨子娘深知,她這兒子從來沒有說夢話,發癔症的毛病。憨子爹上前搖憨子,不料憨子突然扭頭對他爹笑了一下,嚇得憨子爹匆忙鬆開了手。憨子卻扭回頭去,對著牆壁自言自語,說他爹叫他,等會再聊。
這場景嚇得憨子爹娘不知所措,可那小子卻跟沒發生過什麼似的,直挺挺的仰臥在了床上,呼呼的睡了起來。
這下憨子爹倒是不敢再去搖醒自家的兒子了,看著憨子呼呼的睡覺,兩口子憂心忡忡的坐了一宿。可清早,實在熬不住睡著了的憨子爹睜開了佈滿血絲的眼睛後,發現憨子娘正直勾勾的看著他,看的他心裡頓時預感到了不祥的事情發生了。那憨子娘拉著他男人到了屋外,做賊似的告訴自家的男人,躺在床上的人不是他們的兒子。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自己疼,原來這憨子娘一晚上沒有睡覺,憂心的看著床上的兒子,可是看著看著,她發現有點不對勁兒。因為她怎麼看怎麼覺得眼前的人跟自己的兒子不太一樣,那撓癢的動作,那打呼嚕的聲音,甚至皺鼻子,咧嘴角這類小動作都讓憨子娘覺得怪異。尤其是這憨子睡覺的時候居然時不時睜開眼睛盯著憨子娘看上幾眼,那眼神讓憨子娘更加確信,這人絕對不是憨子。
身為男人的憨子爹,自然不會注意這類小事情,他認為這婆娘擔心過度了,可憨子娘哭著對男人說,對於這個獨苗兒子她比誰都清楚,屋裡那個人絕對不是自己的兒子。沒辦法,為了讓憨子娘放心,也讓自己安心,憨子爹天一亮便同秀才爺一起尋來了我們集鎮上最有名氣的神婆子六嬸。
這個叫做六嬸的神婆子,長得跟其他村婦也沒太大的差別,充其量就是胸脯拔得比別人高些,倒也不是她為了顯示身材,雖說她這個年紀正是如狼似虎的歲數,可是這如此的高傲的挺著胸脯,只是因為相對於別的那些神婆子,這個六嬸可是著實有炫耀的資本的。
據說當年我們集鎮上面有一戶商販,經常去開封城販貨。可是這傢伙跟我爹一個德性,喜歡女人,於是販完貨物後,經常拐到妓院裡面待上一待。一次因為天氣不好,大早晨就陰雨密佈,這傢伙在妓院裡怎麼待怎麼不放心,總覺得那車乾貨運到家裡才踏實。可趕車的師傅已經喝的酩酊大醉躺在妓院不省人事,無奈的商販只好自己趕車回家。按照往常,這從開封到我們村子的路途,馬車至少得走上大半天。所以平時他們進貨後,都找地方歇上一宿,第二天早上出發,傍晚到家。可這次因為擔心大雨,這商販頭天晚上就出發了。要命的是,走了才一會兒的路,發現居然把賬本落在了妓院。生意人的賬本比命值錢,這商販思來想去決定回去妓院找賬本去。
可是走著走著,他就發現有人居然迎面過來,仔細一瞧,嘿,居然是妓院的失足婦女,手裡正拿著自家的賬本。商販高興壞了,千恩萬謝。可他也不想想,哪家失足婦女大半夜能給你送賬本啊。晚上可是人家是掙錢的好時候。那失足婦女送完賬本也不說回去,傻傻的跟著商販不吭聲。商販也貪戀女色,瞧這架勢索性就帶了失足婦女一道回了家。可家裡有媳婦啊,商販為了掩人耳目,默不聲張,偷偷摸摸的把那失足婦女安排在了後院庫房。
那商販的媳婦跟這六嬸是打著彎兒的親戚,第二天六嬸正巧與那商販媳婦嘮家常,瞧那商販神色詭異的樣子,六嬸便問那商販最近是否遇到了什麼事兒?經商的人習慣了兩面做人,對答的毫無破綻。可是六嬸臨走的時候對那商販媳婦說,如果你家男人有什麼不對勁兒的趕緊對我說。商販媳婦追問,六嬸卻不細說。一天後,商販臥床不起,直嚷著胸口疼。媳婦掀開那商販的胸口,卻見那胸口之上一片紫黑印記,想起六嬸的話,於是急忙找來商議對策。
六嬸來了一看,並無多言,在屋裡轉悠了一圈後,拿起衣架上的商販的衣服,一摸胸口處,居然有異物,商販不想別人動他的商家秘密,便說只是賬本別無他物。可六嬸並不管商販的介不介意,一把便把那所謂的賬本掏了出來。而此時哪裡還有賬本,赫然藏在衣服內裡的居然是一道靈符。
商販大惑不解,驚呼賬本不見了。巧在此時,趕車人到家,居然拿出了商販的遺落在妓院的賬本。
眼見實在無法隱瞞,商販說出了實情,只是明明藏於衣服內的是賬本,怎麼變成了靈符了?
六嬸不再理會這靈符,急切詢問那失足婦女所在。商販帶人來到庫房,打開後徹底傻眼,在庫房床上居然躺著一副紙人。哪裡還尋得所謂的失足婦女。商販徹底懵了,想著明明晚上還跟那失足婦女魚水之歡,怎麼變成了這堆死人燒的紙人,越想越是噁心,忍不住哇哇嘔吐。可這下卻把他媳婦嚇得不輕,因為這商販嘔吐出的居然全是黑血。
六嬸急忙尋來那靈符,將那靈符浸濕在盛滿公雞鮮血的碗內,直到那鬼畫符統統被雞血覆蓋。然後將靈符與紙人一同投於桃木焚燒的火堆之中。然後又在這桃木火堆之上放在大木桶,接滿無根的雨水,讓那商販坐在木桶之中蒸煮。就在那商販幾乎承受不了熱水煎熬的時候,突然上吐下瀉,黑湯污水的好不噁心。一通折騰後,商販終於有了好轉的跡象,這時細問那六嬸才終於知道了真相。
原來那日商販回來,神色間陰霾不散,六嬸瞧得奇怪,於是留話給了他媳婦。直到後來見到那符咒後六嬸徹底明白,此乃有人設計策用邪術害於他,聯想商販遭遇,那紙人失足婦女其實是引子,憑借那般伎倆哄得商販將這符咒帶在身上,好發揮符咒的力量。所以前後因果一聯繫,害人計謀的起始點應該在妓院。
商販腦子畢竟好使,恍然驚呼道,半月前曾因為這趕車人偷拿庫房東西出去換錢而訓斥於他,並扣發了他半年的工錢,莫不是那趕車人使詐?
這時再尋那趕車之人,卻早就沒了蹤影。
好在商販平日裡沒少給警察送錢,這下終於到了用的時候,警察也給面子,只用了半天便抓住了那趕車人。審訊後趕車人交代,因為商販吝嗇,工錢不多,所以平日裡一直小偷小摸順走庫房的東西,賺點零花。被商販發現後,懷恨在心,曾經認識的江湖術士教授了此等紙人變活的障眼法,還有那畫符害人的邪術。趕車人腦子也活泛,設計策讓這商販上了道。原本計劃著回來後,趁著商販生病,繼續自己偷竊的勾當,沒有想到他的計謀被六嬸識破。
眾人這才另眼相看六嬸,只是不解六嬸怎懂得這些。後詢問才知,這六嬸的父親曾是一名山道士,只因貪戀紅塵,在超度亡靈做法事的時候把人家姑娘給弄大了肚子,這才還了俗家。生下的女兒便是六嬸。但平日裡這道士難免會把曾經的所學練上一練。天資聰明的六嬸平日裡耳濡目染看了不少這本是獨門秘術的玩意兒。由於是生在富家,識文斷字的六嬸更是偷偷摸摸的從他爹秘藏的書本裡學了不少本事。後來她爹娘相繼故去,那些舅姨的親戚們開始不待見她,讓她遠嫁我們這裡,也正是如此週遭沒有人瞭解這她的內情。
六嬸自這商販的事情後名聲大噪,十里八村遇見什麼稀奇古怪,疑難雜症都來找她,甚至頭疼腦熱的也去找她給看看,這一來二去的,把原先的神婆神漢們的生意給搶了不少。俗話說同行是冤家。於是坊間開始流傳著六嬸的閒話。對待這些,六嬸除了腰板兒拔得更挺了以外,便開始很少出頭露面,很多人尋她不著。秀才爺這次能尋來她也是相當的不易。